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男人——梁朝偉

如果說要找出演技出眾的男演員,我可以說出很多。但如果要挑一個不說話就能引得全世界喧嘩和躁動的人,我想那一定非梁朝偉莫屬。

當他含情脈脈地望向你時,你知道你所精心構建的抵抗都是徒勞的。你心甘情願地掉入了他用溫暖鋪成的溫柔鄉。

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拉薩的落日一般,明亮但不刺眼,溫暖卻不灼熱,深邃靜謐,無以復加。

拉薩的落日

用一句古詩來形容他,那就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孤寂的大漠,緩慢的炊煙,如血的夕陽徐徐落下。他回頭一笑,不發一語,只留下一個漫長而寂寥的背影。

這像極了他在電影中的角色,深入骨髓的孤獨,密不透風的厚重,和如刀鋒般銳利的沉默。

他很深邃,像孤寂蔚藍的地中海一樣,深不見底,卻有不斷的源頭活水徐徐而來。

他的沉默和深邃並不給人低沉抑鬱的感覺,反倒是像清風明月一般俊朗。能夠擊穿你所有的防線,直抵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一直都很孤獨,孤獨地寫字,孤獨地吃飯,孤獨地去找尋存在的意義。也彷彿永遠在等待,等待夜幕降臨,等待陽光鋪滿地平線,等待早已不愛他的人驀然回首,等待一段早已逝去的感情。

《花樣年華》最後,梁朝偉對著吳哥窟的樹洞緩緩傾訴,那些對於美好年華的追憶,心底無窮無盡的思緒,不可捉摸的變化,無法挽回的世事變遷,一切沉積於心,無人能懂。只留下無盡的惘然和虛空。

吳哥窟的樹洞

生活中的偉仔大概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吧,安靜地做事,安靜地發獃,對著肥皂和毛巾講話,對著樹洞傾訴,把一切喜怒哀樂都藏於內心。

孤獨到了深處,就成了盔甲。

時光對一些人總是格外關照的,這種關照不是童顏不老,駐顏有術,而是經歷世事變化,滄海桑田,內心卻依舊如孩童般純潔善良。他不像有的人長大以後就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他知世故,卻又不世故,一切都是你那麼雲淡風輕。

世間有無數種男子讓人心動,當然也有無數種相遇的場景。

周潤發是那種鐵血柔情的硬漢,每塊肌肉都寫滿了不屈與堅強,說一不二,有著瞅你咋地的囂張。讓你血脈噴張,小鹿亂撞。與他相遇在酒桌或者牌局上,他用點著錢來抽煙。從此以後江湖恩怨,快意恩仇。

張國榮是白面書生或者落魄公子,窮困潦倒,卻又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初見時他正在吟詩作對,又或者挑燈夜讀,你見他模樣俊俏,又刻苦勤奮,暗自以身相許。從此紅袖添香,靈肉合一,魂斷太平洋,人鬼情未了。

周星馳則是鬼馬精靈,瘋癲搞怪,做著小生意,失意落魄,一無所長,主流社會裡的失敗者。每天拿著一本《葵花寶典》,說自己其實是一個俠客。看似漫不經心,深情起來又一本正經。

相遇在尋常巷陌,他撿起你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尋至你府上,本想牽扯出一段情緣,只見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只得把東西交於僕從,一聲嘆息,轉身而去。

而梁朝偉是那種經常能在餐廳碰到,互相點頭微笑。後來偶然邂逅於一家畫廊,然後相約一起去看愛琴海無望的海鳥,看塞納河惆悵的星空,品嘗波爾多的紅酒,去看迷霧重重的伊瓜拉瀑布。

然後對著漫天的繁星,緩緩說出對你的愛戀。

每次內心浮躁,溝壑橫流的時候,只要能在熒幕前看到他,內心就會感到無比踏實。他讓我相信這世界總會有人如此溫暖深邃,活成你喜歡的樣子。

在這裡不得不提王家衛。

王家衛是是所有演員的催化劑,但也是所有演員的試金石。

哥哥跟他合作,靠《阿飛正傳》拿了人生唯一一座金像影帝;王菲靠《重慶森林》拿了斯德哥爾摩影后,《墮落天使》是黎明早期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也幾乎是李嘉欣唯一不是花瓶的影片。

梁朝偉也不例外,14個有分量的影帝,有10個是跟王家衛合作的。從這點上來看,說王家衛是他的貴人一點都不為過。

但同時王家衛拍電影的速度也是出了名的慢,一個鏡頭可以不厭其煩地排好幾十遍,精益求精。

《阿飛正傳》的結尾,梁朝偉對著鏡子梳頭,短短三分鐘的片段,竟然重複了27次,這種對於影片精益求精的態度是現在許多粗製濫造的明星永遠難以企及的。

記得有個導演曾經講過,劉德華是那種讓他做30遍,他就會做30遍的人。而梁朝偉是那種讓他做30遍,他會做300遍的人。拚命程度,可見一斑。

對於其它明星而言,電影不過是他們藉以走紅的手段而已,而對於偉仔,電影是治療他內心孤獨的解藥,是他暫時拋卻俗世煩惱的避風港,是他自己內心永恆的桃花源。

在網上看到一個問題,問梁朝偉為什麼那麼有魅力,有一個回答很中肯:「除了一部部優秀的作品,他從不騷擾我們。」

娛樂圈是個名利場,也是大染缸。無數玉女變成欲女。身處其中難免沾染一些習氣。但幾十年沉浮,無數風雲詭譎,卻沒有讓他有半點浮躁,反而是越來越沉穩與安靜。

他有著世人羨慕的榮耀與名利,無數獎項等身,但這一切卻沒有成為他的羈絆,他從來不刻意討好媒體與觀眾,在無數明星爭相擠佔頭條,刷存在感的時候,他只是安靜地演好自己的戲,最真實的自己。

他不像一些明星那樣故作姿態,或者為了粉絲把自己所造成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他永遠那麼真實和自然,渾然天成,恰到好處。

輿論經常拿他和劉德華比,劉德華數次角逐影帝失敗也是輸給了梁朝偉。劉德華自己也承認,與梁朝偉相比,自己更像是一位明星,而梁朝偉是一名真正的演員。

梁朝偉無論演什麼片子,都會沉浸其中,忘了自己的身份。而劉德華卻永遠忘不掉自己,這或許就是兩個人之間最大的差別吧。

一個八面生風,像統領江湖的盟主,一個專心錘鍊自己的武功,終於練成殺人電眼,電得大家七葷八素,神魂顛倒。

人面桃花,此情惘然,他沉默依舊。

那一晚,我夢見他向我走來,向我訴說著一個關於永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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