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的四種病

假聰明

冗長而過細的言辭其適于敏捷就如同寬袍長裙之適於賽跑一樣。序文、承轉的套語、自解的話以及其他關於一個人自身的言語都是大為浪費時間的東西;並且,它們雖然好像是出自謙虛而其實是架子排場。然而在他人有阻撓或反對之意的時候,卻應當留神,不可過於直截,因為懷有先入之見的心智總是需要這些言辭的,就好像一種要使藥膏生效而先用的蒸餾劑一樣。

最要者,次序、分配、與選擇乃是敏捷之所系,只要分析得不要過精就是了。因為那不善分析的人永不會治事,而分析過細的人則永不會把事情辦得清楚。選擇時間就等於節省時間;而不合乎時的舉動則等於亂打空氣。治事有三個部分:準備,討論或審察,完成。如果你要敏捷的話,在這三項之中,惟有中間的一項可以作為多人的工作,其頭一項與末一項則當為少數人的工作。把要討論的事先寫個大要然後依這個所寫的東西而商議,大多是很有助於敏捷的;因為即令所寫的那些意見或計劃被完全拋棄了,然而有所否定的決議總比漫無定見的談論易於遵循;有如柴灰之比塵埃較能肥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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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有一種意見,以為法國人實際比外表聰明,西班牙人外表比實際聰明。但是不論兩國之間的情形是否如此,人與人之間的情形卻實是如此的。

有些人是很隱秘的,隱秘得好像他們的貨物非在暗處不拿出來給人看似的;他們並且好像常常心裡有話而不肯明言似的;並且在他們心裡明白所說的事自己並不甚知道的時候,他們卻要裝模作樣,要讓人家以為他們知道許多不能明說的事情。

有些人藉助於面容手勢,他們的聰明是靠著姿勢的;就和西塞羅說皮索的話一樣,當皮索與西塞羅答話的時候,他把一條眉毛聳到前額上,把另一條眉毛彎到下巴上去了;「你答道——你的一條眉毛聳到前額,另一條眉毛彎到下頦——你不是愛殘酷的人。

有些人以為用偉大的字眼兒,說話不容異議,並且繼續下去,把自己不能證實的話視為無問題地真確,就可以成為智者。有些人對於任何他們所不懂的事物都裝出瞧不起的樣子,或者認為是無聊或離奇而蔑視之,為的是這樣他們的愚昧就可冒充識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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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總是有不同的見解的,他們通常往往以一種巧辯娛人,藉此離開了本題。一般言之,這樣的人在議論中,總是喜歡站在否定的一方面,並且希冀以能反對及預示艱難得名;因為各種提案一經否決就算完了,但是如果它們一被通過,那就需要新的工作了;這種的假聰明乃治事之大害也。

總之,沒有一個生意蕭條的商人或傾家蕩產的浪子,為了支持他們的財名,能像這種虛偽的人之為了保持他們的才名而有一般多的詭計也。假聰明的人也許可以設法得到名聲;但是誰也頂好不要任用他們;因為,無疑地,為了治事,即令任用一個有點荒唐的人,也比用一個過重外表的人強也。

猜疑

警醒與睡眠都應當練習,但是寧可偏尚睡眼;安坐與運動都應當練習,但是寧可著重運動;諸如此類。塞爾撒斯要不是一位醫生而兼哲人的話,專以醫生的身分他是永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如他所說的辦法,將使天生的體質既可以得滋養又可以增力量也。

醫生之中有些是對於病人的脾氣很縱容遷就的,以致不能迅收治療之效;又有些人則是照治病的學理行事,十分謹嚴,以致對於病者的實情不充分注重。選擇醫生的時候頂好請一位性情適中的;或者,如果一個人沒有這樣的性情的時候,則在兩種人里各取其一而調和之。又在請醫生的時候,固然要請那出名的好醫生,也不可忘了請那個最熟悉你的體格的醫生。

心思中的猜疑有如鳥中的蝙蝠,他們永遠是在黃昏里飛的。猜疑確是應當制止,或者至少也應當節制的,因為這種心理使人精神迷惘,疏遠朋友,而且也擾亂事務,使之不能順利有恆。猜疑使為君者易行虐政,為夫者易生妒心,有智謀者寡斷而抑鬱。

猜疑不是一種心病,而是一種腦疾,因為即在天性極為勇健的人也會生猜疑的思想的,例如英王亨利第七是也。世間從沒有比他再多疑的人,也沒有比他更勇健的人。在像他這樣的氣質中猜疑是不能十分為害的,因為有這種氣質的人對於種種的猜疑多半不會貿然接受,而一定要先考察考察其是否可能的。但是在天性多畏的人則猜疑之滋長太快。使人甚為猜疑者,無過於自己所知甚少;因此人們應當設法多知道事情以釋疑,而不應當想窒息疑念也。

人們究何所求?難道他們以為他們所用和所交的人都是聖人么?難道他們以為這些人不會為自己打算,並且不是忠於己勝於忠於人的么?

因此,為調劑疑念起見,最好的辦法是把所疑者姑認為真而同時又嚴加節制,一如這些疑念是完全不真似的。因為一個人應當預先防範,如果所疑是真,則自己不受其害,疑念之利用應限於此。自己心理上所生的疑念不過是蜂蟲之嗡嗡而已;但是由別人的報告所助長或產生的猜疑則是有毒刺的。

無疑地,在猜疑之林中,最好的清道方法就是開誠布公地與所疑的一方相見,如此,關於對方你一定可以知道得比以前多,而同時又可使對方留意以免更有啟人猜疑的地方。但是這種辦法對於性格卑污的人是不可行的;因為,這樣的人,如果發現他們有一次受疑,則將永遠作偽也。義大利人有言:「疑心解除忠實的責任」。這好像疑心給了忠心一張護照許他離去似的;實則疑心應當更燃起忠心之火以自祛嫌疑也。

虛榮

「蒼蠅坐在戰車的輪軸上說道,我揚起了多少塵土啊!」

伊索氏這個寓言說得實是巧妙。類此,有些個妄人,無論任何事情,或是事情自動,或由大力者推動,只要他們在其中有一點關係,他們就以為這些事情是完全依仗著他們的力量的。好誇之人一定是好黨爭的:因為一切的誇耀都是靠著比較的。這種人也必然是過分的,因為如此方可以支持自己種種的誇耀。他們又不能守秘密,所以他們是沒有什麼實際上的用處的;反之,他們是和法國的一句成語所說的一樣:「聲音很大,結果很小」的。

然而在政事中這一種品性也是確有其用的。每逢人們需要造成一種大才或大德的名聲的時候,這些人就是很好的吹鼓手。例如,一個人在兩位君王之間交涉,想引他們聯合起來向第三者作戰,他就對兩方面都言過其實地誇張對方的兵力;又如在兩個私人之間交涉的人,他對雙方都誇張他在對方的影響,結果是把他自己的聲望提高了。

在將帥與軍人方面,虛榮心乃是一種不可缺的性質;因為如同一塊鐵由別的鐵而磨得銳利一樣,由於誇張而人們的勇氣就互相磨利了。在冒著資財或身體之危險的大事業中加入一種天性好誇的人可以使事務更有活力;而那些天性厚重庄肅的人則有似壓艙物而不是風帆。在學問的名聲方面,若沒有一些誇耀的羽毛,則這種名聲的飛騰是很慢的。寫《虛榮之輕視》一書的人也不反對叫自己的名字出現於題頁上。

蘇格拉底、亞里士多德都是富於誇耀性的人。虛榮心確是使一個人留名的一種助力,而才德之所受於人性的酬勞其直受於人類的好德之心者決沒有受之於才德自己的努力者為多也。西塞羅、塞內加、小普林尼的名聲若不是與這些人本身的某種虛榮心連在一起的話,也不會經久如新的;這種虛榮心就如同天花板上的一層油漆一樣,它使得那天花板不但能夠發亮而且能夠持久。

但是說了這麼久,我用「虛榮」這個字眼兒的時候,卻並不是指一種能夠漂亮地炫耀他的一切言行的本領:因為這種性質並非是出自虛榮心的,而是出自天生的豪氣和見識的;並且這種性質在有些人方面是不但漂亮而且優美高尚的。因為遜謝、退讓與節製得宜的自謙,都不過是炫耀之術也。

在這些炫耀之術中,沒有比小普林尼所說的那一種更好的了,那就是在你自己所長的某方面,如果別人也有一點長處,當不吝惜地多多地讚譽那人。因為普林尼說得很巧妙:在讚美別人的時候你其實是替自己做好事:因為你所讚美的那人在那一方面若不是比你還強就是不如你。如果他不如你,那麼他既然值得讚美,你自然更加值得讚美了;如他是勝過你的,那麼假如他不值得讚美的話,你就更不值得讚美了。

好炫耀的人是明哲之士所輕視的,愚蠢之人所艷羨的,諂佞之徒所奉承的,同時他們也是自己所誇耀的言語的奴隸。

請託

許多不良的事件及計劃都有人擔任,所以私人的請託是確使公益腐化的。許多很好的事情是由存壞心眼兒的人擔任的,我的意思是不止敗壞的心眼兒,也包括狡猾的心眼兒在內,就是那種口頭擔任而心中並沒有實行的意思的心眼兒。有些人答應了替人辦某種請託的事,心裡卻並沒有切實去替人辦事的意思:但是一旦他們看見這種事情,別人的力量而有希望成功的時候,他們就極想得到那請託者的感謝之心,要使那人相信他們真替他辦過事,或者得到一部分的報酬,或者至少在這件事情還沒決定的時候利用那請託者的希望。

有些人接受人家的請託,專為可以藉此阻撓另一個人;或者藉此為由可以揚某人之惡,到這些事情做到之後,那原來的所請所託之事的成敗是他們毫不關心的;或者,就一般言之,這些人之所以答應替別人辦某項請託之事不過是利用別人的事以為自己的事作一種過渡的橋樑而已。甚至還有些人答應替人辦事,而滿心要這事不成,為的是這麼一來可以取悅於那人的仇敵或競爭者。

無疑地,在每種請託之中總不免有是有非的;如果是為爭訟的請託,其中必有曲直之別;如果是圖升遷的請託,其中必有才與不才之別。假如一個人因為受了感情的驅使而在訴訟之中偏向不直的一方,那麼他最好利用他的影響為兩造和解,而不要把事做到盡頭。假如一個人因為受了感情的驅使而在仕途中偏向那較為不才的一方,那麼他最好不要為了要提拔這不才的一方,作惡言毀損那較為有才而值得升遷的人。

遇到自己不很懂得的請託之事,最好去請教一位忠實而有見識的朋友,這個朋友可以說出來究竟這種請託之事是做得做不得的:但是這種顧問須要審慎選擇,否則要受騙的。有所請託的人受了遲延和欺騙,必深惡痛恨,因此,如果在初次來請求的時候就明白告訴他說你不願意辦這件事,又如果替他辦事,在事情進行的時候把實情告訴他而不加粉飾或誇張,在事情成了以後除應得的報酬以外不再需索,這樣的舉動現在竟不止是正當的而且是很可感激的了。

在請求恩遇之中,原先來請求應該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有一點關於這人對我們的信任的事,卻不可不留意。就是,假若這人告訴了我們一種消息,這種消息除了他我們是無從由別的方法得到的,那末我們就不可白白地利用人家的消息,而應當給他一種報酬,並且給予他自由,讓他設法走別的門路去圖謀他所求的事情去。不知他人所求的事物的價值者是不智的;一如不知誰應該得到那所求的事物者之為無良。

在請託之中做事機密是成功的一個很好的方法;因為自行聲張說某項請託進行得如何如何順利雖可以挫某種旁的請託者的銳氣,但是也會刺激並引起另一種請託者的。但使所請託之事適得其時,那才是主要的。所謂得時者,所取的時間不但是要合乎你所希望的將要准你的請託的人,而且要能使你自己免去他人從中破壞阻撓的危險。

在選擇替自己辦請託之事的人的時候:頂好選用那最適宜於那種事的人而不要倚仗那最有大力量的人,選用那專辦某種事的人而不要用那些包攬一切的人。如果一個人初次的請託被拒絕了,而他既不沮喪也不憤懣,那麼他下次再有所請的時候其所得的補償將與初次所請的一樣的好。

假如一個人是得寵的:否則最好漸漸地提高自己的請求,因為假如一個人初次來向我們有所請求,我們也許會拒絕他的;但是假如他已經從我們得過許多好處,那麼,以後我們就不大願意拒絕他,恐怕既失這個人的好感與擁護,又抹殺舊日對他的好處。通常以為向一位大人物求一封薦書,是最容易不過的請求,然而,假如寫這封信的理由是不正當的,則於寫信的人的名譽也很有妨礙。再沒有比如今這些替人奔走,包攬請託的人更為惡劣的了;因為他們只是一種妨害公務的毒藥疫癘而已。

文: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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