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真實的國術——修身養性

說說所謂武術的修身養性。

　　武術，是個很兇悍的東西，靠它來修身養性，很難。武道到了一定的程度，的確可以做到修身養性，但是那種修身，得經歷多少傷身甚至殺身才得到。

　　我師父現在六十多歲，桀驁之性還是能看出來。有人與之搭言，還是能看出他眼神里的殺氣，雖然他如今已經很少管閑事，也沒了當初闖蕩江湖的豪情，但烈烈之風尚存。我有一次吃飯時問他：「您現在還想出去打么？」他說，現在世道不公，他也不敢做什麼，但一旦有一天群眾起來了，那麼他肯定會跟著鬧將起來。說到這裡，還加了一句「只要我還能動」。那語氣，聽著就瘮得慌。

　　實際上，許多習武之人與我師父一樣，一不服老，二不怕打。他們的心性，又能好去哪裡？不少年輕人練了幾下子太極拳，就說「修身養性」，可笑。真正的習武之人尚且做不到穩定心性，你學了幾天太極，就能體會到養性二字了？

　　有一次，我和一個還算出自名門的學生一起晨練，他打太極拳，我打少林拳，打了一早晨，他練的是健身，我練的是傷人，大不一樣。他是一個套路一個套路的打下來，我是一個單式一個單式的打下來。

　　練得差不多了，就聊天。

　　我說你們練太極，又不練真的，光練這些個玩意，目的是什麼呢？

　　他不是很高興，因為他覺著自己練的就是真的，所以他說，練武非要打嗎？我練這個的目的，是修身養性。

　　我笑了，我說武術的修身，得通過不斷的提高技藝來完成，你練的是個架子貨，恐怕能修身，也是表面的。

　　他更不高興了，說：我的老師是誰誰誰，很有名的。

　　言外之意，跟著名師一定就是高徒，修身養性不在話下。

　　我說你老師如果整天教你這些個，估計他的技藝也好不到太多。

　　他說一定得打嗎？傷身了多不好。

　　說完轉身走了，以後再也不理我。我承認我很討嫌，但是也可看出，所謂的修身養性之難。我練打，過於倨傲，他不練打，在我當面揶揄之際，則顯得毫無辦法，既無法保住自己的身份，也無法保住老師的身份，就這麼退走，又談什麼修身養性？

　　修身養性不是以付出尊嚴為代價的。

　　所以，無論習武真假，想做到修身養性，太難了。

　　武術的最終目的，是「道」，道是什麼？老子說，道存在於任何事物中，那也就是說，道，是萬物之理。但是，通過武術邁向道的大門，何其困難。多少武術高手，練了一輩子，到老死鄉野，也體會不到什麼是道。

　　像我師父這樣的人，只能體會到「武道」，卻體會不到「大道」。所謂武道，也就是武術制勝之道，而大道，則是至高至簡之道。我也一樣。

　　那麼道究竟在哪裡呢？為什麼通過武，居然體會不到呢？

　　有一段時間，我的工作極其不順，幾乎天天挨罵，一個方案修改無數遍，還是被罵得狗血噴頭，心裡相當鬱悶，看著領導就想一拳打殺了他，但還得耐著性子陪著笑臉去做。沒辦法，生活如此，生活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埋頭苦幹一陣之後，我突然發現，一切都會過去。就是當時再不快，再憤恨，再想殺人，最後都會過去，時間是一把銳利的刀，它會把這一切刮掉，好似沒發生一樣。就象一句話所說的那樣：「生活就象茶，會苦一陣子，但不會苦一輩子。」我瞬間好似領悟到了什麼，隱隱約約在腦海里出現了「不爭之爭」幾個字。

　　然後，我回頭又去想武道，很顯然，我所領悟到的東西，是武術沒有給到我的，但是當我略有領悟之後，似乎又好似在習武時就已經體會過這個道理了，隨後當我再次習武時，又好似對武術的理念理解得更深了。

　　武術，首先給我們的，是武道，而武道，僅僅是道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真正的大道，存在於生活中，是生活，給了我們存在下去的道理。生活之道對武道有很高的輔助作用，但想單純的通過武去體會道，太難了。

　　武術的道，存在於武術之外。

中國現階段習武的人的最大的問題就是，文化偏低。

　　文化偏低是個致命傷。

　　1、不能把自己的所學用言簡意賅的方式表達出來，導致會練的說不明白，會說的又不會練，教學效果很差，老師教不會學生，學生無法理解老師。以前見過一個太極行家，很厲害，就是教不會別人，教學的時候一個勁地說：「就這樣啊，就這樣嘛！」就怎樣？？？學生一頭霧水，他還急得要命。還有一個南拳師傅，教學生麒麟步，學生問：「這個步子有啥用？」他說：「你先學嘛！要你這樣就這樣嘛！先不要問那麼多嘛！」這樣子教學，學生都跑了，老師也鬱悶。老師怪學生不好好學，學生說老師沒水平。

　　2、技藝只能口口相傳。只會練，不會說，不會寫，也不想說，也不想寫，許多技藝的流失，都與文化低有關。

　　3、沒有使命感。文化低導致武師沒有歷史責任感，覺著自己學了就是自己的，與別人無關，與文化無關，喜歡教就教，不喜歡就任憑技藝湮沒。

　　4、無法推動武術技擊運動。文化低導致交往的人群普遍為基礎人群，無法通過商業、官方、媒體途徑去推廣武學，只能空發牢騷，守著一身功夫，老死街頭巷陌。

　　5、走邪路。文化低導致習武之後好勇鬥狠，進了黑社會或者黑幫或者打黑拳，功夫被拿來進行單純的血拚，最後由一個武者蛻變為一頭只知道拳頭瀝血的業畜，等明白過來時，往往已經是一身的傷痕，一輩子的傷殘和一個亂七八糟的家。

　　而文化高的人，往往不屑於習武，呵呵，覺著沒那必要。老子有職位有錢有房有關係，一條大路直通羅馬，費那個勁幹嘛？

　　武術，在西方早已被作為一種文化了，而在中國，不知道是什麼，不是文化，也不完全是保命之物。過去是「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如今文的尚可繼續賣與帝王家，武的么，當然也可以賣，但價格顯然低了很多。古代你不讀書能打仗，也是個將才，還能與宰相一起上班，如今你不讀書光是功夫高，也就是帝王家的一保鏢。

　　所以現階段習武很難讓人發達。

　　那麼習武能幹嘛呢？

　　能讓你上癮。

　　當你突然發現自己的視覺聽覺高於旁人，自己的體能在神秘的增長，自己就好似一條大魚一樣靈活的時候，你明知道這玩意不能帶來錢不能帶來名不能帶來美女，卻還是執著的練了下去。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魅力？

　　說不明白。

　　習武還有個好處，那就是身體好。身體確實好。

　　許多人年輕時候喜歡打球，但隨著年紀增大，就漸漸的不動了。習武卻不會，因為武術來源於生活，所以真正習武的人，會把任何事情都當作練功的，因此他不存在年紀大了就停下的問題，因此身體真的都很好。我師父，六十多了，還能引體向上十幾二十個，鐵牛耕地，也就是十指插地俯卧撐，還能做好多個。身體各個功能都很正常，出了皮膚有些鬆弛。

　　習武一輩子，最後得到個身體好，也行啊，呵呵。可能是病過才知，身體大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