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甜」廣西求變

文、圖丨許偉明(方塘智庫聯合創始人)

甘蔗,甘蔗,甘蔗,第一次來到廣西的人,難免會訝異於這裡竟種著如此之多的甘蔗。從南寧市區出發,沿著老省道向西,沿路大片綠色的甘蔗林在喀斯特峰叢間舒展,像是覆蓋在大地上的一層綠色的厚地毯。離開南寧地界,便進入崇左市,蔗海的規模也愈加盛大。

崇左市是整個廣西乃至全國蔗糖生產第一大市,該市250多萬人中, 有130多萬人靠甘蔗吃飯,全市甘蔗種植面積多年來在400萬畝以上,2016/2017年榨季(我國食糖的生產銷售年度從每年的10月到翌年的9月,甘蔗糖榨季從每年的11月開始,次年的4月結束)產糖182.57萬噸,連續14個榨季居於全國首位,被譽為「中國糖都」。

我們的車輛隨著道路的延伸,深入到崇左的蔗海中了,猶如一艘小船在廣闊的蘆葦盪里行進。沿途所見的甘蔗,基本不是用來吃的「果蔗」,而是當地人所稱的「糖廠蔗」或「糖料蔗」,比果蔗的糖含量更高,也更細一些,但質地也更加堅硬,牙齒咬不動,只能送到甘蔗廠榨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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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甘蔗主導的四季

2017年11月下旬的廣西崇左,所有人都在掰著手指頭等待新的甘蔗榨季到來。2017年總體風調雨順,除了8月的颱風「天鴿」造成一些甘蔗的倒伏之外,甘蔗長勢喜人,新的榨季豐收已成定局。

「我們剛收到的通知,新的榨季從12月1日開始,我們糖廠從12月5日開榨。」崇左大新縣雷平糖廠的副總經理趙炳孟說,2017年他們糖廠收了110萬噸甘蔗,2018年有望在此基礎上小有提升。

雷平鎮是大新縣面積最大的產蔗區,大新縣又是崇左市內的甘蔗主產區之一,像雷平糖廠這樣一天處理1.25萬噸甘蔗的糖廠,在崇左乃至整個廣西屬於中上規模。在蔗區里,一根甘蔗連著千家萬戶,而糖廠又是整個從蔗到糖這個產業鏈條中最重要的樞紐。糖廠不僅是一個蔗區里唯一的甘蔗收購者、食糖生產者,並且還以工廠的生產進度為標準,安排著整個蔗區的收割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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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一個榨季結束后,雷平糖廠的榨糖機器已經停轉快9個月了。趙炳孟副總經理說,現在糖廠的機器都已經完成了調試和清洗,就等新榨季到來。如同往年一樣,這幾天他們正向社會上招募300台車,統一用於榨季時運甘蔗。

要想成為糖廠車隊的一員,需要先經過檢測。我在大新縣一家汽車檢測站門口看到,幾十台空貨車正排起長龍等待檢測。通過檢測的司機和糖廠工作人員現場簽約,之後再把汽車拉到糖廠噴漆標號。如同糖廠的機器只在榨季轉動,很多運甘蔗的貨車也只在榨季里跑動。

正在等候檢測的司機閉師傅說,自己家裡也種著十來畝甘蔗,四五年前他買了一台二手貨車,在榨季里給糖廠拉甘蔗,因為車比較舊了不宜跑長途,榨季之餘多是在閑置中等待新榨季到來。

根據統一的安排,每個糖廠都有嚴格的蔗區劃定,每一塊蔗地或者每一名蔗農,清晰地對應著唯一的糖廠。整個雷平鎮和周邊區域共2 萬多戶的蔗農,都被雷平糖廠「包」了。在榨季開始之前三五天,糖廠會向蔗農發「砍蔗證」,安排每個村甘蔗的收割節奏,並指揮車隊到各個村裡及時把甘蔗運回糖廠壓榨。

過去「砍蔗證」是紙質的,現在信息傳播便利了,糖廠不再發紙質的砍蔗證,而是直接發簡訊到每一個蔗農手機上。為了便於甘蔗的組織運輸,糖廠會一個村一個村地統一收割,蔗農需要根據「砍蔗證」顯示的糖廠收蔗日期,安排自家的收割日期。糖廠也會讓不同農戶間的收割時間安排盡量地均衡,避免出現東家甘蔗收割完了,而西家甘蔗還沒開始收割的情況。

甘蔗收割的同時,也是甘蔗種植的時候,一般來說,甘蔗的宿根是不要挖掉的,要留著等著新的生長期里繼續生長出新一茬的甘蔗,但這個周期只有三到五年,之後就要挖掉甘蔗根重新再種。

如今的廣西鄉間,和全國大部分農村地區一樣,同樣是人口外流嚴重。但在蔗區,甘蔗榨季卻主導了人口外流的時間節律。很多年輕人外出打工,把甘蔗的日常管理交給老人,但會在榨季期間回到家裡砍甘蔗、種甘蔗。甘蔗的榨季持續4 個月,中間包括春節,於是對很多廣西人來說,他們的一年就在榨季里結束,又在榨季里開始。

2、中國甘蔗產區重心的西移

天氣潮濕的時候,赤色的土壤黏如糯米。在雷平鎮,我在一位蔗農的帶領下,沿著一條機耕小道走進蔗林,黏土在鞋底越積越厚。兩旁的每根甘蔗都比一層樓還高,如細竹一樣挺拔,尾梢是向四面展開的葉子,像頂著誇張的帽子。

甘蔗喜陽,對水源有較高要求,全世界甘蔗種植最集中、產量最高的是在南北緯23.5度附近、海拔一般在1000米以下的地區。在崇左的甘蔗林里行走,我始終感到好奇:為什麼那麼多的甘蔗集中在廣西?為什麼是廣西成為全國第一產糖省區,而不是條件同樣適合的台灣、廣東等地呢?

事實是,廣西一開始並不是最大的產糖省區。仔細梳理過去半個多世紀的中國糖業發展歷程可以發現,廣西成為全國產糖冠軍是一個「逆襲」的過程,這一過程正好伴隨整個中國區域經濟發展格局的大變遷。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及更早以前,台灣長期是我國的產糖冠軍,那時甘蔗是「台灣三寶」之一,台灣年產糖量維持在80萬噸左右,高峰時達百萬噸。後來,台灣成長為「亞洲四小龍」之一,甘蔗糖業隨之轉產,中國糖產業的重心,也就從台灣越過海峽向西轉移。

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廣東成了我國第一產糖大省,大大領先廣西。以1981年為例,廣東省產糖超過100萬噸,廣西為42.10萬噸,僅比廣東佛山地區略多0.67萬噸。可見,在改革開放初期,廣東的產糖量遠遠高於廣西。事實上,如果僅從光熱、水源、氣候、土壤等角度看,廣東的條件比廣西更適合種植甘蔗。

隨著改革開放的推進,廣東工業化進程加快,經濟水平高,地價貴,種蔗的投資與收成回報相比,利潤太小,糖業迅速萎縮。而廣西經濟相對落後,土地租金低,更適宜發展種植業。國家也適時調整甘蔗糖業的區域布局結構,把重點放在了廣西、雲南等地區。由此,中國糖業的重心在上世紀90年代初再次西移——從1993年至今,廣西的甘蔗種植面積和產糖量始終穩居全國第一。

之後,廣西的首位優勢不斷穩固,到2002年,廣西產糖量超過全國一半。2008年以後,廣西產糖量長期佔全國六成以上。現在,廣西甘蔗面積長期維持在1300萬畝以上,蔗糖產業成了廣西絕對的支柱產業之一

在廣西之內,最核心的甘蔗產區是崇左、來賓、南寧、柳州等地,地處左江、右江下游、邕江、柳江等流域,主要在廣西的西南、中南部。其中,崇左的左江流域是廣西甘蔗種植最集中的區域,在江州區、扶綏縣、龍州縣、大新縣、寧明縣等區縣,甘蔗都是縣域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撐。而廣西的北部、西北、東北等地區,進入了大石山區,地表水源漸漸稀少,土壤層淺薄,就不再具備大規模種植甘蔗的條件了。

3、廣西產量桂冠下的艱辛與隱憂

在崇左,如果你問當地人,為什麼會種這麼多甘蔗,人們往往會告訴你,甘蔗不是簡單的農作物,蔗糖是一種重要的國家戰略物資,關係著國計民生。2010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將糖與糧、棉、油一起,視為國家大宗農產品。而廣西無疑承擔著保證國家食糖供給安全的重要使命。

事實也是如此,每年廣西會從自治區層面將甘蔗種植和產糖量指標層層分派下去,相關的地市、縣區和鄉鎮政府都設有專門針對糖業發展的部門,嚴格按照指標完成生產任務。尤其是幾個產糖大縣,甘蔗種植和製糖產業是無可取代的主導產業。

而鄉鎮一級政府又需要把指標落實到每一個村裡,落實到一根根甘蔗上。並且各個縣區要防止本地的甘蔗外流,因此到了甘蔗榨季,政府工作人員都要到主要路口去巡查,以確保本地甘蔗一根都不能外流。從這些舉措中,就可以讀出廣西在保證國家食糖供應安全生產上的付出和無奈。

對蔗農而言,甘蔗的最大價值在於能給他們帶來收入,而這又和甘蔗的統一收購價格息息相關。甘蔗雖然是甜的,但種植甘蔗的結果卻不儘是甜的。蔗農要在氣候變化和市場波動中,周期性地感受著欣喜和無奈。

氣候的災變,往往會帶來明顯的減產。比如2008年的冰凍雨雪災害,造成2008/2009榨季蔗糖產量大幅度下降,廣西當季蔗糖產量為763萬噸,同比降低18.6%。市場的變遷,對蔗農的打擊同樣可怕。受國際糖價大跌影響,廣西糖料蔗收購價從2011/2012榨季的500元/ 噸一路走低,降至2014/2015榨季的400元/ 噸。其間,種植大戶全線虧損,部分製糖企業發不出蔗款,挫傷了蔗農的積極性,廣西甘蔗種植面積連年下滑,至2015年降至最低點。好在最近兩年,收購價回升,甘蔗種植面積連年下降的局面才基本得到控制。上一個榨季,甘蔗的收購價為每噸480元,市場回暖明顯。而眼下這個榨季,甘蔗的收購價格提到了每噸500元。相對以往而言,這是一個收購價格的較高點了。

甘蔗產量和收購價格都上去了,這對蔗農們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消息。但蔗農們仍然有著自己的擔憂:「人工實在太貴了,現在請一個人一天就要一百多元。」

甘蔗的收割,比我想象的更艱難。在廣西絕大多數地方,甘蔗的收割沒有任何的機器介入,只能靠手砍、肩扛。農民們把甘蔗從根部砍倒,除掉蔗葉、砍掉尾梢,紮成一捆一捆的,每捆大概七八十斤。每個蔗農各自扛著一捆甘蔗,在蔗林里穿梭,來到道路旁,借著梯子爬上農用車,再把甘蔗從肩頭卸到車上。這樣下來,每個農民一天最多只能砍完一噸的甘蔗。

我在崇左的江州、龍州、大新等區縣了解到,一般農戶的甘蔗種植面積是10畝左右,以畝產6噸、每噸500元的價格計算,每畝可得收入3000元,10 畝得收入3萬元。但甘蔗的收割期間要請人,以目前每人每天110元的報酬和一天一噸的工作量計算,10畝甘蔗的收割總共要支付6600元。再減去管護甘蔗所支付的一系列農資和人力支出,10畝甘蔗的收入遠不足2萬元。

如今,在廣西蔗區的農村,多數青壯年已經外出打工。與其說是年輕人熱衷於外出打拚,不如說是他們在對甘蔗種植收益和外出打工之間的收益評估中選擇了後者。相對種甘蔗,打工的收入更高也更穩定。

4、「崇左甘蔗沒有越南工就麻煩了」

2017年12月中旬,我再次來到崇左。整個崇左都熱鬧起來了,榨糖廠的煙囪開始冒煙了,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清甜的香味。在二級公路上行走,不斷有拉著甘蔗的貨車迎面而來、飛掠而過,沿途隔一段路就能見一撥人正在收割甘蔗,原本整齊成片的甘蔗被東挖一塊、西挖一塊。我和龔學旺各自開著車,沿著機耕道駛入甘蔗林。車輛碾過路上已經晒乾的蔗葉,發出清脆的響聲。

龔學旺是整個崇左市乃至整個廣西甘蔗種植面積最大的大戶。他一共從村民手裡流轉了2.3萬畝土地來種甘蔗,分為兩塊地,我們所在的是其中一萬畝。收割已經開始了半個月,成片的甘蔗被集中收割,像一塊抹茶蛋糕正在被切分。

我們在一處緩坡停下,附近幾十名工人正在忙碌著砍甘蔗,他們交談時的語言是我所陌生的,一問才知他們來自越南。龔學旺說,在收割期間,他通過勞務派遣機構總共雇請了上千名越南人,他們很能吃苦,工作的效率也很高。

湘桂糖廠是崇左市江州區里上了一定規模的糖廠,廠里有兩條製糖生產線,一個榨季可以處理120萬噸甘蔗。糖廠的生產部副經理吳恆鋒告訴我說,論規模,這是江州區內第二大糖廠,國內可以進入前十。我們到來時,裝運甘蔗的卡車已經在門口排起長龍,轟鳴的機器正源源不斷地吞入甘蔗。

在生產期間,湘桂糖廠的兩條生產線需要700多人,其中60餘人是從勞務公司招的越南人,並以女工為主。「越南女人真的特別能吃苦。」吳恆鋒說。榨季期間,機器24小時轉動,需要三班倒,我們到來的時候恰逢工人換班,就與幾十名下工的越南女子擦肩而過。

廣西靠近中越邊界,尤其是崇左與越南距離很近,能夠很便利地招募到越南工人,這種特殊的地理優勢無疑也是當地製糖業的重要優勢——越南工人不僅能夠填補本地勞動力的不足,還能在收割、製糖等多個環節維持較低的人工成本。就像一位當地人所說的,「崇左甘蔗沒有越南工就麻煩了!」

糖廠裡面是一個獨特的小世界,糖廠燃燒蔗渣產生蒸汽,又用蒸汽來發電、製糖,因而糖廠所有的用汽、用電都是內部解決和消化。吳恆鋒帶著我參觀廠房,它看起來像一台巨大的實驗室,由管道連著轉動的機器和大型的罐子,但始終充盈著一股濃郁的新鮮甜味。

在兩百多米長的生產線上,甘蔗先被機器破碎成細末,又經過多次的壓榨把每一滴蔗汁都榨取出來,之後再把榨汁導入巨大的沉澱罐內沉澱,在經過反覆的過濾和沉澱,就能得到沒有雜質的糖水。然後,糖水會被輸送到另一排巨大的罐內蒸發,成為高濃度的糖漿,再反覆結晶,經過分蜜和乾燥,就成為尋常所見的白砂糖或紅糖了。

糖廠新榨出來的糖,被一群越南女工裝袋打包,然後被裝到卡車上,運往全國各地,最終以白砂糖、紅糖或者糖果、飲料、甜品等各種形式,為人們的日常生活添加甜味。

當天,國內白糖的糖廠提貨價格超過每噸6600元,高於國際白糖期貨價格。相比而言,巴西、印度等產糖大國的成本比中國低很多,在國際糖市場上佔據價格優勢。國內外的食糖價差,有賴於國家的保護政策和對糖進口的嚴格控制。而如何降低糖產業的生產成本,提升國際競爭力,僅靠越南工人提供的低廉勞動力優勢是遠遠不夠的,廣西也在積極尋求著各種轉變。

5、一根甘蔗打開的想象空間

種植業的產業想象空間往往是有限的,從小麥到麵粉,或者從甘蔗到蔗糖,都是從農產品到農產品加工,產業鏈條似乎都不會太長。但對廣西的蔗區來說,既然終究離不開甘蔗,那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一根甘蔗的價值實現最大化?能否藉助技術的進步和上下游要素的整合,讓甘蔗的每一個細節都轉化為生產力?

在湘桂糖廠里,我看到糖廠正通過一條皮帶將廢糖蜜輸送到旁邊的一家工廠,用於生產乾酵母。甘蔗在產業上還有更大的想象空間,比如,蔗渣可以用來造紙,濾泥用來做成肥料,榨糖過程中分離出來的廢糖蜜則用於做酒精、醬油、乾酵母等。

但這裡頭也有一個棘手的問題:這些工業的原料依賴甘蔗,使得生產也有著鮮明的季節性,一旦過了榨季,很多糖廠下游的工廠也只好跟著停轉。於是,人們同時也從另外的角度思考如何改變甘蔗的生產現狀。

過去幾年間,廣西在大力推進「高產高糖」基地的建設,推動土地的平整和甘蔗品種的改良,三年前,龔學旺在政府的招商引資下,從新疆來到崇左市的江州區羅白鄉,他希望能像新疆種棉花那樣,在這裡大面積地種植甘蔗。

龔學旺指著我們腳下的路:「之前這裡沒有路,車根本開不過來。」他從村民手裡把土地流轉過來,每一畝的租金成本接近每年1200元,原來分屬於不同農民的土地被集合起來,實現了規模化種植。他在蔗田裡埋入大量管道,實現了水肥一體化;他用無人機來灑農藥,盡量減少人力成本,在日常管理中「1200畝只要兩個人管理」。

不遠處,一台小型的叉草機正舉著抓草叉,把分散的甘蔗搬運成堆,等待糖廠貨車前來裝載。龔學旺用資本和技術的力量,的確解決了困擾廣西蔗糖業發展的零散問題,並且試圖實現甘蔗種植、管理和收割全程的機械化。但他仍然受到不少問題的困擾,包括土地租金成本太高、人力成本太高,收割環節還主要仰賴人力。

對龔學旺來說,只有真正意義的全程機械化,才能實質性地降低成本,事實上,在巴西、澳大利亞等國外甘蔗產區,機械化的收割已經十分普遍。但龔學旺這裡到現在只能做到「半機械化」,甘蔗收割機器的研發進度跟不上實際需要,收割環節的自動化無法實現,而收割環節需要的人力又是最多的,他被卡在這個瓶頸里,十分頭疼。但龔學旺還是認為,他這種現代農業生產的模式,才能代表未來廣西甘蔗種植的發展趨勢。

很顯然,甘蔗產業結構的改變以及種植方式的調整,不僅是生產的改變,更會涉及到整個廣西鄉村社會經濟組織方式的重構。在安靜的廣西蔗海中,改變正在醞釀,而我們正在見證這種改變的到來。

【註:本文首發於《中國國家地理》2018年1月刊—廣西專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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