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證指南醫案》的一則醫案,枇杷葉煎治腎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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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醫》88年第8期《用葉天士枇杷葉煎治腎炎水腫》一文,(見該期第五頁、作者:廣東,何燊),我讀後覺得是一篇很好的文章。

原案見《臨證指南醫案》腫脹門,曰:朱,初因面腫,邪干陽位氣壅不通,二便皆少。桂附不應,即與導滯。滯屬有質,濕熱無形,入肺為喘,乘脾為脹,六腑開合皆廢,便不通爽,溺短渾濁,時或點滴。視其舌絳口渴。腑病背脹,臟病腹滿。更兼倚倒左右,腫脹隨著處為甚。其濕熱布散三焦,明眼難以決勝矣。經云:從上之下者治其上,又云:從上之下而甚於下者,必先治其上而後治其下。此證逆亂紛更,全無頭緒,皆不辨有形無形之誤。姑以清肅上焦為先:處方:飛滑石錢半、大杏仁去皮尖10粒、生薏仁三錢、白通草一錢、鮮枇杷葉去毛三錢、茯苓皮三錢、淡豆豉一錢半、黑山梔殼一錢,急火煎五分服。此手太陰肺經葯也,肺氣滯塞,當降不降。杏仁微苦則能降,滑石甘涼,滲濕解熱,薏仁通草,淡而滲氣分,枇杷葉辛涼,能開肺氣,茯苓用皮,謂諸皮皆涼,梔豉宣其陳腐鬱結,凡此氣味俱薄,為上焦葯,仿徐之才輕可去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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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按:以上為指南醫案原文,我曾說:醫案為學醫者所必讀,然而臨證指南醫案余閱之常不能終卷,究其因,文多簡略,大多有頭無尾,使人閱后不知所終,又嘗嫌其良莠摻雜,故不甚留意於此也。今閱何老文章,再細閱此原案,何老先生慧眼識珠,確實令人佩服。統觀全案,無疑為腎炎重證(腎炎尿毒症是也)。喘腫脹滿,二便不通,危證將至矣,確實已到了「逆亂紛更,全無頭續」的地步。

嘗讀《傷寒論》曾見有一段論述,似與尿毒證稍稍有涉(作者按:可不知對不對?):陽明中風,脈弦浮大,而短氣,腹都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鼻干,不得汗,嗜卧,一身及目悉黃,小便難,有潮熱,時時噦,耳前後腫。刺之小差,外不解,病過十日,脈續浮者,與小柴胡湯;脈但浮,無餘證者,與麻黃湯;若不尿,腹滿加噦者不治。(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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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按:不尿,腹滿加噦,這好象是合併了現代所說的尿毒證之類了,即在現代臨床也已是很難治了,在古代的醫療條件下,自然是不治。但至葉天士,在如此危重的情況下,僅用「凡此氣味俱薄」的上焦葯「輕描淡寫」以治之者,乃深得輕可去實之妙義,也可見醫學代有發展了。是方也,徐靈胎評之曰:喘脹此方甚合,足見心思靈巧,如此等治法,真可編入醫案……。何廉臣收入《通俗傷寒論》中始定名為枇杷葉煎。

何氏認為,此方之妙在於杏枇、梔豉二組藥物,杏仁枇葉,微苦微辛,入肺理氣,辛者能開苦者能降,則肺氣之壅塞者得以宣通,清肅之令行,三焦水道便暢通無阻;焦梔善泄鬱熱,豆豉和中化濁,兩者合用,可以「宣其陳腐鬱結」,加上苓、薏、滑、通諸葯,淡滲而涼。於是氣化濕除,溺暢腫消矣。且諸藥性質和平,不比發汗峻劑易損上焦之陽,瀉下峻劑易損中焦之氣,利尿峻劑易耗下焦之陰,故雖久服亦末見有任何副作用。

何老認為此方乃前賢寶貴經驗之一。唯其用量偏輕,故改其量為:枇杷葉15-30克、杏仁、梔子、豆豉、通草各12-15克、茯苓皮20-30克、滑石24-30克、薏仁18-30克,並在原方不變的基礎上,可隨證加味…(以下加減法因文長不錄)對於慢性腎炎反覆發作者,也可以本方配合對證之葯以治之。

何氏說臨床應用四十餘年,每收良效。特是,何氏文中提到的杏仁枇葉,梔子豆豉二個對葯,當是特識,今再引光明中醫雜誌89年1期葉家棟《診余漫談淡豆豉》一文以證之,節錄於下:淡豆豉一葯,除為溫病主葯外(詳見原文)又是「腎病妙藥」,並載醫案說:十多年前,摯友賴君之弟,方二十許,患左腎結核,在某醫院摘除左腎,術后不久,癥狀又作,腰酸,血尿,面色㿠白,形體羸弱,經檢查右腎亦病,乃驚惶失措,求余診治,冀能保全僅有之一腎。

我乃遍索方書,於鮑相傲《驗方新編》卷上,檢得血淋痛不可忍的血淋方多張,皆以淡豆豉為主葯。復於危氏《得效方》中索得小便條一方(郭按:《本草綱目》引此條為「小便血條」。就是血塊的意思。)僅用一味淡豆豉煎湯空腹服,喜其性味平穩,仍或伍冬瓜皮,或配牛膝囑服,以觀效驗,亦背水一戰而已。不期漸有好轉,兩月後尿檢全身證狀大有改善,再複檢查,推翻原來診斷…二年後結婚,喜添一子。現已工作多年,身體健康,自此之後,每遇臨床出現血尿病人,無論急性腎炎或慢性腎炎急性發作之兒童、青年,常以淡豆豉伍入組方都有明顯效果

郭按:淡豆豉一葯為黑大豆經發酵炮炙而製成,雖歷代本草用於水腫證的先例很少,然而黑大豆用於水腫的記載卻不乏見,《別錄》首載逐水腫,崔禹錫《食經》說:「煮汁飲,療溫毒水腫,除五淋,通大便,去結積。」《本草綱目》明言「治腎病,利水下氣。」《補缺肘後方》治卒腫滿,身面皆洪大:大豆一升,以水五升,煮二升,去豆,納酒八升更煮九升,分三四服,腫瘥后渴,慎不可多飲」。古人認為,黑豆形體象腎,色黑屬腎,乃同氣相求之品。後世醫家治腎炎蛋白尿不愈多加而用之,大概本乎此也。故由此及彼而論,豆豉本是黑豆製品,雖經蒸酵,然其本質猶存,功用也應相近,證之以上淡豆豉組方治驗,此推論當信不謬也。

又論:近代治急性腎炎初期,多倡從肺論治,如蒲輔周治急性腎炎初期用麻杏薏甘湯加前胡桔梗,而且每用五錢水煎服。我初學醫時並不理解,今觀乎此則知從肺論治,古人是早己開先河,後人更發明之罷了。腎炎從肺論治,不但腎炎初期用之,即於慢性腎炎長期不愈,脾腎俱虛者也參用之。如《岳美中醫案集》的芡實合劑(芡實、白朮、茯苓、山藥、菟絲子、金櫻子、黃精、百合、枇杷葉、党參)用以治蛋白尿長期不愈,在大隊補氣補脾補腎之葯中,伍用枇杷葉一味,並謂此方「尤妙在枇杷葉,清熱入肺,能肅降肺氣,使水道通利,下輸膀胱。」三複斯文,可見腎炎從肺論治,確有至理,不容忽視,臨證之時,須當注意及之。

不過,淡豆豉一葯,氣味不佳,量大時易引起嘔吐,故《傷寒論》中治熱郁胸膈之證,梔子豉湯類方多用其取吐。《本草思辯錄》曾言及此點,說:「試煎淡豉嘗之,便欲作惡」。這是因為發酵過的氣味,用量過大可能會引起嘔吐,避之之法,除入復方和一般不用大劑量外,《本經逢源》說「入發散葯,陳者為勝,入涌吐葯,新者為良」。這也是一種用法。這大概是陳者氣味經過揮發而減弱,即不易引起嘔吐了罷。為了便於記憶,我曾編歌訣如下:枇杷葉煎杏薏仁,滑石通草茯苓皮,梔豉宣中清鬱熱,腎炎水腫最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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