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右眼,迎風流淚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總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雲彩,帶著鐵棒來操我。
這是刀姐的座右銘,前半句的風格完全不像刀姐的風格,只有最後一句才是刀姐的本性,獸性。
班上的人對這個獸性女生八分忌憚,二分羨慕,畢竟敢和老師拍桌子的女生不多,敢在角落裡收拾男生的女生不多,敢張口就是黃段子,閉口就是生殖器官的女生不多,敢在耳朵後面文一把大馬士革刀並且把所有花紋都文出來的人更少。
男生出門打架的哥們,女生的保護傘,再加上耳朵後面銳利的大馬士革刀,刀姐的名字就這樣叫開了。
學校里的刀姐風光無限,想要收服刀姐的人也不少,但是在刀姐眼裡,這些男生都是不懂事的小嘍啰,一個黃段子就嚇跑了。
刀姐心目中的蓋世英雄,首先要有一個大規格的「鐵棒」,其次是能和她講著黃段子浪跡天涯,他負責黃,她負責背行李。
浪跡天涯是刀姐的人生夢想,為了這個夢想她每天都在做行俠仗義的事情。
比如那天,就在學校前面的小巷子教訓一個小偷。
小偷的大夾子剛伸進別人的包里,刀姐一記飛毛腿就踹到了小偷的身上,被搶的人嚇得落荒而逃,但刀姐一點沒有退後的意思,沖小偷大喊,拳腳相加,甚至摸起了旁邊的棍子要和小偷大幹一場。
小偷一看周圍沒人,拿出藏在兜里的刀硬生生把刀比在了刀姐的脖子上。
這大概是刀姐最怕的一刻,她不怕死,她怕這把刀,小時候的記憶硬生生把自己拉回了那個她想拚命逃離的時刻。
小偷的刀越勒越緊,嘴裡還在罵著什麼,刀姐的脖子滲出了血,但她卻完全沒了直覺,腦子裡只有爸爸和媽媽不斷廝打的場面,她使勁兒哭,拚命哭,但他們爭吵的聲音遠遠超過了她的哭聲。爸爸總是打媽媽,但是那次不一樣,爸爸拿水果刀在媽媽的胸前劃了口子,一刀一刀,直到媽媽暈倒在地上。
「我已經報警了,你現在走還來得及,我們不會計較,否則我就把我手機里的證據交給警方,搶劫傷人,應該挺酸爽。」
小偷回頭,一個高大的男生站在身後,男生把手裡的手機沖小偷晃了晃。
「爺爺不想和你們計較」,思考了片刻,小偷有撤的打算,「小姑娘,出來混別這麼裝逼」,刀尖滑過刀姐的臉,冰冰的,刀姐坐在地上淚如雨下。
男生跑過來抱著刀姐,緊緊的。平生第一次,刀姐被一個男人這樣抱著。
第二天,刀姐醒來就開始滿世界打聽這個男生,不是要感謝他,是因為他居然看到了自己哭,這樣的人,必須除掉,否則沒臉再混。
刀姐打聽到那個男生叫師文,刀姐的師兄。
師文,人如其名,斯斯文文,在家庭的熏陶下,從小就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但是,師文的心中總有一份無處安放的叛逆,直到他知道有種生活叫刀姐,才感覺到自己的人生是完整的。
當刀姐不管三七二十一,踹開師文的教室門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男孩。後來刀姐說,就那麼一瞬間她就心動了,鬼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刀姐決定不除掉他,而是收入囊中。
刀姐敢愛敢恨,沒出一個星期,學校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刀姐在追師文。別人都說不可能,兩個人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刀姐窮追猛打,還不斷調戲「你就是姐的男人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連師文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居然很享受刀姐對自己這樣。師文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我是逃不出小魔女的手掌心了,」點頭答應了刀姐。
刀姐以為師文是屈服於她的淫威之下,但只有師文自己知道,他是因為刀姐的可愛才投降的。
刀姐大肆宣揚自己心愛的男人就是蓋世英雄,第一次見面就上演了英雄救美。但,那其實不是第一次。
在超市的時候,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在超市,師文第一次見到刀姐,刀姐卻被自己的爸爸拳打腳踢,周圍的人都說,小姑娘從小就被爸爸家暴,就連媽媽都受不了跑掉了。在爸爸面前,刀姐沒有一絲霸氣反而讓人心疼,師文瞬間明白了,平時咋咋呼呼的刀姐,只是偽裝。師文的心,就這樣被刀姐揪住了。
師文決定和刀姐在一起時,只說了一句話:「不要逞強,讓我照顧你」。
這是刀姐這輩子聽過最動人的情話,每一個字都說到了她的心坎里,刀姐立即決定為了這個男人隨時去死。
和刀姐在一起,師文變成了大姐的男人,做什麼都會受到別人的關注,但他不喜歡刀姐滿嘴生殖器官,替人強出頭。每次刀姐衝動的時候,他總是緊緊牽著刀姐的手,在沒人的時候,刀姐滿嘴髒話,師文就到刀姐的嘴上蜻蜓點水地吻一下。
他帶著刀姐泡圖書館,在公交車上緊緊把她抱在懷裡,刀姐話很多,師文靜靜聽著,刀姐不顧形象地放屁,師文拋來一個白眼,刀姐立刻說:「姐放的不是屁」。
「是菊花在嘆氣」,師文應和。
刀姐偷笑,師文不再是那個悶騷的學霸,刀姐也不再是個女漢子,現在的她,是一個能和別人撒嬌的小女孩。
這是刀姐活到現在最幸福的時刻,她多想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但是,世界總是那麼無情,如果,刀姐的爸爸死了該有多好。
10月4號,兩個人的1周年紀念日,師文抱了一束玉米百合,在刀姐打工的地方等她。玉米百合,執著的愛,像他自己,更像刀姐。
這一天,本應該是甜蜜的,如果,刀姐的爸爸死了。
那天,許久沒來的爸爸又來了,雖然刀姐不停地換打工的地方,但是爸爸陰魂不散。醉醺醺的爸爸抓著刀姐的頭髮,不停地罵著,這些刀姐都已經習慣了,但是,她卻不想讓師文見到這樣的場景。師文瘋了一般拉扯著刀姐的爸爸,這是他的女人,他的。
這場廝打終究是在流血中結束,爸爸把碎玻璃瓶扔向了師文的右臉,師文臉上血肉模糊,但還是緊緊抱著刀姐。
病房外,師文的家人幾乎崩潰,認為這一切都是刀姐的錯。
刀姐不敢看自己的手,因為有師文的血,那麼滾燙,她寧願躺在裡面的是她自己。他那麼美好,不應該和她一樣的,他有這麼多愛他的家人,還有夢想,而她,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個擺脫不掉的爸爸。
刀姐看著師文的家人,苦笑一聲,轉身而去。
玉米百合依舊盛開,就像師文的心,從未改變,從學生到設計師,他走過無數個城市,哪怕是有一點,只要一點點刀姐的消息就好,但是,刀姐就像從人間蒸發一樣,無影無蹤。
師文在自己右臂上文了一把和刀姐一模一樣的大馬士革刀,刀姐說過,她最害怕刀,但也最想有把鋒利的刀保護自己。
我多想守護你,守護你的柔弱,師文想。
受了傷,即使好了,也會留有傷疤,就像師文的臉,一道不深不淺的疤痕和總是迎風流淚的右眼。
只要起風,師文的右眼就開始流眼淚,好像有一種疼,是一輩子的。
又好像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思念,只有兩個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