陶弘景的服食養生術

道教以養生之長而聞名於天下,陶弘景作為南北朝的有名道士,十分重視養生,不僅身體力行之,而且還撰述著作,代表作有《養性延命錄》。此外,在其編撰的《真誥》里也有很多養生方法,保留了大量的養生方面的資料。其《養性延命錄》對前人的養生理論和方法進行了總結,形成了較完整、成熟的道教養生學體系。當然,在其他一些著作中也有不少內容是講養生術的,《梁書》中說他善於辟穀導引之法,年逾八十而有壯容,這表明他對養生術的造詣頗高,甚至能夠保持容顏不老。

陶弘景的養生術繼往開來,既有完善的理論指導,又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對人們的身心養護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很多術數至今仍被傳習和研練。他的養生旨意簡約而易於理解,主張保持中和的「形神」兼修之道,再施用術數如行氣、導引、服食、房中等等,條理分明而便於操作。陶弘景認為,只要正確修習就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下面主要介紹陶弘景的養生術之一,即服食,並嘗試對其分類與功效做一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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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服氣與療病

第一、陶弘景的療病思想

陶弘景在治病時以 「氣」論貫穿的陰陽平衡、五行俱全的「祛病」思想為指導,將人生病的原因歸於邪氣入侵,認為驅邪能夠除病。在治病過程中遵循人體與宇宙相似的原則,重視運用陰陽二氣的平衡和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

陶弘景認同道教傳統的氣的學說,把人生病的原因歸之為邪氣。那麼,「祛病」就是要保存道之正氣,去掉鬼之邪氣。他在《葯總訣·序》中就提出「邪氣數侵,病轉深痼」[1](P647)的看法,並詳細解釋了為什麼邪氣是使人致病的原因:

夫病之所由來雖多端而皆關於邪,邪者不正之因。謂非人身之常理,風寒暑濕,饑飽勞逸,皆各是邪,非獨鬼氣疫癘者矣。人生氣中,如魚在水,水濁則魚瘦,氣昏則人病。邪氣之傷人最為深重,經絡既受此氣,傳入藏腑,隨其虛實冷熱,結以成病。病又相生,故流變遂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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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承了道家哲學中的「氣」論思想,許慎在《說文解字》說:「 ,雲氣也,象形。」,大概指自然界中的一種物理現象。西周末年出現的無神論思潮以唯物主義「氣一元論」對抗古代傳統的有神論,使得氣論的觀點逐漸在中國哲學思想中凸顯了出來。

在《道德經》中,就已經提出了「氣」的觀點,如「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莊子·知北游》一章則更明確地提出了「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故曰通天下一氣耳,聖人故貴一。」在老莊的哲學思想里,氣是由道化生而來的,「沖氣以為和」指的就是陰陽二氣激蕩、和合而生成萬物。《黃帝內經》深受「氣」論思想的影響,《素問·天元紀大論》里說:「在天為氣,在地成形,形氣相感而化生萬物矣。」此外,《黃帝內經》中還對「氣」做了詳細區分,有宗氣(指積於胸中、出於喉嚨,以貫心肺之氣)、營氣(營運於脈中之精氣)、衛氣(皮表之氣)等。此經還認為人生病的原因就是由於邪氣入侵人體造成的,《素問·舉痛論》中就提出:「百病皆生於氣也」的觀點,指出邪氣侵入人體,會導致人生病甚至死亡。

道家的「氣」論思想對道教和陶弘景祛病之術的影響更是不言而喻的,「氣」的概念不僅僅是道教哲學的一個極為重要、核心的概念,也是道教中諸煉養理論和實踐必不可少的一環。在道教中,「氣」的概念有著多重含義,不僅指一種物質基質,有時也指類似於孟子所說的「養浩然之正氣」的精神追求。

「氣」不僅僅是「道」的一種載體,有時「氣」直接象徵著真道、大道。在道教的內丹理論中,「精」、「氣」、「神」是三個核心概念,通過煉精還氣、鍊氣還神、煉神還虛的三個步驟,可以化氣為神,精神與物質得以轉化。「氣」在其中的重要地位是顯而易見的。這一「氣論」思想被陶弘景成為其治病的重要理論基礎之一。

其次,陰陽平衡、五行俱全的觀念處處體現在他的治病藥方中。「五行」本來是指自然界的五種物質元素,後來逐漸被人們賦予了道德屬性和神性。《尚書·周書·洪範》中說:「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它們各自都有不同的性質,是構成事物的基本物質元素。後來戰國時齊人鄒衍賦予五行以德性,提出了「五德終始論」,用來說明王朝更替的原因。經過西漢董仲舒的改造,確立了五行之間「比相生而間相勝」的關係,又以五行比擬方位、時節,把儒家的倫理道德意義賦予了五行。加上後來的讖緯神學的改造與鼓吹,終於使五行具有了神性。早期的道教以此為參照,不僅構造了自己的神譜,而且還使「五行」的觀念遍及、滲透到道教的齋醮科儀、煉丹等很多方面。

在陶弘景的《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里就充滿了五行的思想。此書為敦煌卷子,「輔行訣」的意思是將醫藥作為輔助修道的手段,醫藥是服務於修道成仙的最高宗教目標的。此書非常重視五行學說,人體五髒的用藥都是以五行格局為基礎的,其主要內容有:辯五臟病證(每臟各有大小補瀉四湯)、五臟瀉方(五方)、救諸勞損病方(五方)、湯液經法小序及二十五味藥物變化圖說、天行病經方(大小陰陽旦湯四方及大小四神湯八方)及救卒死方(五方)。

他在開首就提出了撰寫此書的目的:

隱居曰:凡學道輩,欲求永年,必先祛疾。或有夙痼,或患時恙,一依五臟補瀉法例,服藥數劑,必使臟氣平和,乃可進修內視之道。不爾,五精不續,真一難守,不入真景也。服藥祛疾,雖系微事,亦初學之要領也。諸凡雜病,服藥汗吐下后,邪氣雖平,精氣被奪,致令五臟虛疲,當即據證服補湯數劑以補之。不然,時日久曠,或變為損證,則生死轉側耳。謹將五臟虛實證侯悉列於左,庶幾識別無誤焉。[3]

這段話說明學道首先就是要祛除疾病,而且把服藥祛疾作為初學的要領,也就是當作學道初級階段的重要內容,而所有這些都是指向一個得道成仙的總目的,所以他在《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中反覆強調這一點:「經方有救諸勞損病方,亦有五首,然綜觀其要義,蓋不外虛候方加減而已。錄出以備修真之輔助,拯人之危也。……其間增減,雖各擅其異,或致新效,似亂舊經,而其旨趣,仍方圓之於規矩也。」[3]

很明顯,陶弘景在這裡注重的是「修真之輔助,拯人之危也。」

接下來,他詳細論述了《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的主導思想:

陶隱居云:依《神農本經》及《桐君採藥錄》,上中下三品之葯,凡三百六十五味,以應周天之度、四時八節之氣。商有聖相伊尹,撰《湯液經法》三□,為方亦三百六十首。上品上藥,為服食補益方者,百二十首;中品中藥,為療疾祛邪之方,亦百二十首;下品毒藥,為殺蟲辟邪癰疽等方,亦百二十首。凡共三百六十首也。實萬代醫家之規範,蒼生護命之大寶也。今檢錄常情需用者六十首,備山中預防災疾之用耳。檢用諸葯之要者,可默契經方之旨焉。經云: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天有五氣,化生五味,五味之變,不可勝數。今者約列二十五種,以明五行互含之跡,以明五味變化之用,如左。[3]

這段話清楚表明,《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首先是以道教的宇宙論為基礎來闡明祛病法的,即「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天有五氣,化生五味」;其次,在道教中,五行思想滲透於教理教義、修道法術、齋醮科儀等方方面面,所以在祛病術上也不例外,所謂「今者約列二十五種,以明五行互含之跡,以明五味變化之用」,就是指五行思想在這方面的反映。

接著他列出了二十五種按五行排列的藥物及其性質:

味辛皆屬木,桂為之主,椒為火,姜為土,細辛為金,□□為水。

味咸皆屬火,旋覆花為之主,大黃為木,澤瀉為土,厚朴為金,硝石為水。

味甘皆屬土,人蔘為之主,甘草為木,大棗為火,麥冬為金,茯苓為水。

味酸皆屬金,五味為之主,枳實為木,鼔為火,芍藥為土,薯蕷為水。

味苦皆屬水,地黃為之主,黃芩為木,黃連為火,白朮為土,竹葉為水。

此二十五味,為諸葯之精,多療五臟六腑內損諸病,學者當深契焉。[3](P129-130)

在這裡用五行配藥物的五種性質,並且還為每一種性質都配齊了五行,這無疑是五行觀念在處方上的反映。在後面的論述中,則充滿了道教神學的特色:

弘景曰:外感天行,經方之治,有二旦、六神、大小等湯。昔南陽張機,依此諸方,撰為《傷寒論》一部,療治明悉,後學咸尊奉之。山林僻居,倉卒難防,外感之疾,日數傳變,生死往往在三五日間,豈可疏忽。若能深明此數方者,則庶無蹈險之虞也。今亦錄而識之。[3](P132)

文中所說的二旦、六神、大小等湯,指的是小陽旦湯、小陰旦湯、大陽旦湯、大陰旦湯、小青龍湯、大青龍湯、小白虎湯、大白虎湯、小朱鳥湯、大朱鳥湯、小玄武湯、大玄武湯,都是以道教之神來命名的,對此,在後面他有詳細解釋:

弘景曰:陽旦者,昇陽之方,以黃芪為主;陰旦者,扶陰之方,以柴胡為主;青龍者,宣發之方,以麻黃為主;白虎者,收重之方,以石膏為主;朱鳥者,清滋之方,以雞子黃為主;玄武者,溫滲之方,以附子為主。此六方者,為六合之正精,升降陰陽,交互金木,既濟水火,乃神明之劑也。[3](P135)

此外,他還提倡用藥應堅持陰陽相輔相成的原則。《神農本草經》認為葯有陰陽配合,子母兄弟,根莖花實,草食骨肉,有單行者,有相須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惡者,有相反者,有相殺者。凡此七情,合和視之,當用相須相使者良,勿用相惡相反者。若有毒宜制,用相畏相殺者,不爾,勿合用也。

陶弘景是這樣解釋這種用藥方法的:

今按其主療雖同而性理不和,更以成患。今檢舊方用藥,亦有相惡相反者,服之乃不為害,或能有制持之者,猶如寇賈輔漢,程周佐吳,大體既正,不得以私情為害,雖爾恐不如不用,今仙方『甘草丸』有防己和細辛;俗方『玉石散』用栝樓乾姜,略舉大體,如此其餘復有數十條別注在後。半夏有毒,用之必須生薑,此是取其所畏,以相制爾。其相須相使者,不必同類,猶如和羹調食魚肉蔥鼓,各有所宜,共相宣發也。[2]

此段他舉了很多例子,比如「半夏」,它是有毒的,但是它畏生薑,如果用半夏時配合用生薑,則可以制止它的毒性。因而,用藥並不是一概堅持不用「相惡相反者」,相惡相反者也有相輔相成的一面,這就需要辯證看待與操作。

其次,鬼神信仰自古有之,遠古時代的鬼神信仰都具有濃厚的巫術色彩。在先民社會中,對巫術、巫師的尊崇是一種普遍現象。原始道教的形成深受巫鬼信仰的影響早已是共識,以符咒為主要特點的五斗米道即帶有濃厚的巫術色彩。張角創立的太平道也以符咒為主要道術,用符水咒說為人治病。

陶弘景的療病方法繼承了早期道教的符咒祈禱,同時主張積極使用藥物。如他針對當時人們最容易相信鬼神入侵是生病的唯一起因的現象,又指出:「鬼神來者,則宜以祈禱祛之,雖曰可祛,猶因葯療致愈。」[2]這說明按宗教的觀點,鬼神可以使人生病,但同時不應該對此盲信、盲從,還應看到藥物事實上在治病過程中所起的關鍵、主要的作用。所以他又說:「若飲食恣情,陰陽不節,最為百痾之本,致使虛損內起,風濕外侵,所以共成其害。如此者,豈得關於神明乎!惟當勤於葯術療理爾。」[2]因而,他主張人生病時,應該從多方面去尋找原因,既不否認「鬼氣」可以致病的觀念,也不應將所有病都歸因於鬼神從中作梗,而忽視了生病的許多客觀原因。

第二、服氣

在道教看來,邪氣是使人生病的重要原因,那麼祛邪氣而養正氣就是療病、健身乃至於長生的關鍵了。《養性延命錄·序中》說:「服元氣於子后,時導引於閑室,攝養無虧,兼餌良藥,則百年蓍壽,是常分也。」[4](P474)可知服氣的重要。服氣也稱做食氣、行氣、吐納。早期的行氣法往往以吸氣為主,行吸氣后停閉,在葛洪的《抱朴子·釋滯》里有記載。當然,行氣不只是吸氣,還有吐氣,在《養性延命錄·服氣療病篇》中全面總結了行氣術,並認為行氣可以治療疾病,對此,他進行了詳細的說明:

1、「服氣」是吐故納新。他引劉君安曰:

食生吐死,可以長存,謂鼻納氣為生,口吐氣為死也。凡人不能服氣,從朝至暮,常習不息,徐而舒之,常令鼻納口吐,所謂吐故納新也。[4]

2、論述了行氣與修道的關係及其具體的行氣方法。

他引《服氣經》曰:「道者,氣也。保氣則得道,得道則長存。神者,精也。保精則神明,神明則長生。精者,血脈之川流,守骨之靈神也。精去則骨枯,骨枯則死矣。是以為道,務保其精」[4]那麼,具體應該怎麼做以及行氣后對身體有什麼好處呢?陶弘景對此有詳細的說明:「從夜半至日中為生氣,從日中后至夜半為死氣,常以生氣時正僵卧,瞑目握固,閉氣比息,於心中數至二百,乃口吐氣出之,日增息。如此身神具,五藏安,能閉氣至二百五十,華蓋明,耳目聰明,舉身無病,邪不幹正也。凡行氣,以鼻納氣,以口吐氣,微而引之,名曰長息。納氣有一,吐氣有六。納氣一者謂吸也。吐氣有六者,謂吹、呼、唏、呵、噓、呬,皆出氣也。凡人之息,一呼一吸,元有此數。欲為長息吐氣之法,時寒可吹,時溫可呼。委曲治病,吹以去風,呼以去熱,唏以去煩,呵以下氣,噓以散滯,呬以解極。」[4](P481—482)在這裡,還介紹了六種吐氣的方法,這從另一個角度體現了他本人確實是對此身體力行,並且頗有所得。

3、行氣與療病。

行氣之術可以用來治病。他採取了道教傳統的氣的學說,把人生病的原因歸之為邪氣。因而行氣與治病緊密相關,他就此進行了論證並提出用行氣術治病的具體方法。他引《名醫錄》云:「疾之所起,自生五勞,五勞既用,二藏先損,心腎受邪,府藏俱病。五勞者,一曰志勞,二曰思勞,三曰心勞,四曰憂勞,五曰疲勞。五勞則生六極,一曰氣極,二曰血極,三曰筋極,四曰骨極,五曰精極,六曰髓極。六極即為七傷,七傷故變為七痛,七痛為病,令人邪氣多,正氣少,忽忽喜忘,悲傷不樂,飲食不生,肌膚顏色無澤,發白枯槁。甚者令人得大風偏枯,筋縮,四肢拘急,攣縮,百關隔塞,嬴瘦短氣,腰腳疼痛,此由早娶用精過差,血氣不足,極勞之所致也。凡病之來,不離於五藏,事須識根,不識者勿為之耳。心臟病者,體有冷熱,呼吹二氣出之。肺藏病者,胸背脹滿,噓氣出之。脾藏病者,體上游風,習習身癢、疼悶,唏氣出之。肝藏病者,眼疼,愁憂不樂,呵氣出之。已上十二種調氣法,依常以鼻引氣,口中吐氣,當令氣聲逐字吹、呼、噓、呵、唏、呬吐之。若患者依此法,皆須恭敬用心為之,無不有差愈病,長生要術。」[4]

從以上可以看出,他不僅對行氣之術進行了系統的理論總結,而且還論述了用行氣治療疾病的具體做法,使之具有非常強的實用性,在今天對人們的防病健身仍然有著積極的意義。

陶弘景的服氣之法甚至對佛教都有很大影響,禪宗早期的代表人物慧約、凈土宗始祖曇鸞等,都與陶弘景往來較密。陶弘景曾傳曇鸞服氣法,他在這方面頗有建樹,還有專著如《服氣導引法》等。另外,《真誥》中也講到這個事情。曇鸞年少時就在五台山出家,積勞成疾而得「氣疾」,因而不得不外出尋醫治病。在梁大通年間他拜訪了陶弘景,得其所授《仙經》十卷,他依次修練便得強身健體。後來,曇鸞將此引入凈土法門,並且也撰述了不少醫學著述,《雲笈七籤》卷五十九收錄了《曇鸞法師服氣法》,裡面所說的服氣操作方法就是來自於道門,可見陶弘景的服氣養生術影響之大,澤及到了佛教的凈土宗。

《真誥》中還記載有很多學道者修習服氣之術的事迹,如許映,他為許氏家族人:「服炁挹夜,卒獲其益,亦至事也。」這說明他修鍊服炁之術頗有收益。北河司命桃俊的師傅東郭幼平:「教俊服九精鍊氣輔星在心之術,俊修之道成。今在洞中,兼北河司命。」這裡所說是服九星之氣,屬於服氣法的一種,桃俊由於練成此術而得道。童初府上帥劉文饒從青谷先生修行九息服氣法,張微子常服霧氣:

自雲霧氣是山澤水火之華精,金石之盈氣也,久服之則能散形入空,與雲氣合體。微子自言,受此法於東海東華玉妃淳文期。

……

服霧法:常以平旦,於寢靜之中,坐卧任己,先閉目內視,彷彿如見五臟。畢,因口呼出氣二十四過,臨目為之,使目見五色之氣相繞纏在面上郁然,因又口內此五色氣五十過,畢,咽唾六十過,畢乃微呪曰:太霞發暉,靈霧四遷,結氣宛屈,五色洞天,神煙合啟,金石華真,藹郁紫空,鍊形保全,出景藏幽,五靈分化,合明扇虛,時乘六雲,和攝我身,上升九天。畢又叩齒七通,咽液七過,乃開目,事訖。此道神妙,又神州玄都多有得此術者。

這裡說明「霧氣」是五行之精華,是五行之氣的凝合,如果能夠堅持修鍊,己身就能散形為氣,而與雲氣合一。接下來還詳細介紹了服霧氣的具體方法,操作步驟依次為:存思五臟——呼氣——存思五色之氣——咽入五色氣——默念咒語——叩齒咽液,這樣就完成了整個過程。張微子是服食霧氣而得道,傅禮和由於常服五星氣而成女仙。她是漢桓帝的外甥女,她佛道雙修,其家族有奉佛的背景,可知南北朝時期雙修之人並不是少數。還有如劉平阿,漢末為九江平阿長,「常服日月晨炁,顏色如玉,似年三十許人。」[5]服炁可以使人永保青春,這也是其神效之一。後漢時人龍伯高從仙人刁道林受服胎炁之法,其所修行的是服先天之氣。

二、 服食與養生

在古代中國,就有神仙思想與不死葯的傳說,在《山海經》、《戰國策》、《莊子》等著作里都有記載。最早尋仙問葯以期長生的是一些方士,他們中的服食派就是通過服食藥物來達到長生不死的目的。服食術只是眾多長生術中的一種,當然,服食的藥物不僅僅是煉丹所得的葯,還包括一些草木葯。但是,古人看到服食草木雖然有延年益壽的作用,但草木本身也會腐朽,而黃金、丹砂等則能夠長存,因而他們逐漸轉向了煉丹。

第一、天然藥物的分類

1、藥物七類法的確立

陶弘景的《本草經集注》重新確立了藥物的分類,他寫作此書的緣由,在《本草序》中交代得很清楚:

隱居在乎茅山岩嶺之上,以吐納餘暇,頗游意方技。覽本草藥性,以為盡聖人之心,故撰而論之。舊說皆稱神農本經,余以為信然。昔神農氏之王天下也,畫八卦以通鬼神之情,造耕種以省殺生之弊,宣葯療疾以拯夭傷之命,此三道者,歷眾聖而滋彰。文王、孔子彖象繫辭,幽賛人天。后稷、伊尹播厥百榖,惠被群生。歧黃彭扁振揚輔道,恩留含氣,並歲踰三千,民到於今賴之。但軒轅以前,文字未傳,如六爻指垂,畫象稼穡,即事成跡。至於藥性所主,當以識識相因,不爾,何得由聞。至於桐雷乃著在於編簡。此書應與《素問》同類,但後人多更修飾之爾。秦皇所焚醫方卜術不預,故猶得全錄。而遭漢獻遷徙,晉懷奔迸,文籍焚靡。千不遺一。今之所存有此四卷,是其本經。所出郡縣,乃後漢時制,疑仲景、元化等所記。又雲有桐君採藥錄,說其花葉形色葯對四卷,論其佑使相須。魏晉以來,吳普、李當之等更復損益。或五百九十五,或四百四十一,或三百一十九,或三品混糅,冷熱舛錯,草石不分,蟲獸無辨。且所主治互有得失,醫家不能備見,則識智有淺深。今輒苞綜諸經,研括煩省,以神農本經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為主,又進名醫副品亦三百六十五,合七百三十種。精麤皆取,無復遺落,分別科條,區畛物類,兼注詔時用,土地所出,及仙經道術所須,並此序錄合為七卷,雖未足追踵前良,蓋亦一家撰制。吾去世之後,可貽諸知音爾。」

此段開首便強調了《神農本草經》在療病救傷、拯救性命中的重要性。《神農本草經》是我國第一部本草學專著,是由漢代學者結集的一部古代藥典,書中有很濃厚的方仙道色彩,有很多地方提到「養命延年」、「久服輕身」、「神仙不死」之類的語言,大致可以斷定是戰國、秦、漢藥物知識的總結。

該書中不僅有基本的藥物學理論,還包括藥物的採集時間、地點,炮製、服制等方面的內容,總計包括藥物三百六十五種,分為上、中、下三品。該書認為葯也有君、臣、佐、使的等級;無毒、有毒、多毒不同的性質以及藥物相須、相使、相畏、相惡、相反、相殺等等的性能,所以相對應的治療功能就不同。比如上藥一百二十種為君,主養命以應天,無毒,多服久服不傷人,欲輕身益氣、不老延年者應以此為本,如人蔘、大棗、枸杞、甘草等,一般是一些滋補品。中藥一百二十種為臣,主養性以應人,既包括無毒的,也包括有毒的,應該斟酌使用,遏病補虛羸者以此為本,葯有百合、括蔞、黃連、麻黃等,可以抑制疾病。下品葯一百二十五種為佐使,主治病以應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熱邪氣、破積聚愈疾者,應以此為本,葯有芫花、烏頭、附子、狼毒、鉤吻等,多屬於以毒攻毒的烈性藥物。

在經過漢、晉兩個時期的散亂流失后,到了陶弘景的時代,本草的名目已經十分混亂,於是,通過參考前人的很多資料,他決心以自己的藥物學知識和觀點重新編撰此經,因而寫了《本草經集注》。此書增加了一倍的藥物數量,並在藥物分類方法上取得了突破。他依據藥物的天然屬性和實用特點,分為玉石、草木、蟲魚、禽獸、果菜、米食、有名未用七類,這其實是依照天然藥物的來源進行分類的方法,當然也是由他首創的、更加科學和實用的分類方法。此法為後世本草承襲,為以後唐代的《開寶本草》、宋代的《證類本草》以及明代《本草綱目》的藥物分類奠定了基礎。

2、對藥性的深入認識

(1)在藥物的功用方面,他發明了「諸病通用藥」,也就是按病分類,把功用相同的葯歸類在一起,這樣使醫和葯更緊密、更有效的結合起來,也便利於臨床用藥的查詢。

當然,這同時體現了按疾病類分藥物的藥品分類方法。在《本草經集注·序錄》中他寫道:「諸葯一種雖主數病,而性理亦有偏著,立方之日或至疑混,復恐單行徑日,赴急抄撮。不必皆得研究,今宜指抄病源所立藥名,仍可於此處於治的尋,亦兼易。」,為了處方用藥的急需與方便,有必要列出諸病通用的藥物。

「該書所列『諸病通用藥』有『治風通用』,『治風眩』,『頭面風』,『中風腳弱』等80餘類,共收葯977種」。唐以後的歷代本草著作也沿用了這種藥品分類方法。

(2)此書中對藥物的起源、名稱來源、產地、性質、形狀、鑒別、採集時間、炮製、度量、保管等都有詳細的記載。

他認為,出自於經驗積累對認識藥物的起源很重要,「田舍試驗之法或殊域異識之術,如藕皮散血起自庖人,牽牛逐水近出野老,麵店蒜虀乃是下蛇之葯,路邊地崧而為金瘡所秘。此蓋天地間物,莫不為天地間用」

還有,對於藥物名稱、產地、性質、形狀等,他都作了詳細的註解,如藥物名稱,在「澤漆」條,陶云:生時摘葉有白汁,故名澤漆。就是它裡面有像漆一樣的汁液,以此而得名。還有如「牽牛」條,陶云:此葯始出田野人牽牛易葯,故以名之。還有很多,如「白頭翁」條,陶云:有白茸,狀似人白頭,故以為名。可見,他對藥名的來源非常清楚。對於藥物的產地也是一樣,如「防風」條,陶云:今第一出彭城、蘭陵,次出襄陽義陽縣界亦可用,詳細到了對於首出、次出的產地都有明確記載的程度。還有如「五味子」條,陶云:今第一出高麗,多肉而酸甜,次出青州冀州,味過酸。這說明,他不僅記載了不同的產地,而且還對不同產地藥物的不同性質都有記錄。除此以外,還對藥物的性質、形狀的描述也很縝密,如「石鐘乳」條,陶云:惟通中輕薄如鵝翎管,碎之如爪甲,中無雁齒,光明者為善,長挺乃有一二尺者,色黃,以苦酒洗刷則白。類似的還有很多。

當時對一些藥物的鑒別也是個難題。例如消石與朴消的分別,陶弘景寫道:

仙經多用此消化諸石,今無正識別此者……,先時有人得一種物,其色理與朴消大同小異,朏朏如握鹽雪不冰,強燒之,紫青煙起,仍成灰,不停沸,如朴消,雲是真消石也。

這其實是用化學實驗的方法鑒別藥物,具體說就是用火焰分析法鑒別鉀鹽,他的這一記錄,也是世界化學史上最早的鉀鹽鑒定的記錄。

而對於藥物的功能,他作了很多前人未說明的註解。當然,藥物的採集時間也很重要:

凡採藥時月,……其根物多以二月、八月采者,謂春初津潤始萌,未衛枝葉,勢力淳濃故也。至秋,枝葉乾枯,津潤歸流於下,今即事驗之,春寧宜早,秋寧宜晚,華實莖葉乃各隨其成熟耳。

關於藥物的炮製、度量等等,陶弘景都有詳盡記錄。如對於怎樣炮製藥物,就有去節、去須、去毛、去殼、抽心、擎破、咬咀、細切、薄切、煮、蒸、曬等很多方法。對於怎樣製劑,他說:「凡丸散葯亦先切細暴燥乃搗之,有各搗者,有合搗者,並隨方所言……凡篩丸藥用重密綃,令細於蜜丸,易熟。若篩散草藥,用輕踈綃於酒中,服即不泥,其石葯亦用絹篩令如丸者,凡篩丸散葯畢,皆更合於臼中,以杵搗之數百過,視其色理和同為佳也。」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他還指出了藥物的度量由於時代不同而有變化的重要問題:

古秤惟有銖兩,而無分名,今則以十黍為為一銖,六銖為一分,四分成一兩,十六兩為一斤。……凡散葯有雲刀圭者,十分方寸匕之一準如梧桐子大也。……一撮者四刀圭也,十撮為一勺,十勺為一合。

第二、服食較多的藥物

據《真誥》中記載,修道之人所服食的藥物有棗、五石、茯苓、桃、桃皮、黃連、白石、石腦、熒光芝、蒼朮、胡麻、大黃、黃精、澤瀉等等。以下按照陶弘景對藥物的七種分類方法,即玉石、草木、蟲魚、禽獸、果菜、米食、有名未用,對服食較多的藥物做一初步分類。

1、玉石、草木類

玉石類的藥物相比而言質地堅硬,不容易損毀,如《真誥》所云:

明晨侍郎夏馥,字子治,陳留人也。少好道,服術餌和雲母,后入吳山,從赤須先生受煉魂法,又遇桐柏真人授之以黃水雲漿法,得道,今在洞中。

這裡說明夏馥服食雲母,雲母乃《神農本草經》中所說的上品葯,功效很多:

雲母,味甘平,主身皮死肌,中風寒熱,如在車船上,除邪氣、安五藏、益子精、明目。久服輕身延年。一名雲珠,一名雲華,一名雲英,一名雲液,一名雲沙,一名磷石,生山谷。

可知,雲母的名稱很多,久服有輕身延年的作用。還有如白石,石腦等,《真誥》中說:「斷谷入山,當煮食白石。昔白石子者,以石為糧,故世號白石生,此至人也,今為東府左仙卿。……又善《太素傳》,所謂白石有精,是為白石生也。」《真誥》中還對石腦的形狀、性質等做了詳細說明:「姜伯真數山上取石腦,石腦在方山北穴下,繁陽子昔亦取服。 ……石腦故如石,但小斑色而輭耳,所在有之,服此時時使人發熱,又使人不渴。……石腦今大茅東亦有,形狀圓,小如曾青,而質色似鍾乳狀,下乃皎白,時有黑斑,而虛輭。服之乃熱,為治亦似鍾乳也。」指出了石腦的很多性質和功效都與石鐘乳相似。

服食的草木葯就更多了,如黃連、茯苓、澤瀉、大黃等等,《真誥》卷五中云:

君曰:有劉奉林者,是周時人,學道在嵩高山,積四百年。三合神丹,為邪物所敗,乃行徙入委羽之山,能閉氣三日不息,於今千餘年矣,猶未升仙。猶是試多不過,道數未足故也。此人但服黃連,以得不死耳,不能有所役使也。

這段說明劉奉林雖然未得上道,但經常服食黃連,能夠使人達到不死的境地。黃連可以治很多病,如《神農本草經》記載:

黃連,味苦寒,主熱氣、目痛、眥傷、泣出、明目、腸澼、腹痛、下利、婦人陰中腫痛。久服,令人不忘。一名王連,生川穀。

黃連性寒,可以去人體內的火氣,增強人的記憶力等功效。

澤瀉也是服食較多的,《真誥》中寫道:

太原王養伯者,漢高呂后攝政時,中常侍中瑯琊王探也。少服澤瀉,與留侯張良俱採藥於終南山。

王養伯曾經與張良一起修道,他在年少時就服食澤瀉,《神農本草經》云:

澤瀉,味甘寒,主風寒濕痹、乳難消水、養五藏、益氣力、肥健。久服耳目聰明,不飢,延年輕身,面生光,能行水上。一名水瀉,一名芒芋,一名鵠瀉,生池澤。

服食澤瀉可以使人耳聰目明,美容養顏,使臉龐容光煥發等等神氣的效力。

茯苓屬於木類,《真誥》卷五中記載:

君曰:昔毛伯道、劉道恭、謝稚堅、張兆期,皆後漢時人也。學道在王屋山中,積四十餘年,共合神丹。毛伯道先服之而死,道恭服之又死。謝稚堅、張兆期見之如此,不敢服之,並棄山而歸去。后見伯道、道恭在山上,二人悲愕,遂就請道,與之「茯苓持行方」,服之皆數百歲,今猶在山中,遊行五嶽。

這裡指出謝稚堅、張兆期雖然沒有服食金丹而成就上仙之道,但堅持服用茯苓,仍然可以延年益處壽。茯苓可以鎮驚邪、祛煩躁之症,可以安魂養神乃至於延年:

伏苓,味甘平,主胸肋逆氣、憂 驚邪恐悸、心下結痛、寒熱煩滿、欬逆、口焦舌干、利小便,久服安魂養神,不飢延年。[8] (P40)

黃精也是重要的服食之葯,往往和其他葯一起服用,如「武當山道士戴孟者,乃姓燕,名濟,字仲微,漢明帝末時人也。夫為養生者,皆隱其名字,藏其所生之時,故易姓為戴,托官於武帝耳。而此人少好道德,不仕於世矣。少孤養母,母喪,服葬。服闋,遂入華陽山服術,食大黃及黃精,種雲母、雄黃、丹砂、芝草,受法於清靈真人,即裴翼州之弟子也,得不死之道。裴真人授其玉珮金鐺經,並石精金光符,遂能輕身健行,周旋名山,日行七百里多。」可知戴孟是將大黃和黃精一起服食的。又如「衡山中有學道者張禮正、冶明期二人,禮正以漢末在山中服黃精,顏色丁壯,常如年四十時。」 服食黃精可以讓人永保青春。

2、蟲魚、果菜、米食類

陶弘景本人服食的藥物中就有蟲魚類,如白蜜就是蟲類,《南史》中說:

永明十年,脫朝服掛神武門,上表辭祿,詔許之。賜以束帛,敕所在月給茯苓五斤,白蜜二升,以供服餌。

這裡所說的白蜜應是蜜蠟,《神農本草經》中有記載:

蜜蠟,味甘微溫,主下利濃血,補中續絕傷金創,益氣不飢耐老,生山谷。

……

陶弘景云:白臘生於蜜中,故謂蜜臘。

服食此葯可以益人氣力,延長青春,陶弘景「老而有壯容」,跟長年服食白蜜的有緊密的關係。

果菜類的如在《真誥》的「運象篇第一」中就有安妃服食並贈棗的記載:「妃手中先握三枚棗,色如干棗而形長大,內無核,亦不做棗味,有似於梨味爾。妃先以一枚見與次,一枚與紫微夫人,自留一枚,語令各食之。」 安妃贈給楊羲和紫微夫人大棗,並讓他們服食。

大棗補血益氣延年的作用早被修道之人熟知,《神農本草經》云:

大棗,味甘平,主心腹邪氣,安中養脾肋十二經,平胃氣,通九竅,補少氣,少津液,身中不足,大驚,四肢重。和百葯,久服輕身長年。葉覆麻黃,能令出汗,生平澤。《真誥》中所說的棗有梨的味道,可能是仙界之葯不同於凡俗的特點。

桃和桃皮都是服食的上品葯,桃皮的效果甚至比桃肉更好,「君(裴清靈)曰:飲食不可卒斷,但當漸減之爾,十日令減一升,則半年便斷矣。斷谷自有方,世多有者,不復重說之。世人之食桃檔以補身,不知桃皮之勝也,桃皮別自有方。」這裡說明了辟穀后,服食桃子以補充身體能量的方法。

屬於米食類的如胡麻,而服食胡麻的修道者就更多了,如「定祿府有典柄持法郎是淳于斟,字叔顯,主試有道者。斟,會稽上虞人。漢桓帝時作徐州縣令,靈帝時大將軍辟掾。少好道,明術數,服食胡麻、黃精。爾後入吳目山中隱居,遇仙人慧車子,授以虹景丹經,修行得道,今在洞中為典柄持法郎。」

淳于斟經常服食胡麻與黃精,還有如「廬江潛山中學道者鄭景世、張重華,並以晉初受仙人孟德然口訣,以入山行守五藏含日法,兼服胡麻,又服玄丹,久久不復飲食,而身體輕強,反易故形。以今年四月十九日,北玄老太一迎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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