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的「日本通」與「中國通」哪個更厲害?

文|陳事美

當世界各國交融的時候,就會出現對其他國家特殊熟悉的人,這種人往往被稱為「XX通」。在晚清時期,中日兩國互動頻繁,日本出現了「中國通」,中國也出現了「日本通」。那麼,他們究竟誰更了解對方國家呢?也就是說,兩人相比,誰更「通」一些。

先說日本的「中國通」。日本一直奉中國為老師,研究中國的人很多。但在晚清時期,真正特別了解中國的人還是非宗方小太郎莫屬。此人為日本的一名高級間諜。在甲午戰爭前,他剃髮易服,以商人的身份潛伏在中國,四處收集情報。中日開戰後,他深入威海軍艦基地刺探情報被發現后逃離。回到日本后,受到日本天皇的高規格接見。戰後,他又重新回到中國,主要活動以創辦報紙,支持維新派為主。

再說中國的「日本通」。中國一直對日本這個小國充滿不屑,對日本了解的人極少。甲午戰敗后,中國如夢初醒,大量留學生紛紛東渡日本留學。其中,真正對日本研究頗深的還屬黃遵憲。他作為中國第一任駐日大使的副手出使日本。黃遵憲是一個真正的外交官,在日本期間,黃遵憲走遍日本主要城市,作詩無數,出版有《日本雜事詩》。同時,黃遵憲影響力最大的著作是編寫《日本國志》,歷時近九年的時間,長達50萬字。該書出版后,轟動全國,還受到光緒的高度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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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方小太郎與黃遵憲

一個日本的「中國通」,一個中國的「日本通」,二人誰更了解對方國家呢?我們不妨比較一下。

要想深入了解一個國家,必須要在這個國家長期工作、生活。兩人都有這種經歷,但仔細比較起來,宗方小太郎有明顯的優勢。他在中國的經歷可分為兩個階段,一個是甲午戰爭前與戰爭期間,1884年,20歲時進入中國,1894年逃離中國,正好10年。另一個階段是甲午戰後再次回到中國直到病死。1896年再次回到中國,直到1923年在上海病死,這期間長達27年。也就是說,宗方小太郎在中國的時間大約有37年。他的壽命只有59歲,在中國的時間遠比他在日本還多。

再說黃遵憲,1877年11月,29歲的他隨中國第一任駐日大使何如璋去了日本。不過,他去日本的時間比宗方小太郎到中國的時間還早7年。黃遵憲在日本的時間只有4年。1882年,他被調往美國舊金山。從時間上分析,宗方小太郎以在中國37年的經歷,明顯對中國的了解更深入。在日本只有4年的黃遵憲,對日本的認識肯定會膚淺很多。4年的時間,正好相當於大學本科學習的長度。你對大學就讀城市的了解,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對家鄉的了解。黃遵憲與宗方小太郎的差別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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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較一下他們的身份。身份的高低自然也會影響他們對國情的了解。宗方小太郎開始只是一個賣葯的商人,而黃遵憲是外交官。宗方小太郎了解民間更多,更接地氣。而黃遵憲接觸的都是日本高官、名流,他對日本的上層更了解。他對日本的觀察,可能更具有宏觀視野與戰略眼光。甲午戰後,宗方小太郎積極接觸維新派,對清廷的的高層同樣也有一定的了解。或許深度、廣度上並不如黃遵憲。

是否了解對方,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無法迴避,那就是會說對方的語言。宗方小太郎確實會說中文,有幾點證據可以說明。一是他自幼喜歡歷史、漢學,到中國來最初也是學習漢語。相反黃遵憲就沒有這樣的基礎。二是宗方小太郎在甲午戰爭期間,曾擔任過日軍的翻譯。三是他在中國生活37年,長期與中國民間打交道,如果漢語不流利肯定是不行的。查閱黃遵憲的史料,貌似沒有發現他會說日文的證據。在日本僅僅四年,又是官員,可以想到,他並沒有學習日文的緊迫性,學習環境自然也不比宗方小太郎。宗方小太郎不會中文根本無法生存。

再比較一下他們的著作。宗方小太郎作為間諜,自然要向日本彙報,各種報告自然少不了,比如對武漢三鎮的詳細分析。但真正具有代表性的兩份報告則是《中國大勢之傾向》、《對華邇言》。這兩份報告高屋建瓴,是中國社會、文化的整體觀察思考,非常透徹,入木三分。這兩份報告直接送達日本高層,影響很大,成為日本對華政策的主要參考。

黃遵憲的最具影響力的著作則是《日本國志》。此著作是黃遵憲的嘔心瀝血之作,包含日本的天文、地理、食貨、禮俗、官制、工藝等內容,可謂包羅萬象。對日本明治維新的改革,更是作為重點來介紹。除了敘事記述以外,每部分都有作者的評價。《日本國志》在清廷高層也備受開明派推崇,光緒也曾看過。

從兩人的著作的影響力來說,應該可以打個平手。但如果論發揮的價值,黃遵憲明顯不如宗方小太郎。《日本國志》早期根本沒有出版,甲午戰敗后,才被重視。人們只是後悔沒有早點讀到此書,說明並沒有發揮什麼價值。而宗方小太郎的著作基本就是日本對華政策的參考,價值明顯不菲。

最後看兩人的思想。宗方小太郎觀察中國可謂深入骨髓。比如清末的中國,世界都認為中國會重新大國崛起,而宗方認為中國沒希望,「洞察其心腹」,再「及其形體」,中國「猶如老屋廢廈加以粉飾」。巧合的是,李鴻章自嘲是「裱糊匠」,認為大清帝國也是一座危房。宗方小太郎認為,中國的腐敗深入肌理,全面喪失信仰。這樣的國家不可能崛起。他還預言,早則十年、晚則三十年,中國必將支離破碎。事實證明,宗方小太郎的預測是正確的。

相比而言,黃遵憲看日本就沒有宗方小太郎深刻,對日本更多是讚賞就與謳歌。黃遵憲在他的詩歌中,展現的是一個知識分子的憂患意識。所以,黃遵憲最大的成就是詩歌,詩人才是他真正的身份。唯一能代表黃遵憲前瞻眼光的,或許就是琉球被日本吞併之際,他痛心疾首,上奏清廷,擔心失去琉球后,日本還會吞併朝鮮,並圖謀中國。

由此比較可知,日本人對中國的了解遠勝於中國人對日本的了解,這也是日本近代能迅速崛起的一個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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