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都在捧讀詩書的黛玉,能是修篁待鳳遊走社會的寶釵的對手嗎?

紅樓夢劇照:黛玉。

賈政在卸任學政之後、任郎中之前,狠抓過一段寶玉的學文習字,主要就是跟隨賈代儒學習應試文章,連賈貴妃元春對寶玉這段的學業進步也是非常肯定的。但賈府後院的爭鬥一直未曾停歇,並有加劇之勢,寶釵接近成功邁進賈府。

襲人並不甘居「通房丫頭」的角色,她要參與賈府對寶玉正配的甄選。因認為黛玉是個「小性兒」,在寶玉的婚姻她有了明顯的站隊,那就是挺寶釵、抑黛玉。寶釵心裡時刻「賊惦記」著黛玉,因為寶玉對她心有所屬,這是自己最大的不利,因此視黛玉為自己最大的情敵。寶釵或「寶釵幫」時不時地往瀟湘館遊走,美其名為探視與關心,其實就是時刻關注和了解黛玉的動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可憐的黛玉,當「寶釵幫」一個個如虎狼之勢「撲向」自己,她時時刻刻放不下的還是琴棋書畫,沉醉於所謂寧靜淡泊的生活。

還記得這個時候,襲人對黛玉的兩次探訪嗎?襲人每一次到訪時,傻丫頭黛玉都是在看書。襲人的第一次「探訪」是擔心寶玉娶了黛玉,自身命運會步尤二姐、香菱之後,於是心神不寧,「走到黛玉處探探她的口氣」,彼時「黛玉正在那兒看書」。

紅樓夢劇照:襲人。

接下來襲人又有對黛玉的第二次「探訪」。這次探訪的背景是賈母、王夫人、薛姨媽已經謀定了寶玉、寶釵的婚事,寶玉也只是隱隱約約地知道這事與自己有關,便向襲人提及。襲人此時比誰都關心這事,一方面問寶玉「剛才老太太與鳳姐說這些話時,林姑娘在跟前沒有」;一方面因為寶玉、寶釵的婚姻未完全坐實,擔心寶玉攪局,「故作不知,自己心上卻也是頭一件關切的事」,於是她決定第二次「探訪」黛玉,「看她有什麼動靜」,彼時,黛玉還是拿著一本書在看著,對自己「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局勢渾然不知。

襲人不過是在前台遊走的小卒,後台還有賈母、鳳姐和寶釵一干人。此刻的寶釵不僅遊走在賈史王薛這個家庭小舞台,更遊走在督察院、朝廷、縣府一類的政治和社會大舞台。通過行賄,硬是把故意傷人致死的薛蟠,改判成失手傷人的輕罪。至於在寶玉、黛玉和她自己之間的這種小生活,寶釵真是表現得長衫袖舞、遊刃有餘,她隨便派出一個不知名的婆子,給黛玉送來冰糖荔枝,一「覷」之下,就讓黛玉丟了盾甲,當晚便噩夢連連,吐出一盆帶血的痰來。

就在風淡雲輕之間,處理好薛蟠傷人致死這種令人焦頭爛額的大事之際,寶釵還能騰出手來,給黛玉寫來一封「情真意切」的書信:妹生辰不偶,家運多艱,我寶姐姐夜深輾側,愁緒何堪?這封單寫給黛玉的信讓她感激涕零,深覺寶釵對自己時時刻刻都有惺惺相惜之意。寶釵皮裡春秋、瞞天過海的功夫真是了得。另一面黛玉也真是單純得可以,自己被賣了還幫著數錢的那種單純。

黛玉不僅飽讀詩書,連琴也是很厲害的。這個情節是從賈政升任郎中的家宴上開始的,那次宴會上,寶玉、黛玉之間沒有太多說話的機會,連寶玉隱隱約約知道的大人們對自己婚姻的安排這種大事,都沒有來得及與黛玉溝通。因此當襲人勸慰他「一個人知書達理,就該往上巴結才是。就是心愛的人來了,也叫他瞧著喜歡尊敬啊」,因為提及「心愛的人」,寶玉立馬想到的就是黛玉,而且是馬不停蹄地往那邊趕,及至趕到瀟湘館時,還是「只見黛玉靠在桌上看書」,這就是紅樓夢兩章中三次寫黛玉看書,可見是個書不離手書書蠹,而且這次黛玉看得還不是一般的書,而是琴譜,在寶玉眼中就是眼中一個字也不認得的「天書」,黛玉又從琴譜談到高山流水、知音難遇。可見黛玉的心性真是一般人難以比擬。

但也許正是黛玉為人太過皎潔,在紅樓夢鋪陳的這個黑暗社會,證實了寶釵當初詠螃蟹那首詩的真實性和無限正確性: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裡春秋黑里黃。在一個沒有規矩、沒有道行的社會,黛玉這樣浸淫於琴棋書畫、涵養性情的人,終究只能是「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人世中笑傲江湖的最終還是寶釵「高柳喜遷鶯出谷,修篁時待鳳來儀」的積極進取者,賈母一則「論身體黛玉不如寶釵結實,論靈怪與寶釵相當,論寬厚待人遠遜寶釵」的比較與評論,就完全鎖定了黛玉的悲慘命運,也直接把機敏乖巧、八面玲瓏的寶釵送進了賈府。

紅樓夢劇照:寶釵和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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