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的處男情結

唐僧師徒在金兜洞脫險之後,繼續西行,「忽遇一道小河,澄澄清水,湛湛寒波」。過河之後,唐僧見那水清,一時口渴,便著八戒取缽盂,舀水吃。八戒取出缽盂,舀了一缽,遞與師父。唐僧吃了有一少半,還剩了多半,八戒也感口渴,接過來一氣飲幹了。西行不到半個時辰,二人都感到腹痛,原來是懷孕了。

這是西遊記里很有意味的一個細節。師徒四人里,豬八戒的情史最為豐富,加入取經團隊后還時不時地流露出對女青年的濃厚興趣,並對此念念不忘、反覆上當、不思悔改;而唐僧則從西梁女國開始,成了眾多女妖的意淫對象,因此他們二人就喝了那子母河裡的水,中獎了。

懷孕的唐僧嚇壞了,只知道詢問徒弟們如何是好;而豬八戒畢竟是結過婚的人,對異性的身體構造有所了解,竟然還有閑心關注男人生孩子的「產門」在哪裡。孫悟空是仙石風化而成,哪裡會知道什麼產門,就以己度人,猜想「瓜熟自落,若到那個時節,一定從脅下裂個窟窿,鑽出來也」。

孫悟空雖然不了解人是怎樣生出來的,但最終還是他經過一番努力,去破兒洞落胎泉取了水給唐僧八戒喝,才解了他們的胎氣。唐僧和豬八戒懷孕事件,甚至師徒四人以後所遇見的所有和性有關的麻煩,最終都是孫悟空解決的。

孫悟空在性的問題上,不僅自己了無牽挂,定力了得,而且他還有自己的一套理論。尤其是通過給唐僧八戒做了流產手術,增加了對人體構造的了解之後,他的理論日趨成熟。這套理論的核心,就是男人要想成就大業,必須鎖住元陽,簡言之,就是處男情結。

師徒四人在女兒國假意應承,騙取了女王換取關文,就要拜別之際,「只見那路旁閃出一個女子」,說是要和唐僧「耍風月兒去來」,「弄陣旋風,嗚的一聲,把唐僧攝將去了」。這個女怪,就是蠍子精。

孫悟空去救師父,被蠍子精蟄了頭敗下陣來。次日準備再去救師父時,孫悟空說出下面這段話來:

「只怕這怪物夜裡傷了師父,先等我進去打聽打聽。倘若被他哄了,喪了元陽,真箇虧了德行,卻就大家散火;若不亂性情,禪心未動,卻好努力相持,打死精怪,救師西去。」

孫悟空的特長是降妖除魔,克難攻堅。然而在這樣的一個時刻,齊天大聖表現出的是對師父的元陽,對和尚的貞操的極度關注。除了被師父趕走,再大的困難都沒有把孫悟空嚇退縮過,但他表示,一旦唐僧不是處男了,「大家散火」。

仙石汲取日月精華通靈之後孕育的石猴,卻把「元陽」作為西去取經的至高前提。這真是絕妙的一筆。這不由讓人想起了老和尚要對小和尚說女人是老虎的典故,它暗示了出家人對元陽的重視和對女人的恐懼。

孫悟空變個蜜蜂,飛入洞里,見到唐僧,輕輕的釘在唐僧頭上。唐僧求救。孫悟空在施救之前竟然還是先問了句「夜來好事如何」。這是決定悟空採取哪種方案的關鍵。從來都異常果敢的孫悟空需要一個答案。他必須知道這個答案。

三藏咬牙道:「我寧死也不肯如此!」孫悟空把心放肚裡了。要說師父既然如此說了,本應該相信師父的話立即施救才是,但固執的孫悟空還是堅持要問:「昨日我見他有相憐相愛之意,卻怎麼今日把你這般挫折?」好有個唐僧,還真是解釋得相當詳細:

「他把我纏了半夜,我衣不解帶,身未沾床。他見我不肯相從,才捆我在此。你千萬救我取經去也!」

話里的這個「從」字用得好,相當精闢,絕對精彩,令人忍俊不禁。孫悟空出洞見到八戒,這個平時色迷迷的老豬也問道:「師父曾說甚來?」當然,八戒關心的是到底要不要散夥的問題。待聽悟空說師父「衣不解帶,身未沾床」之後,八戒一連叫了三聲「好」,說「還是個真和尚」,然後大家才統一思想,「我們救他去」。

悟空問的仔細,唐僧答的詳細,因為在師徒二人的精神世界里,對「元陽」問題有著一致的看法。唐僧是「真和尚」,平時遭遇賊人一時殺得興起完全忘記自己是個和尚的孫悟空,在性的問題也是如此固執,真是讓人咂舌,老孫原來還有著如此根深蒂固的處男情節,讓人莞爾。

唐僧被金鼻白毛老鼠精捉到陷空山無底洞,面對「奼女求陽」,孫悟空變作蒼蠅進洞打探,聽到老鼠精說:「小的們,快排素筵席來。我與唐僧哥哥吃了成親。」悟空見狀,第一反應仍然是「等我且飛進去尋尋,看師父在那裡。不知他的心性如何。假若被他摩弄動了啊,留他在這裡也罷」。見了唐僧之後,孫悟空故意問:「那妖精安排筵宴,與你吃了成親哩。或生下一男半女,也是你和尚之後代,你愁怎的?」唐僧只好發毒誓說:「今被這妖精拿住,要求配偶,我若把真陽喪了,我就身墮輪迴,打在那陰山背後,永世不得翻身!」孫悟空這才笑逐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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