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搖滾樂的起與落、興與衰

2017年的跨年晚會上崔健這樣介紹接下來要唱的《花房姑娘》：

我們綵排時別人不知道我們是誰，當唱這首歌時有人知道我們是誰了。

聽起來有種莫名的傷感，要知道，這可是中國的 「搖滾教父」，中國搖滾樂似乎離人們越來越遠，不知道有一天會不會徹底淡出人們的視線。

今天正好有點時間，就簡單聊一聊中國搖滾樂的興與衰，起與落。

20世紀80年代，文革剛剛結束，改革開放讓很多西方文化和思想湧入中國，搖滾樂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在國內萌芽的。這個時候的搖滾樂除了娛樂和宣洩以外，更多是用來膜拜，它是中國青年渴望恢復人生價值的吶喊，是一種思想啟蒙。他們為了心中的理想主義，放棄了原有的事業，忍受流浪、貧窮，去追求精神上的某種需求。

▲2009年的張楚

1986年5月9日，在北京工人體育館崔健首唱《一無所有》，標誌著中國搖滾樂正式走到了國人面前。之後中國搖滾樂發展迅速，除唐朝樂隊和黑豹樂隊外，ADO樂隊、呼吸樂隊、眼鏡蛇樂隊等搖滾樂隊也都如雨後春筍般湧現，給當時中國樂壇帶來了很大衝擊。

▲崔健的《一無所有》首次登台

1989年，崔健在北展劇場舉辦個人演唱會，推出首張個人專輯《新長征路上的搖滾》，這也是中國搖滾樂首張專輯，這奠定了崔健在中國搖滾樂歷史上開山鼻祖的地位。

其實在這之前也有很多優秀的搖滾歌曲，最讓我愛不釋手的是張楚在1988年錄製的那首《西出陽關》，這是一首極具感染力的歌，歌中所帶的那種蒼涼感讓人彷彿隻身行走於遼闊的荒漠。對於這首歌，張楚說，這裡一部分是來自他內心裡對西北遼闊又滄桑的，被時光洗刷的東西的一種認知。

時間到了90年代初，中國搖滾樂進入發展史上的一個高峰，這幾年，國內各搖滾樂隊演出密集，很多樂隊都推出了自己的專輯。1994年春天，「中國火音樂製作」也同步推出了三張專輯，包括竇唯的《黑夢》、何勇的《垃圾場》和張楚的《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魔岩文化創辦人的張培仁後來回憶說：

很多當時北京傑出的一代樂隊在上面演出的時候，我看到每一個樂隊都沒有好的器材，都沒有良好的資訊環境，都沒有外在的市場，甚至材富的吸引。都沒有這些東西的時候，每個樂隊都用生命產生出強大的爆發力，而且風格各自不同。

1994年12月，張楚、竇唯、何勇、唐朝樂隊赴香港紅磡體育館參加「中國搖滾樂勢力」演唱會。當時香港人對搖滾樂的接受程度並不高，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場演唱會所帶來的震撼會如此巨大。

這場演唱會上竇唯唱了《高級動物》、《哦乖》、《悲傷地夢》、《明天更漫長》、《黑色夢中》。

▲紅磡演唱會上竇唯把民族元素融入搖滾樂

張楚唱了《上蒼保佑吃飽了飯的人民》、《和大夥去乘涼》、《孤獨的人是可恥的》、《趙小姐》、《廁所和床》、《螞蟻》。

▲紅磡演唱會上的張楚

何勇唱的是《姑娘漂亮》、《頭上的包》、《垃圾場》、《冬眠》、《鐘鼓樓》、《非洲》。

▲紅磡演唱會上何勇將水澆在鄧謳歌的頭上

唐朝唱了《飛翔鳥》、《選擇》、《夢回唐朝》、《太陽》。

▲紅磡演唱會上的唐朝樂隊創始人張炬

不過，當時的中國搖滾人更沒有想到的是，紅磡演唱會居然是他們的最後一聲吶喊，這種正是繁華極盛時的戛然而止讓每一個人都猝不及防。

1995年5月，還有幾天就到25歲生日的張炬在駕駛摩托車時遭遇車禍去世。高原回憶說：

我記得那天晚上，馬紅蓮（張炬二姐）給我打電話，其實她剛從我們家走，她在電話里哭。我說你幹嘛呢，他說張炬讓車撞了。我一下就楞了，趕緊就上醫院。張炬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對死亡，周圍的朋友，那麼年輕。

▲事故后在車管所找到張炬的摩托車

張炬死後，唐朝樂隊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再無從前的輝煌。

也是從1995年開始，中國搖滾樂開始走向低迷，而張培仁早已離開北京回到台灣，再後來MP3來了。

就這樣，理想主義結束了，「魔岩三傑」消失了，看到崔健用紅布蒙著眼睛唱《一無所有》抱著柱子哭的人也離開了。

有的說中國搖滾樂的沒落和政治因素有關，有的說是商業模式不成熟，有的說是觀眾的認知問題，也有的說是中國搖滾人創作能力枯竭。我認為幾種因素都有，搖滾樂進入中國時，當時的中國人並沒有做好接受它的準備就被這種新鮮的事物所左右了，這些人包括觀眾和搖滾音樂人自己。搖滾樂在中國其實是一種少數的文化，這種文化在中國又與主流文化相抵觸，想要發展，只有與主流文化競爭，至少在目前看來，這種競爭毫無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