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小龍女的愛情變遷之路!

「男女戀愛都免不了有感恩圖報和愛慕虛榮的成分在裡面。」

對《傲慢與偏見》里夏洛特的這句話,結合金庸先生的《神鵰俠侶》,談談自己的理解。

人們常說「夫妻恩愛」,「恩」在「愛」前,雖不能說「愛」一定由「恩」而生,但是「恩」在「愛」中卻常常扮演了重要角色,許多愛情也是由恩情發展而來,比如楊過與小龍女,令狐沖與任盈盈,儘管這兩對到底是真愛還是「恩」大於「愛」,讀者存有異議,見仁見智,在此不談。本文就楊過與小龍女的愛情作一些探討。

楊過十三四歲由郭靖引入全真教,在終南山上學武幾個月,拳腳功夫全沒學到,只被師父趙志敬傳授練武口訣,飽受幾個牛鼻子道人折磨,雖有反抗,由於武藝低微,受的欺負著實不少。在比武大會上,他被鹿清篤「毆得昏天黑地」,毫無招架之力,情急使出蛤蟆功保命,重傷鹿清篤,因躲避趙志敬等人追捕,他誤闖古墓,被一個改變自己一生命運的人所救——孫婆婆。她把兩個人的一生永遠牽絆在一起——她懇求她服侍長大的龍姑娘照顧楊過,保護楊過,只是她決然料想不到,這一囑託,最後促成了驚動江湖的師徒戀。

楊龍師徒二人相處的最初幾年,十分簡單純凈,一個教,一個學,養蜂釀蜜,小龍女偶爾撫琴一曲。這時楊過差不多是中學生的年紀,小龍女雖然是大學生的年紀,但是心如止水,不染塵氣,過兩年只相當於常人一年,說她是小學生心智都不為過。儘管小龍女越發出落得清麗無倫,楊過已是十六歲的俊秀少年,但「對師父越來越是敬重,兩年之間,竟無一事違逆師意」。

這時候楊過對小龍女的收留照顧除了感激別無其他,小龍女也只是把這個小自己四歲的孩子當做是徒弟、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人,而這種不可缺少與愛情無關,只是因為幾年都這樣過下來了,形同親人,習慣有楊過的陪伴。既然墓中只有他們兩人,如果不關懷不體惜對方,那麼又去關懷體惜誰呢?

如此數年,波瀾不驚,直到兩個人的出現,改變了楊龍二人吃飯睡覺練武三點一線式簡單的生活——歐陽鋒、尹志平。歐陽鋒手賤地點了龍姑娘的穴道,給了尹志平,還是說甄志丙好了,畢竟金老改過來了,尹志平在歷史上還是個不錯的人,給了甄志丙可乘之機……誤以為是楊過「顛三倒四」而做了令自己守宮砂消失的事情的小龍女,突然心中一片柔情,對楊過語氣都變軟綿綿了,她這時已經把楊過當成丈夫而不是徒弟了,只願雞狗隨之。小龍女心思單純,既然認定了楊過,便很難改變,而她的感情確實再也沒有變過,只隨著後來的分別而逐漸加深。

但是,這時候楊過對小龍女的感情是怎樣的呢?

他誠惶誠恐,不知如何得罪了師父,不明白「何以她神情如此特異,一時溫柔纏綿,一時卻又怨憤決絕?為什麼說要做自己的『妻子』,又不許叫她姑姑。」他對小龍女說「你是我師父,你憐我教我,我發過誓,要一生一世敬你重你,聽你的話」,要小龍女做妻子從未想過,自己也不配,小龍女覺得楊過既做了那樣的事,卻沒有真心待她,傷心氣惱,就此離去,二人長達數月的第一次分別由此開始。楊過對小龍女的感情很明顯是感恩,他感小龍女待他的恩情,他依戀小龍女的照顧,把小龍女當做是長輩敬愛,而非愛人。

至終南山上的這一晚,楊過對小龍女的感情仍然是純粹的感恩,是師徒之義,那麼,他對師父感情的變化是從何開始的呢?

在找尋小龍女的過程中,他遇到了兩個少女——陸無雙與完顏萍。他出手相助陸無雙,很大原因由於她也是「白衣少女」;他想親親完顏萍的眼睛,只因她盈盈秋波與小龍女頗為相似。「他可不知道一個人心中哀傷,眼色中自然有凄苦之意,天下之人莫不皆然,說她眼波與小龍女相似,那也只是他自欺自慰的念頭而已。」楊過在同齡少女身上看到了小龍女的影子,不時「心中一盪」,他已經開始轉變對姑姑原先純粹單一的感情。

在古墓里的兩三年,楊過武藝大進,但是心理上還沒有成長健全,對小龍女只有師徒、親人間的感情,並不知道還有情愛這種東西,出了古墓,回到花花世界,遇到幾位青春可愛的少女,他才情竇初開,產生了情愛,而這種情愛則自然而然轉到了「念茲在茲,無時忘之」的小龍女身上,可謂「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再加上素來的叛逆心理,使得楊過堅定了要娶師為妻的決心。師徒之「恩」在此過程中,漸漸過渡為男女之「愛」。

《傲慢與偏見》中,伊麗莎白的朋友夏洛特這樣說,「很少有人能在沒有受到對方鼓勵的情況下,而敢於傾心相愛」,每一次二人團聚,蜜意柔情,情意繾綣,都嘗到了愛情的甜美,堅定了他們相愛的決心。儘管禮教大防和命運無常給這段愛戀設置了重重障礙,但在客觀上加深了楊龍的感情,經歷了越多考驗仍能不違本心,越顯得這段感情可貴甚至可敬。

宋朝理學興盛,正是我國歷史上極為重視禮法習俗的朝代,這時候,突然有一對身份為師徒、稱呼為姑侄的青年男女因相愛而要結為夫婦,這簡直是「異類」,為人所不齒,即便是疼愛楊過的郭靖也差點要將他掌斃,武林人士更是側目以視。而十六年後,當年的叛逆少年惠及天下,「神鵰俠」聲名廣播,身邊還有一位忠實粉絲郭襄,用今天的話來說,楊過真是人生贏家,事業有成,如果他接受郭襄,愛情也算圓滿了,但是他的選擇是跳下斷腸崖,追隨小龍女——他的愛妻「龍兒」。

小龍女原以為,十六年足以讓任何一個痴情的人熄滅當年要殉情的念頭,她只想過兒能夠好好活著,萬沒料到楊過的深情並不因時間而稍減。十六年間,他每隔數年,必來谷中居住數日,只盼得能早日與龍兒相聚,十六年後,到了約定的日子,苦守五日,小龍女並未前來,楊過「心中如一片寒冰」,驀地想起蘇軾悼念亡妻的詞「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龍兒既已逝世,自己獨活又有何意味?金老給這段感人肺腑的愛情設置了相對美好的結局,楊龍在谷底重逢,出谷后相助郭靖夫婦打退蒙古韃子,在華山論劍后攜手歸隱。

金老在後記中言道:「楊過和小龍女一離一合,其事甚奇,似乎歸於天意和巧合,其實卻須歸因於兩人本身的性格。 兩人若非鍾情如此之深,決不會一一躍入谷中。」

楊過與小龍女的愛情,歷經磨難,堅定如一,令人動容,他們的感情基礎最初是恩情,若沒有恩情作為基礎,楊過同時遇到小龍女、陸無雙、程英、完顏萍等少女,並不一定就會對小龍女產生愛慕之心。與郭靖黃蓉、陳家洛香香公主、張無忌趙敏等情侶沒有任何感情基礎最終傾心相愛不同,楊過與小龍女有恩情在先,這種感情隨著心理上的成熟、外界的阻礙逐漸演化成愛情,成為金書三十六卷中最引讀者為之淚下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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