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妖貓傳》採訪劉昊然的當天，照常錄製ID時，他開口說的是「大家好，我是演員劉昊然」。

也許這是他的無意之舉，不過聽到的時候還是愣了一小下，因為對任何知名藝人來說，此刻都是直接報名字，沒有強調自己身份的必要。就好像沒人去關註明星微博下的個人簡介，不管那裡寫了什麼，反正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誰。

換個人這麼說，真的有矯情之嫌。但這句話從劉昊然口中說出來，倒還是有些自然，因為在短短的採訪中，能聽到他對於演技這件事本身的野心，還有落到實際中的自我要求。每個人都可以說無數次：我很努力很認真，但是努力到什麼地方，到底願意花費多少精力去琢磨一些看不到摸不著的事，這隻有自己知道。

劉昊然說，自己在看電視劇的時候，看到哪場戲非常好就會「倒回去，仔細看這場戲每個人表演的狀態、眼神、一個表情、一個角度，一種說話的節奏」，拍雜誌的時候，在大片和視頻完成的時候，就想一想「這個表情、這一下，是不是可以用在什麼樣的角色，在演什麼樣的情感的時候」；他說自己最喜歡的其實是群戲，比如《請回答1988》和《海盜電台》那種。在聊這一些的時候，甚至讓人忘了，這只是一個20歲的在校大學生，《妖貓傳》是他剛剛主演的第四部電影；還忘了前幾天因為「考研的小姑娘」成為微博熱門的他。眼前的劉昊然有一種初入職場準備拼搏的新鮮人感覺，雖然也露出些許疲憊感，但對今後的道路，充滿著努力向上的心氣，以及願意吸收一切能量強大自己的決心。

聽他聊這些的時候，有點兒走神地想到：一個被拍戲、宣傳，還有在校學習塞滿個人時間的20歲男生，要怎麼擠，才能留出這些提高自己的空間，更不用說身處娛樂圈中，他還有各種真人秀和商業活動要兼顧。他自己也說，因為閱歷和知識儲備有限，對戲的認知就會不深。但是擁有上進心，並且克服障礙堅持下去，對任何人都不是那麼容易。

「為了演《妖貓傳》，看了很多西恩·潘的電影」

2016年3月，劉昊然第一次因為《妖貓傳》見到導演陳凱歌，在那之前，他一直覺得陳凱歌是一個「很嚴肅的人」。見面之後，陳凱歌對他提了兩個建議，一個是希望他能再瘦一些；另一個是讓他去看看西恩·潘年輕時演過的電影，為的是能體會「白龍」這個角色的叛逆和倔強。

這次見面之後，劉昊然確定能出演「白龍」，已經是當年的六七月份，正式進組則在八月。在這期間，總覺得「自己如果稍稍一放鬆下來，這個角色可能就不屬於我了」的他，一是減肥減了20斤，二是看了大量西恩·潘的作品「有《越戰創傷》，還有很多他客串的電影我都去看了，比如《白日夢想家》，結果看的過程中發現了很多很好的電影。」

西恩·潘（左）的《越戰創傷》

《妖貓傳》中，劉昊然只和扮演丹龍的歐豪有比較多的對手戲，甚至和他暗戀的「楊玉環」張榕容，對手戲都不是很多，即使這樣，正式拿到劇本之後，他發現導演只給了每位演員屬於自己角色的部分，就又找到《妖貓傳》的原作，讀了這部劇情繁複腦洞極大的小說。

小說里，白龍和楊玉環之間的故事甚至發展到「狗血」的程度，然而電影里的白龍只是個痴戀貴妃的少年。劉昊然說，這個少年表達感情往往在貴妃看不到的時候，甚至在貴妃已經離世之後「大部分時間都是我自己在演」。

即使面臨這樣的情況，在拍戲前還害怕被換掉的劉昊然，在開拍之後，這股緊張勁兒倒沒有了，他說對自己的古裝造型挺滿意「肥沒有白減」，更重要的是，導演陳凱歌不但不如他想象中嚴厲，也能夠拓展他作為演員的視野，更設身處地愛護演員，為他們營造拍戲的最好氛圍。

《妖貓傳》已經殺青一年，劉昊然依然清楚地記得，陳凱歌有一次在片場情緒激動，是為了他和歐豪的拍攝：

「我們在山洞裡拍，那個山洞是搭的景，在大概二層，要走一個小梯子上去，我們每拍一遍要去導演那兒看回放，導演那個棚子搭在底下，後來導演突然說：不行，你們這是怎麼安排的，這場戲演員都是重感情的爆發戲，演員演了一條，狀態對了，走路兩三分鐘走下來到我這兒看回放，再走回去就什麼都沒了。導演就直接說：你們不用跑了，把（導演看監視器）那些東西搬上去，搬到山洞裡，導演就自己也走到山洞裡，坐著小板凳坐在那邊，我們拍完之後能最快速度到導演那兒看，看完聊完之後最快速度再回去演。」

劉昊然說這件事的時候，如同發生在昨天，他沒有直接說出類似感激的話，但是語氣彷彿已經回到了拍攝的時光，對這位「每個角色，每一場戲的狀態，心理活動、人物關係，都理解得非常深」的大導演，他曾經在微博上寫「導演是個有魔力又有魅力的人」；也在採訪中說，陳凱歌是一個很善於給演員講戲、講故事的導演，「尤其對我們年輕演員，他可能更照顧，會用我們更能理解的方式告訴我們。」

「希望回學校排演一場話劇，喜歡《請回答1988》那種群戲」

當天劉昊然走進採訪間，就要找電影里那隻「妖貓」Luna，說要逗一逗，這個時候的他恢復了那個少年的本性，回到了那個被拍到在網吧和圈內兄弟們一起打遊戲的「網癮同學」。問了問他前不久在機場被粉絲送了一摞書的事，他笑著說看到有人送他李誕的書，就要「機場廣告位招租。」

但在整理採訪錄音的時候，發現他每次談到表演、角色這樣的事，回答時長几乎都能到一分鐘。這個中戲表演系大二的學生，入行三年，卻仍然自覺站在表演這座高塔的塔底，他說自己因為閱歷和知識儲備尚淺，對表演的認知仍然不夠，談到合作過的導演們，陳凱歌、陳思誠、劉偉強，還有《琅琊榜2》的孔笙，說和他們學習得最多的是對角色的認知，「可能我們現在還浮在表面上，我們會想：悲傷、喜悅，哭、笑，還停留在這個的時候，他們的想法可能已經到這個角色的心理活動狀態的起伏，這場戲的人物關係、表演的走台調度。」

用一種俗氣的說法，現在的劉昊然似乎是一塊海綿，隨時吸收營養，甚至在拍雜誌和休息看電視劇的時候，也被他用來尋找表演的靈感。「那個照片和視頻出來的時候，我會自己去看，看的時候會想：這個表情、這一下（眼神）是不是可以用在什麼樣的角色在演什麼樣的情感的時候，我可以用到。」

「看電視劇都是快進著看，看到哪場戲，突然，停！倒回去，然後仔細看這場戲每個人表演的狀態、眼神、一個表情、一個角度，一種說話的節奏，就會去想，這個是不是我在演什麼樣的情感里能用。」

對表演來講，年輕給演員們帶來新鮮的面容和無法複製的朝氣，然而時間也不可能再多分給這位幸運的少年一倍，於是他只能提高生活和工作的密度，才能夠給出自己能給的最好狀態。劉昊然說自己因為工作錯過了班上一場大戲排練，但是他渴望嘗試一次完整的舞台經歷「從排練到演員之間的交流，到一遍遍的演出。」他想去看近期正在上演的幾部話劇，但也因為身在工作中無法前往。

不止一位年輕演員說過，需要先贏得市場的關注，才能在將來獲得更多主動權，這樣類似的話。不過要贏得當下市場的關注，對劉昊然，還有很多和他一樣的演員來說，卻不可避免地被擠壓著學習和成長的空間。然而市場帶來的矛盾不止這一點，在各種類型片缺失、角色類型單一的國產片市場，即使是老牌明星，能演出的角色也極不豐富。比如你根本想不到，國內哪位女演員能憑《藍色茉莉》這樣的片子獲獎，哪位中年男演員能碰上《鳥人》這樣的劇本。

其實每個有上進心的演員自己，可能也充滿著對好作品的渴望，即使是主演電影不超過五部的劉昊然，也聊到了自己最理想的戲劇類型：

「我更喜歡群像戲，包括《請回答1988》、《海盜電台》，群像戲是比較難拍的，角色很多，但每一個角色在一部戲里都能有一個非常立得住的性格，所有演員一起，不是只通過一個演員或兩個演員去帶動這場戲，而是所有演員大家一起，把這個戲的節奏烘托起來，這個是很難做到，但做到之後就一定非常優秀的一個狀態。」

在《妖貓傳》馬上要上映的時候，劉昊然搶先因為電視劇《琅琊榜2》再次在微博上圈了一圈粉，很自然的，各種聲音都有，有粉絲提到了他在寫真集中這樣形容自己「入不敷出」。不到兩個月以後，他最新主演的電影《唐人街探案2》又要上映，兩個月內三部作品亮相，二字頭的第一個冬天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收穫的季節，對還在登塔的他來說，不完美本身也是一種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