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書,陶拯刊石,《杭州龍井山方圓庵記》全本

米芾行書欣賞《杭州龍井山方圓庵記》全本

方圓庵記全稱《杭州龍井山方圓庵記》米芾書,陶拯刊石,北宋元豐六年(一○八三)四月立於浙江杭州龍井。清王昶《金石萃編》載[碑高五尺六寸五分,廣三尺五寸七分。]行書十七行,行約五十字。石刻書法秀潤圓勁,為米芾早期專學晉人之時所作。陶氏摹刻也很精妙,有[下真跡一等]之譽。

《方圓庵記》 宋元豐六年(1083)四月九日,杭州南山僧官守一法師到龍井壽聖院辯才住所方圓庵拜會辯才,二人講經說法,談古論經,十分投機。為此,守一寫了《龍井山方圓庵記》一文,以示紀念。此碑由米芾書。原石於北宋元豐六年(1083年)刻。書法腴潤秀逸,乃米芾"集古字"時期佳作,多從集王聖教出,頗有可玩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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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方圓庵記》書於北宋元豐六年(一○八三年),是專為當時天竺高僧辯才法師主持杭州龍井山方圓庵所作。由陶拯刊石,墨跡末傳。刻石早毀,故宋拓鮮見。沈石田舊藏此記拓本,同過沈儼云:「米友仁稱,『其父書,四角轉折有八面,筆筆皆翔勁』,又稱,『有雲煙捲舒飛揚之態』。觀此記信然矣!」

以第一頁為例,起首杭州二字,得厚實二字,平平而已,州字略見矯健之趣。龍字開始,妙詣漸呈。下筆輕靈起來。首點不點而與短橫並作曲折,便見右顧之勢。右半骨力堅直輕健,開以下全篇之意。井字為米字常規,然壓扁兩橫,放長兩豎,較之他體,自有奇態。山字敦厚。方字橫下覆,撇右穿,整體欹側,殊可玩味。圓字看似無奇,然上小下大以強調中心穩定,中間員字兩腳叉開,於局促方寸間橫見不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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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字醒目,全體下筆輕而微妙,廣頭點橫弱化,左撇矯曲如龍,最後微鉤雖痕迹不顯,力如鐵鎖盤江,鉤定全字。大字叉開讓出地位,使奄字重心上提,便奇。右捺姿態美妙(以後庵字尚有美妙於此者),與左撇之矯曲極形分合之勢。記字復歸平正,但首橫重頭一沉,亦稍露不羈之性。

天字大方開張,盡雍容之致。重左撇而輕右捺,已見後來規模,但此時仍重視形態,故不純以神取勝。捺之形態與庵字相較,可歸納米字此階段捺法。竺辯才三字亦厚實不尚虛華,體味此書,可會奇正相生之理。以下但講奇字,不講正字。辯字在米字中雖不奇,然全體側右,而以一側鋒長豎撐持全字,與行、耶等字對看,亦可領略米芾字不作正局理論的具體操控。

法字轉折微妙。以字三點(右筆雖非點,略可與點等量齊觀)變化,或連或斷,可學。智字全體不奇,但矢字飛動,便拉動氣勢。者字全從聖教來。教字全體成右顧的三角形結構,極其穩定,如人弓步射日,穩而且勁。左半故意作上小下大之布置,是為關鍵。四字壓扁內收,十年二字骨力堅凈,疏朗從容。三字一組,節奏不事緩急,輕輕流過(想象一下林憶蓮「我坐在這裡」或者王菲「暗涌」?)。

學者如歸四字一組,者字小,便見收放。歸字奇妙,左右顧盼,頭大腳小,全因筆意流動,便成西施捧心。風字外框狂放,筆力雄宕,一鉤一刷之間具見揮運之情。靡字又奇妙,廣頭與庵字同一機杼,而內部不事張揚,反追堅實,又與庵字異趣。林字輕靈流靡而非字穩重沉著,於內部本身又見對比平衡。尤其四豎之間方位微微一錯,林字右豎插入下邊,非字右豎頂入上邊,一輕一重,乃米芾「微操」絕技,殊堪玩味。於字伸左腳。是字中豎傾斜,擴大與橫撇捺構成的空間;捺放平,拉低重心,整體便疏盪不拘謹。

明字又奇妙。左方折右圓轉,節奏已成對比。右半姿態尤奇特,奇峰突起,最後小轉圈樸直按成長點,收束含蓄不盡。

這還只是未完全進入狀態的開頭部分,後面寫開了實際上更精彩。此記全篇若要一字字講下來,妙處言之不盡。這裡講的還以姿態為主,若能在實際學習中體會行筆之妙,更不必說了。剛開始看可能覺得此書鋒芒不露,過於平實,其實寓奇於正,細看處處有奇姿,殊不遜於米芾他書的。

子敬法書影響深遠,較之右軍,很難分清究竟誰的流澤更大更遠些。子敬之後.外拓風格已成一大體系,其中出類拔萃者代不乏人。如唐顏真卿以篆籀遺意人書,氣勢纏綿而宏肆,世人多以為可與羲、獻舊體抗衡。但因其書以筋稱著,從大體上來講,則依舊不脫外拓心法。顏書影響之大,可謂是繼二王之後首屈一指。除此之外,繼踵子敬者,要數有宋米芾。

米芾妙傳子敬心法,是世所公認的。如《宋史》本傳稱:「特妙於翰墨,沈著飛翥,得王獻之筆意。」又如,蔡絛《鐵圍山叢談》云:「米芾元章有書名,……間能合者,時竊小王風味也。」其中以范成大跋《英光堂帖》述之最切:「米禮部行書,政用大令筆意,稍跌宕遂自成一家,後生習米者,但得其逾繩越契之風,則非善學柳下惠也。」

其實米芾書學極精極博.恐怕其注意力並非完全局限於子敬轅下,他之所以能得子敬筆意,原因大概在於天賦極佳,加上性格比較接近的緣故。

米芾一生勤奮好學,臨帖之精是世所公認的。他酷嗜書畫古迹和異石,不吝錢財,廣加收羅。據《寶晉齋法帖》及《清河書畫舫》內的《米南宮秘玩目》記,米芾收藏的晉唐真跡之眾之精,幾乎令人瞠目結舌。而他的收藏,決非為收藏而收藏,正如他的兒子米友仁所說,其將「所藏晉唐真跡,無日不展於几上,手不釋筆學之。夜必收於小篋,置枕邊乃眠.好之篤之至於此,實一世好學所共知。」米芾臨帖之精,幾乎亂真。單憑這手絕藝,當時他就曾騙易了多少人的字畫古迹,甚至好多名家都栽倒在他贗品的手裡。他曾將顏魯公《爭座位帖》臨至維妙維肖,當時就有人折價至八百千乃肯出示,后因騎縫有「元章戲筆」印,乃知出自米老偽作。他臨習的子敬法書一卷,連沈括都信以為真。甚至,像王晉卿那樣的大畫家都被矇騙住了,將米芾臨的王獻之《群鵝帖》及虞世南字帖誤作真跡,錦囊玉軸,並請王公大員加跋而寶加收藏。最有趣的是,還出示米芾本人加以炫耀。至今,我們見到的王獻之《中秋帖》、虞世南《汝南公主墓誌》、褚遂良的《太宗哀冊》、陸柬之《五言蘭亭詩》、顏真卿《湖州帖》等等,許多人都認為出自米老贗品,足見其博涉多優,並非囿於一家一體。

當然,由於藝術觀的緣故,在他心摹手追的諸多晉唐劇跡中,最為傾心的怕是子敬遺墨。在其豐富的收藏中,他最寶重的要數被刻石的《寶晉齋》三帖,即,右軍《王略帖》、謝安《慰問帖》及子敬《中秋帖》。毫無疑問,《王略帖》當最為珍貴,故其後他曾題贊道:「吾閱書遍一世老矣,信天下第一帖也。」但在評論子敬法書時,他卻發自內心地稱道:「子敬天真超越,豈父可比也。」在題《中秋帖》時,則更贊道:「藐百川,會北海;人那知,冠千載。」足見他的藝術視評的天平是傾向子敬的。

米芾傳世作品很多,一般講來以書簡居眾。此外,如《方圓庵記》,是其三十三歲年所書,昔人有譏為「集古字」。確實,其時的米芾風格尚未確立,只是從字形上追摹晉賢.還不具備後期米芾所特有的那種神采軒昂的氣息。但米芾不愧是位天賦才氣極旺的大書家,數年之內進步神速,至三十八歲時,所作的《蜀素帖》,已步平淡天成,風雅灑犖的境界。目前坊間的出版物《苕溪》《蜀素》二帖,前者字體修長,筆勢流動明快,頗近子敬;而後者稍加平淡,差似右軍。而細檢年號.可發現二帖書時僅差一個半月,足見米芾書學廣博,且極善變通。四十一歲以後,自署名改「米黻」為「米芾」后.書風顯見成熟。米書所特有的才氣橫溢、沉著痛快、八面出鋒、筆勢犀利被淋漓盡致地發揮了出來。其中《拜中嶽命》最為自然隨意,意韻頗高;《虹懸詩》、《多景樓》、《硯山銘》字大於拳,筆勢勁健,鋒利無比。而《樂兄帖》則最能令人想見子敬風采。又如據《韻語陽秋》記:「元章鎮江焦山方丈六版壁所書,與子敬行書絕相類,藝至於此亦難矣。」惜該作未能傳世。

雖說米芾能直入子敬之室,已被世人所公認.但事實上如果將王、米二家法書一一校之,便可發現,他們相似之處完全在於爽利豪放的用筆方法,並由這一方法衍生出來的重動態、重氣勢的神情外貌;所不同者,子敬動而簡雅沉靜,此乃「晉人格」,而米芾儘管在其書論中不時提到「不入晉人格」「徒成下品」,「懷素少加平淡,稍到天成」,然而,他自己唯一缺少的正是這沖淡簡雅的晉人格轍。黃庭堅善書善鑒,他對米書之評最為客觀公允,曰:「余嘗評米元章書,如快劍斫陣,強弩射千里,所當穿徹,書家筆勢亦窮於此。然亦似仲由(子路)未見孔子時風氣耳。」足見黃山谷早就感悟到.元章書法勁健超群.是其佳處。但內涵桀驁梗倔之氣.猶如子路未見孔子子前的氣概.終因稍欠溫和平淡而難與晉賢匹敵。當然,其原因也正是在於時代以及米芾的社會地位、經歷不同等等。

人稱米芾「衣冠唐制度.人物晉風流「。確實.米芾性格豪邁,人品俊傑.追摹古風,意韻頗佳。雖以痴癲為表,實則恃才傲物,這是他與子敬最為接近的地方。然而,晉代的時代氣息、與宋不同,加上王獻之才高位重.他不需要有遷就人的地方,因此在他的書法中就有一種淡宕、坦然而旁若無人的感覺。米芾則不同,他出身雖蔭襲武勛,但到他時家庭已見衰落,因其母閻氏曾為英宗皇后高氏的乳娘,就憑這層卑微的關係,才使他被補上了浛光尉的小官,此後米芾一生「仕數困躓」,最高官職禮部員外郎.不過「三加勛、服五品」。雖然也曾多次得到宋徽宗恩寵,但只不過是充當宮廷玩物而已。絕頂聰明的米芾,內心焉有不知!於無可奈何之中,便淡於仕途,唯書畫是好,且裝瘋賣傻,不拘禮法.以顛形詭跡來遮掩其抑鬱的內心。其實《宋史》本傳及米芾生前好友、為他作墓志銘的蔡天啟都明言了這一事實:「冠服效唐人,風神蕭散,立吐清暢.所至人聚觀之。而好潔成癖,至不與人同巾器,所為譎異,時有可傳笑者……不能與世俯仰,故從仕數困。」(《宋史》)由於米芾處世頗不得意,從而只能寄情性於書畫。沉著痛快.淋漓盡致地表現自我,以圖一申己懷。

所以.因米芾為曠世跅弛不羈之士,學力既深,天資又高,故其書法上的優長處.在於用筆「如天馬脫銜,追風逐電」(朱蕉評)「神采飛揚.筋骨雄毅」(虞集評)、「如乘駿馬,進退裕如,不煩鞭勒,無不當人意」(宋高宗評)。但也因其書風「銛利無前」(龔聖予評)「不可范以馳驅之節」(朱熹評),故雖則「猛厲奇偉,終墮一偏之失」(吳寬評)。董其昌曾道:」米書以勢為主,余病其欠淡。」是很有見識之談。

此外,米芾性格好奇尚異,且又多托形癲詭,書類其人,這一現象不可能不在其書風中有所表示。故米書之中每每以跌宕欹斜取勝,雖則「不踐陳跡.每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宋孫覿語)是其佳處,但終因缺乏「櫝蘊川媚」(子昂語)之意而嫌雍容不足。

且欹斜之習,流弊後世,承學之人如無其才其學,很難得到他意氣風發的意韻,便專從「偏欹槎枒間求之」,最後得到的僅是」逾繩越契之風」,則難免矯揉造作.或淪為怪誕。但更需明白,東施效顰.決非西施捧心不美:邯鄲學步.亦非趙人風度欠佳。承學之人,如果學不像「柳下惠」,就當靜心反思一下,誠因無「魯男子」之質.則當從人品、性格等等根本上去著手。

從米芾的書法上更能讓人體會出「書類其人」的道理。

米芾法書影響極大.後世承學者無數。如整個南宋書壇幾乎是米元章之亞流。但近米者能得幾人?唯知書者深知尚米之難。

元末文學家陶宗儀《南村輟耕錄》有過這樣一段記載:趙孟鈐玫矯總饋蹲郴掣場紡R瘓懟R蛑屑瀋倭聳校閬肫窘榪癱玖儺匆圓怪錘醇復危賈詹瘓∪艘舛薹ǔ曬Γ頌救眨骸敖癲淮古多矣!」最後還是用刻本補完之。試想,像趙孟疃庋母呤稚星已е懷桑慰齜悍褐埠! 最後,陶宗儀感嘆說:「近有一等人,僅能點畫如意,便自誇大者,於公(趙孟)寧不愧乎!」這實在是知書者之謂也。

米芾行書欣賞《杭州龍井山方圓庵記》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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