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挑戰：一條菜花魚和四隻鮑魚的故事

又跟著妹妹看了以前的一期《極限挑戰》，對其中一個片段印象較深。黃渤和黃磊在荒島求生，黃渤在海里摸鮑魚來吃，收貨頗豐。上岸后黃渤運氣也不錯，又釣到一條菜花魚，於是興沖沖地來到黃磊搭建的灶台前。黃磊看了看活蹦亂跳的魚兒，想起來他的女兒多多，他說多多看了（他們把活生生的魚煮來吃）會傷心，勸黃渤把菜花魚放了，只吃四隻鮑魚就足夠。這的確是很溫馨很有愛的一幕，爸爸言傳身教要保護小動物，熱愛生命，不要殺生。這無論是對多多還是對電視機前的小朋友來說都有重大教育意義，值得鼓勵。

可是認真思考一番，用四隻鮑魚取代一條菜花魚是否就闡明了保護小動物熱愛生命呢？鮑魚也是生命，何況還是四隻，菜花魚才一條啊！這是看救生的數量。喜歡小動物也可以連鮑魚都不吃啊。其實就吃鮑魚來看，我認為有幾個考慮點：一是菜花魚是活性的動態的，鮑魚更惰性，似乎感覺不到存在，菜花魚更有生命的厚度；二是菜花魚更美更親近人，鮑魚外邊醜陋，菜花魚更能讓人愉悅；三是就吃而言菜花魚弄起來更麻煩，在如此簡單的烹飪條件下很難做出美味，鮑魚做起來簡單方便，開水煮好味道也不錯。綜合來看，黃磊是聰明，美味鮑魚也吃了，殺生也更多，但就是讓人覺得他是愛護小動物的，是有愛心的，還讓他給小朋友上了一課。

聯想多了，就菜花魚和鮑魚的有用無用來看，菜花魚的漂亮美麗似乎是有用的，鮑魚醜陋不堪可稱無用。但是就二者的可食用性而言，鮑魚因為烹飪簡單就有可口味道固是有用的，菜花魚因缺乏烹飪器具作料等弄不成美味可算作無用。又關聯到《莊子》里的山木篇：莊子行於山中，見大木枝葉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問其故，曰：「無所可用。」莊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夫子出於山，舍於故人之家。故人喜，命豎子殺雁而烹之。豎子請曰：「其一能鳴，其一不能鳴，請奚殺？」主人曰：「殺不能鳴者。」明日，弟子問於莊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昨日遇見山中的大樹，因為不成材而能終享天年，如今主人的鵝，因為不成材而被殺掉）；先生將何處？」莊子笑曰：「周將處乎材與不材之間。材與不材之間，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我將處於成材與不成材之間。處於成材與不成材之間，好像合於大道卻並非真正與大道相合，所以這樣不能免於拘束與勞累）。

就選擇用鮑魚替代菜花魚的過程來看，想到《孟子》里的一則故事——孟子見齊宣王：王坐於朝堂之上，見有下屬牽著一頭牛路過堂下打算去把牛殺了祭鐘的。王說算了吧，他不忍心看到牛恐懼顫抖的樣子，無辜被殺。下屬就問是不是就取消祭鍾了呢。齊宣王說怎麼能不祭鍾呢，用羊來替代牛吧。孟子解釋說「是心足以王矣（有了這種仁愛之心就可以當王」，但是又問齊宣王「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你若真不忍心看到動物無辜被殺，那牛和羊又有什麼區別呢）」。后孟子有得出結論「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薪輿……王之不王，是不為也，非不能也」。

又聯想到邁克.桑德爾的哈佛公開課《公正：該如何是好？》里舉的例子：假如你是一個司機，正駕駛有軌電車飛速向前駛去。前方軌道上有五個人在施工，你的剎車失靈了，他們也來不及躲開，眼看要撞上他們了。這是突然發現這條軌道旁邊還有一條軌道，軌道上有一個人在散步，而你的方向盤還是功能完好。這時候，你會轉動你的方向盤嗎？死一個人救五個人就是公正？或者另一種醫生假設，有五個受輕傷的病人一個受重傷的病人，救此死彼的情況下，醫生如何抉擇？再假設五個分別壞了心肝俾肺腎的病人，醫院沒有器官捐助者，旁邊一個打盹的人身體完好，取他的內臟就可以救另外五人，又該如何選擇。桑德爾用邊沁的功利主義哲學解釋，我也不太明白。

說到哲學，又聯想到《圍城》里方鴻漸、趙辛楣、褚慎明聚餐的一篇，方鴻漸向褚慎明請教「褚先生最近研究些什麼問題」。褚慎明裝了很久深沉，等到蘇小姐坐罷，自己醞釀好了才開始表演，「這句話嚴格分析起來，有點毛病。哲學家碰見問題，第一步研究問題：這成不成為問題，不成問題的是假問題，不用解決，也不可解決。假設成問題呢，第二步研究解決：相傳的解決正確不正確，要不要修正。你的意思恐怕不是問我研究什麼問題，而是問我研究什麼問題的解決」。方鴻漸驚奇，董斜川厭倦，蘇小姐迷惑，趙辛楣大聲道：「妙，妙，分析得真精細，了不得，了不得！」湊完這篇文章，想想可能也有人驚奇，有人厭倦，有人迷惑，有人點一大堆贊，評論說「了不得，了不得」吧。

後來褚慎明道就哲學家問題又發表了看法：「……聽方先生的話好像把一個個哲學家為單位，來看他們的著作。這隻算研究哲學家，至多是研究哲學史，算不得研究哲學。充乎其量，不過做個哲學教授，不能成為哲學家。我喜歡用自己的頭腦，不喜歡用人家的頭腦來思想。科學文學的書我都看，可是非萬不得已決不看哲學書。現在許多號稱哲學家的人，並非真研究哲學，只研究些哲學上的人物文獻。嚴格講起來，他們不該叫哲學家philosophers，該叫『哲學家學家』philophilosophers。」

如此一來，我也斗膽有了妄稱自己為「思想思想家」的想法。整篇文章東拼西湊，邏輯牽強，故弄玄虛，有些思想自己都說不通。改變一句廣告詞「我不生產思想，我只是思想的搬運工」。哈哈，不過不是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孔子又說：故曰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但願我久而久之也會有點思想吧，哪怕不及格，總比沒思想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