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

提示

這位瀋陽老藝術家的成功歷程表明，最美的風景有時就在自己的身邊；本土文化最具關注和開發的價值——

一位瀋陽老藝術家在經歷了先後19年對北陵古松的執著描繪后，又將這些藝術積累應用到了版畫藝術世界中，最終取得了驕人的業績。他的練筆過程取材於本土，影響卻最終輻射全國……他的藝術錘鍊的經歷給人們以很大的啟迪。他，就是著名版畫家康鳳桂。

古松畫痴

一棵「神樹」就耗時兩年多、畫作60幅

1950年3月1日，17歲的瀋陽第十中學初三學生康鳳桂將自己創作的版畫處女作《瀋陽市郊農村》投給了《瀋陽日報》。五天後，這一作品得以發表。幾個月後，康鳳桂隨軍參加了抗美援朝……1969年，他從部隊轉業到遼寧省機械廳機關工作。這期間，他的版畫作品曾參加了全國美展、全軍美展及全國版畫展，並有作品被中國美術館收藏。

1990年夏天，單位離瀋陽北陵較近的康鳳桂在陪西安的幾位親屬到那裡觀光時，親屬們對北陵裡面的「神樹」、「鳳凰樹」等驚嘆不已。他們說：這裡的古樹群可以說是一個國內罕見的自然奇觀，它們獨有的氣勢神韻最具北方古松的特色。於是，原定只想走一小時，結果卻遊覽了五個多小時。親屬們對這裡古松的褒獎讓康鳳桂心裡一動：是啊，自己走了好多地方，看過各地的古松無數，但最挺拔、又最造型奇異、最具皇家氣場的，正是瀋陽北陵的古松。

送走親屬后的當天，他決定：停下手中所有的創作，用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在業餘時間全力繪畫北陵古松。

1990年7月末的一個周日，康鳳桂清晨四點剛過就起床了，他將提前準備好的乾糧、畫具、麵包、老伴炒好的花生米、榨菜、礦泉水及摺疊凳都裝在了帆布袋中。此前，他還為了畫古松特意做了一個畫夾……在簡簡單單地吃過早飯後，就從南湖附近的家出發，騎了一個小時的自行車，來到了北陵東北角。這裡，周圍有十來棵古松傲然屹立。他選擇了靠近東邊的那棵編號為2682的古松，開始如饑似渴地畫起來……這棵古松，根部有三人合抱粗，兩米高處分出兩杈。一杈向上七八米處又分出兩大杈，大杈中間有截枯樹樁。頂端松針稀疏，有一處還有點黃。另一杈斜向外曲，然後向上直長，到頂端分佈密密的枝丫，松針也茂密，挺拔的樹榦達20多米。

這棵古松，經歷過四百年滄桑風雨……就這樣，這株古松的草稿就先後打了四遍。此後，每天凌晨，康鳳桂要早早地來到這棵古松下用畫筆刻畫它的枝枝葉葉，然後簡單地吃過一點早餐再去附近的單位上班。工作一天下班后，再第一時間地來到北陵接著畫……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過去了，僅僅這一棵古松，他先後畫了四個多月，共完成不同構圖形式的畫稿32幅。

接下來，早早地來到北陵，他就開始畫一棵名叫「神樹」的古松（編號:1724號）。「神樹」從地面近一米處分成六個粗壯的樹榦，每根樹榦的直徑有兩人合抱粗，高約20多米，人在樹下顯得很小。六根粗大的樹榦先是在分叉處向外彎曲然後向上，每根樹榦上掛滿了表達吉祥和敬意的紅布條。樹頂杈與茂密的針葉形成大大的蘑菇狀，從遠處看就像巨大的蓮花瓣，氣勢撼人心魂。

這是一個初秋的周日。早飯一直沒有顧得上吃的康鳳桂在「神樹」下不知不覺畫了四個多小時，根部主幹都畫完了，樹冠的枝杈走勢已畫出大部分，整棵古松有了大致眉目……這四個多小時里，「神樹」的周圍從早上沒斷過人——有圍著古松「走圈」健身的，有樹下打撲克聊天的。有位70多歲名叫南斗華的老人，手裡始終拿著把鐵鍬，時不時地往樹根下培幾鍬土。他對康鳳桂說：「我就在陵后住，天天來北陵看古松，為古松除除草，培培土做點兒事兒。你畫得挺傳神的。」接著他又說，「你往上看，橫杈上面的半截枝，像不像塔形？這是『延安寶塔』；再往上看那個茬，是『姜太公釣魚』……這是『觀音指路』，這是『釋迦牟尼』，這是『東北虎』，這是『九尾龍盤樹』，這是『直升機』，還有『彌勒佛』、『鯤鵬展翅』……」這位老人又說：「你看這棵樹形，哪有樹長成這樣的，這棵樹比皇陵都早，皇陵都四百年了。神樹，不愧是一棵神奇的樹。」

此時，康鳳桂對「神樹」更加充滿了敬畏之心。

在此後兩年多的時間裡，康鳳桂從不同的角度和方位，畫下了有關「神樹」的素描畫25幅，鋼筆畫32幅，水彩畫3幅，版畫6幅……共計60幅之多！這些畫中，一幅比一幅傳神。後來在2008年，其中的一幅還參加全國鋼筆畫展。

千錘百鍊

19年北陵古松心血畫作近千幅

1993退休后，時間上已經比較自由的康鳳桂幾乎每天都馬不停蹄地畫著北陵的一棵棵古松……1997年年初開始，他開始繪畫北陵「神樹」西北方向50米的「夫妻樹」（編號1997）。樹與名相符，其樹榦在地面分出兩個分杈，一杈在向著另外一杈的方向斜著長出一截與另一杈連上了。兩根粗大的樹榦被一截略細的樹榦連在一起，像牽手的夫妻。歷史上相傳有種叫連理枝的樹，漢畫像有圖：兩樹枝在半空長到一起，這即是連理樹。古代，若發現連理樹，要逐級上報，認為這是天呈吉相，天下太平。北陵的「夫妻樹」不是兩枝長在一起的連理樹，但也是緊密相連的奇樹。夫妻樹體現的是相連相依，同經風雨，共沐陽光，同結連理的特點。夫妻樹上掛滿了紅布條。

在繪畫這棵古松的時候，康鳳桂每時每刻都對它充滿著無上的敬意。他先後廢掉了十幾次的草稿，直到滿意才肯專心地去畫細節。而且，他總是畫完一張之後，再從另一個方位畫第二張的草稿——像第一張那樣，在幾易其稿，確定好草稿之後，然後又廢寢忘食地投入到自己的繪畫世界之中……在這當中，他還為這棵古松作了一首名為「北陵夫妻樹」的詩：「晨暉暮靄對松歌，連理四百怎細說；任爾酸風苦雨蝕，雙披翠霞影婆娑。」

「夫妻樹」讓康鳳桂畫了32幅畫，先後歷時達一年多。這期間他還畫了20多棵北陵內的其他無名古松。

幾年不懈的努力中，在經歷過反覆地繪畫「神樹」、「夫妻樹」等北陵古松的過程之後，康鳳桂感到北陵古松有著黃山松等南方松樹所不能比擬的品質：皇家氣派，挺拔不群。

1998年春開始，康鳳桂開始繪畫編號為1515的北陵古松。這棵古松位於北陵南側防火道附近。這棵古松從地面不到一米處分成兩個杈，一杈直向上七八米高處橫出一枝，主杈彎曲著向上伸展。另一杈先向外再折向上，樹形很美，在北陵古松里也是少見的。

準備從根部開始畫，右手一拿筆痛就上來了。原來，由於七八年強度較大的繪畫，使康鳳桂的右手拇指得了兩年多的腱鞘炎，眼下是越來越重了，拇指一動就疼。畫幅越畫越大，每次不間斷畫畫的時間長，腱鞘炎的癥狀就更加明顯。每一天，為了堅持繪畫，康鳳桂都要在拇指上貼止痛膏。為了能最大限度地減輕拇指痛，他盡量將鋼筆靠在虎口上，用拇指夾住筆畫，拇指少用力……

在這棵古松下，康鳳桂先後一共畫了12幅鋼筆畫，給它起名「迎賓松」，因為這棵松的一個橫杈舒展得很長，像黃山的迎客松。

意外的是，第二年春當康鳳桂再次來北陵時特意要再次重畫這棵古松時，它竟已枯黃。

他心中不禁痛惜：多美的一棵古松，綠色的生命竟走到了盡頭！此後，他又多次繪畫這棵古松。直到2001年9月他又畫了一幅，那時它的樹榦仍挺拔，長伸的枝幹在招手，只是針葉卻已開始凋落。以畫為「迎賓松」做留念，這幅作品是他懷著沉重的心情創作的……

接下來，康鳳桂開始著重繪畫一棵非常有詩意的北陵古松：「生死戀」、「相思樹」。這棵古松在陵后中心附近的位置。它從地面分出四個杈，最右邊的干已枯死，但仍與第二枝幹相連，生與死相連，生不棄死，死不捨生。在康鳳桂看來，這古松雖不能說話，但人們借用樹形概括出來的內涵意義還是很感人的。第一天畫，畫到九點多忽然雷聲大作，不知不覺陰雲已布滿了天。眼看著要下大雨了，康鳳桂趕緊收起畫具就往回走。老式的二八自行車騎到三經街時，天已是大雨如注，渾身濕透了的他臨時避了一個多小時雨才回家。第二天，他就發燒感冒了，五六天都不見好，但他還是堅持著去北陵接著畫……

此後的三四天里，天上總是下或大或小的陣雨，康鳳桂一邊頂著感冒，一邊藉助著雨衣、雨傘防禦著雨淋，吃力地畫著雨中的「相思樹」……到了晚上，他吃過葯后，便翻開畫冊看古人畫松的竅門，體會松樹在畫中的表現形式及內涵。經歷了多年畫古松的體會，他已經第一次感覺到：古人畫的松是提煉過的一種符號化的松樹，這也是中國畫的特點之一。相對來講，他畫的寫生古松比較注重寫實。具體來說，北陵中的古松是平原松，姿態與古畫中山上的松不同。北陵里的松樹粗壯高大，並且多杈的古松特別多，這種多杈的古松是古人畫中少見的，也許這正是瀋陽古松獨有的風采和魅力！為此，他對自己的古松畫更加充滿了信心。

邊畫邊改，反覆錘鍊，一棵「相思樹」讓康鳳桂畫了半年多，不同構圖的畫作共計30個幅。

再後來，康鳳桂又開始畫「三兄弟」樹：一棵長有三根樹榦的古松。這棵樹是松中楷模，隱喻兄弟團結，齊心向上。這也不愧是瀋陽人、北方人「眼中有兄弟，心裡重情義」的寫照。

在畫到2007年時，康鳳桂兒子康殿華成立版畫工作室，畫古松又有了新進展。康殿華將畫完的畫經過一番精選后編輯成了一本名為《瀋陽北陵古松》畫冊。多年來，康鳳桂為不少北陵古鬆起了很有特色的名字：蓮花松、護陵松、迎客松、守門松、千手觀音、織女松、望城松、象松……等等。

到2009年，康鳳桂畫過的北陵古松共計200多棵，畫作近千幅，其中版畫100多幅，前後歷時19年。

大器晚成

瀋陽北陵古松成就版畫藝術家

為了更好地畫好古松作品，康鳳桂幾次邀請我省著名園林專家李作文來畫室提意見，並讓他從植物學的角度看北陵的古松。李先生表示，瀋陽古松的故事不止是四百年。

2008年，原遼寧美術出版社的社長吳成槐在看過康鳳桂自編的北陵古松畫冊后，認為這些古松畫得寫實生動，具有出版的水平，在繪畫界有典型意義。

2009年，天津楊柳青畫社為康鳳桂出版了《古松寫生畫稿》，很快在業內引起很大的反響。短短几個月，國內圖書市場上竟出現了這本畫冊的三種盜版書。

畫冊的出版是對康家父子倆的極大鼓勵。很快，他們先後去了北京、河南、四川、安徽等地畫松。對比下來，他們感覺瀋陽的古松是特點鮮明，有自己獨到之處。瀋陽古松是壯、奇、美。它能突出北方的風情豪氣。它不同於古畫中的松，不同於名山上的松，它是瀋陽特有的古松，是有氣派的古松。

後來，康鳳桂的作品繼而走向畫瀋陽故宮。他先後畫瀋陽故宮的七幅作品，前後花費了一年的時間。

2012年5月，瀋陽故宮舉辦了康鳳桂《從古松到皇宮》的個人畫展，為時七天，收到了很多遊客的留言，許多外地人表達了對瀋陽古松、瀋陽故宮的讚美、對畫家的讚歎。他們被畫面的精彩打動，更被他多年的執著所感動。

康鳳桂把幾十年的繪畫功底，竭力地展示在後來的版面作品之中……他先後為瀋陽雜技團、東北建築設計院完成了定製版畫。瀋陽雜技是的一張文化名片，版畫為這張靚麗的名片增光，隨雜技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2013年，康鳳桂攜同兒子康殿華先後六次去北京故宮寫生，細心描繪，精心構圖，創作了一套12幅的北京故宮版畫。

2016年底，北京故宮宣教中心落成，這套版畫及製成的噴繪畫，走進了北京故宮的宣教中心，作為宣教中心的裝飾，起到了宣傳故宮的作用。北京故宮的專家們說：這些版畫作品宣傳中國文化，也是中國文化作為世界文化遺產的一次新的嘗試。

《版畫聚焦》雜誌主編陳喆東這樣評價康鳳桂版畫：「我由衷地敬佩康老對版畫藝術的執著與探索，更欽佩他的版畫藝術生涯，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默默地堅守了幾十年的木刻愛好。」

迄今為止，中國有52項世界遺產，而康鳳桂已經用石刻版畫的形式完成了其中一套中國的世界文化遺產，目前已基本完成了作品的繪製。

康鳳桂對記者說，這些，都得益於他對瀋陽北陵古松繪畫的積累。對瀋陽古松先後20多年的創作堅守，才讓他有了後來卓然的業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