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氏最後的勁敵——諸葛誕的故事

諸葛亮、諸葛瑾、諸葛誕被稱為諸葛家族龍、虎、狗。這裡的狗並非貶義,而是用來稱讚殺敵立功的人,典出「功狗」。同樣的例子還有北洋三傑中的馮國璋,就被稱為北洋之狗。諸葛誕名聲不大,卻有好幾個很有名的親戚:諸葛瑾、諸葛亮是他的堂兄,司馬懿是他的兒女親家,東晉開國皇帝晉元帝司馬睿是他的曾外孫。但他能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並不是依靠這些鼎鼎大名的親戚,完全是憑藉他個人的奮鬥。

宦海沉浮

諸葛誕的父親沒有做過官,也沒有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相對於那兩位官二代出身的堂兄,諸葛誕只是一個草根兒。他的出生年份不詳,無從得知他的準確年齡,但從他的經歷來看,他至少應該比諸葛亮年輕十幾歲。

諸葛誕長大成人的時候,兩位堂兄都已經在蜀吳兩國舉足輕重,但他沒有前去投奔,全憑自己在魏國打拚,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這個人相當有志氣。他從縣令做起,後來調到中央做尚書郎(相當於正廳級秘書),具體工作是在人事部負責提拔幹部。做這份工作,找他走後門的人自然少不了,諸葛誕的應對方法很有創造性,誰和他推薦了什麼人,推薦的時候誇了些什麼話他全都記下來,再把這些話公布出去,被推薦的人都給予試用的機會,大夥一起來監督這個人是不是名副其實,這樣一來找他走後門的人也就都不敢隨便推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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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尚書僕射(相當於副總理)杜畿帶著他一起去試剛造好的船,遇到大風浪。這船還真是禁不住試,直接翻了,兩人都掉進河裡。虎賁(特種兵)划著小船來救,首先遇到諸葛誕,在這種緊要關頭,諸葛誕卻大無畏地喊道:別管我,先救領導!這幾個特種兵也真是實在人,真就撇下他不管去救領導了。杜畿當時已經是六十二歲的老人,儘管被撈了上來但還是淹死了,諸葛誕則是漂到岸邊昏死過去,被人救活。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把死的危險留給自己,出於尊老愛幼也好,玩命巴結領導也罷,至少說明諸葛誕是一個不怕死,捨得下血本的人。

也許是因為在危險關頭捨生忘死感動魏國的優異表現,諸葛誕被破格提拔為御史中丞兼任尚書(監察部長)。做了高官的諸葛誕和高幹子弟、皇親國戚夏侯玄很對脾氣,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鐵哥們。由於夏侯玄得罪了魏明帝的小舅子,還加入了高幹子弟們在一起議論朝政,抨擊掌權老幹部的文化沙龍,被魏明帝扣上沽名釣譽的罪名,夏侯玄等高幹子弟全部被免職。諸葛誕明明只是一個草根兒,但就因為和夏侯玄走的太近,也被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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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魏明帝駕崩,曹爽與司馬懿共同輔政。由於老幹部們多數站在司馬懿這一邊,曹爽啟用了這批高幹子弟充實自己的勢力,諸葛誕也跟著官復原職,但這並不能說明諸葛誕是曹爽的黨羽,因為他和司馬懿還是兒女親家,屬於兩派都能接受的,政治立場頗為模糊的人物。

投筆從戎

曹魏帝國有四大戰區,對蜀作戰的西線戰區、對吳作戰的東線戰區、南線戰區和對鮮卑作戰的北線戰區。由於諸葛亮的北伐一度成為曹魏帝國的心腹大患,西線戰區也就水漲船高,地位飆升。長期領導對蜀作戰的司馬懿也因此獲得了巨大的政治資本,雖然諸葛亮去世后,司馬懿就被調回中央,但西線依然掌握在他的心腹,征西將軍郭淮的手中。

由於東線戰區更靠近吳國的首都建業(今南京),實力自然就超過了同為對吳作戰的南線,是曹魏的第二大集團軍。誰掌握了東線,誰就有了與司馬氏抗衡的本錢。恰逢東線戰區的最高長官被調回中央養老,關於誰來接替這個關鍵職務,曹爽與司馬懿兩派爭論了整整一年,最終互相妥協,將長期在東南戰線工作,與兩派都不遠不近、已經67歲的王凌提拔為東線一號首長,征東將軍。東線三號首長,廬江太守則由曹爽的親信,猛將文欽出任。而諸葛誕,他既是曹爽集團頭號骨幹夏侯玄的鐵哥們,又是司馬懿的兒女親家,而且他和王凌也是兒女親家,成了三方都易於接受的不二人選,於是諸葛誕投筆從戎,作了揚州刺史、昭武將軍,也就是東線戰區的二號首長。

淮南一叛(王凌之亂)

高平陵之變,司馬懿逆襲曹爽。曹爽集團盡滅。司馬家族在曹魏帝國的勢力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此時唯一有資本對抗司馬家族的王凌,對魏國、對曹爽集團都談不上多深的感情,但是他對司馬懿獨霸朝綱很不服氣。

論出身,他是以離間計誅殺董卓的司徒王允的侄子,家族威望遠在河內司馬氏之上。

論年齡,他比司馬懿歲數還大,當時已經快八十歲了,別人見了司馬懿要叫一聲老太傅,可在他這不過是司馬懿那小子!

論勢力,四大戰區當中,他自己是征東將軍,征西將軍郭淮是他的妹夫,征南將軍王昶是他的發小兒,鐵哥們;刺史一級,兗州刺史令狐愚是他的外甥、揚州刺史諸葛誕是他的兒女親家、荊州刺史王基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

王凌覺得自己擁有這樣的實力,憑什麼要聽司馬懿的,你司馬懿不就是仗著手裡握著皇帝曹芳嗎,我也立一個皇帝不就結了?於是他派外甥令狐愚聯絡楚王曹彪,打算另立中央,與司馬懿一決雌雄。

如果光看這些有利因素,王凌好像無比強大。但換一個角度看,他的這些關係除了他的外甥令狐愚,其他人和司馬懿也都頗有淵源,能保持中立不跟著司馬懿來收拾對他就不錯了,跟著他造反,憑什麼?偏偏唯一靠得住的外甥,兗州刺史令狐愚剛聯絡完楚王曹彪就病死了,王凌的實力縮水了一小半兒。而他所擁立的楚王曹彪,是曹操的小兒子,論輩分,是魏帝曹芳的爺爺輩。自古帝位傳承無非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以叔代侄雖然很少,也還勉強說得過去,而以爺代孫……太不倫不類了吧?曹魏從建國以來,所有掌權人物都是曹丕一脈的既得利益者,立曹彪等於是對曹丕、曹睿、曹芳三代皇帝的背叛,大義名分蕩然無存。就連他的兒子,諸葛誕的女婿王廣都覺得這次謀反不靠譜,別人就更不會跟著他一起雞蛋碰石頭了。

縱使王凌外強中乾,司馬懿依然不敢大意,不惜以年老多病之身,親率大軍南下。諸葛誕、文欽也統統站到司馬懿一邊,王凌眾叛親離,內外夾攻,只好束手投降,被逼自殺。

淮南一叛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了。司馬懿將曹氏宗族全部嚴加看管。確保再沒有人能另立中央之後也含笑九泉。由於立場堅定,諸葛誕接替王凌出任東線戰區最高長官、文欽則接替了諸葛誕二號首長的職務。

淮南二叛(毌丘儉、文欽之亂)

公元252年,趁著孫權駕崩,吳國人心不穩,司馬師派司馬昭帶領東、南兩大戰區攻打吳國,大敗於吳國太傅諸葛恪之手。打了敗仗總要追究一下責任,司馬師先拿司馬昭立威,免去了他的的爵位,同時將東、南兩大戰區的一號首長諸葛誕、毌丘儉職務對調。這樣問責既能顯示司馬師的公平,又能達到削弱軍閥勢力的目的,使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不能說沒有水平。但司馬師還是失誤了,諸葛誕與文欽兩人的關係非常糟糕,只要他倆在一起就是互相掣肘,這次職務對調反倒使得此二人都感到了空前的自在。

而新來東線戰區的毌丘儉,更是個狠角色,曾經領導過中國古代史上對東北方向最遠的遠征,從朝鮮半島攻下一大片地區劃入魏國疆域,把不可一世的高句麗王國打得險遭滅頂之災。從朝鮮半島到俄羅斯濱海地區都傳頌著毌丘儉的威名,時至今日,遼東還能看到紀念他功勞的石碑。毌丘儉是個實誠人,他深為感激魏明帝曹睿的知遇之恩,對司馬氏專權深感不滿。只是一來對司馬懿的能力相當忌憚,二來以南線戰區的實力不足以成就大事所以才一直強自忍耐,不敢有所動作。

如今,司馬懿這頭老狐狸不在了,司馬師不過是個小狐狸,不足為慮。自己又掌握了淮南,擁有了叫板的本錢。真是絕好的機會啊。誠然,他初來乍到,對東線戰區並不熟悉,但這難不倒毌丘儉,他相出來的辦法也很實在,作為領導卻能放下身段,一個勁兒給文欽送禮。文欽本就是是曹爽的心腹,早就想給消滅司馬氏曹爽報仇,一邊假意順從司馬氏一邊等待合適的機會。現在老糊塗蛋王凌、討厭鬼諸葛誕死的死、滾的滾,新領導毌丘儉對我這麼夠意思,此時不起兵,更待何時?

公元255年,毌丘儉、文欽謊稱得到了太后的手詔,於東南第一重鎮壽春舉兵,討伐司馬師。他們將在淮南屯駐的大小將領都召集到壽春城內,於城西築壇,歃血為盟,毌丘儉率領老弱駐守壽春,修築防禦工事,文欽率領五六萬機動部隊在外圍作戰。同時,向天下發出公告,揭露司馬師的罪行並將毌丘儉的兒子送到吳國做人質以求援兵。

毌丘儉起兵之前,曾派人聯絡諸葛誕一起打倒司馬師,諸葛誕連眼都不眨就把使者給殺了,還向司馬師告密。於是司馬師不顧剛剛做了眼部手術,需要靜養,親征毌丘儉、文欽,又派諸葛誕等到附近駐守,同時命令各路大軍暫時不要交戰。毌丘儉、文欽進退失據,加上淮南將士大多是北方人,害怕家屬受到牽連,士氣低落,越來越多的士兵選擇投降,只有淮南地區新加入的農民仍然效忠。司馬師調遣鄧艾只帶領一萬人出擊誘敵,而司馬師親率大軍隱秘地與鄧艾會合。文欽有勇無謀,想都不想就追殺鄧艾,中了司馬師設下的誘敵之計,被魏軍擊破敗走。毌丘儉聽到文欽戰敗的消息后慌忙棄城,連夜逃跑,手下紛紛棄他而去,毌丘儉英雄末路,被一名農民射殺。文欽則逃入吳國,被吳國當做了淮南活地圖。

淮南二叛的主要影響有二:

司馬師死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文欽之子文鴦帶兵偷襲,司馬師驚嚇過度,再加上本來眼睛上就長了個瘤子,經常流膿,致使眼睛震出眼眶。沒多久就活活疼死了。

諸葛誕又回來了。這次平叛過程中,諸葛誕比司馬師還要積極踴躍,他不僅第一個告密,而且第一個領兵攻入壽春。就這樣他再次回到了他所熟悉的淮南,鎮守東線戰區。

淮南三叛(諸葛誕之亂)

人們常常把王凌、毌丘儉、文欽、諸葛誕都看作反對司馬氏的曹魏忠臣,並為他們沒有團結起來對抗司馬氏感到惋惜。其實這幾位完全不是一路人,王凌想的是另立中央,取司馬氏而代之。毌丘儉一半是出於自保,一半是想報答曹家的恩情。文欽想的是給曹爽報仇。而諸葛誕,他只是想自保而已。

《魏末傳》記載了司馬昭的頭號心腹賈充在拜見諸葛誕時的一段對話。賈充說,京師的賢才都希望司馬昭能夠接受曹魏的禪讓,您對這事有什麼看法?諸葛誕很生氣地說:你還是賈逵的兒子嗎?你們父子受曹家厚恩,你怎麼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如果有人在京師搗亂,我一定以死捍衛皇室!《魏末傳》這段記載也出現在《三國演義》里。但這段對話的真實性是值得懷疑的,諸葛誕當然知道賈充在司馬昭跟前的地位,不可能跟賈充這麼毫無顧忌,就算他真是這樣想的,也沒必要當著著賈充的面說出來。所以《三國志》和《資治通鑒》也都沒有採信這段對話。

說諸葛誕是曹魏的忠臣恐怕是往他臉上貼金,他對曹魏也談不上多深的感情,他如果那麼有正義感,怎麼會兩次幫著司馬氏平叛?對司馬氏他不僅沒有仇,反倒是實在親戚,他準備造反,僅僅是因為不安。他感到不安,主要是因為放眼這時的魏國,能對司馬氏構成威脅的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諸葛誕為了找到安全感,不惜血本,收買人心,麾下聚集了數千名死士。又向朝廷(此時的魏國朝廷已經等於是司馬昭的軍政府了)要求增兵十萬以抵禦吳國。諸葛誕手下本就有十萬人馬,吳國那邊兒從立國到滅國始終都在為兵源不足而頭疼,砸鍋賣鐵也掏不出十萬以上的部隊,諸葛誕說要十萬人來幫忙防守,誰信?就算司馬昭本來沒怎麼懷疑他這下也非得懷疑他不可了。

公元257年,「朝廷」下詔升諸葛誕為司空併入朝赴職,司馬昭也知道諸葛誕不大可能乖乖奉召,但這樣做相對於直接征討,更加占理,讓大家覺得不是我司馬昭無故屠戮功臣而是他諸葛誕不識抬舉。

這時的諸葛誕,要麼主動交出兵權求一個平安,要麼豁出全部身家去拼一把。於是便成了心理學上十分經典的,關於風險規避還是風險喜好的選擇。

假設你的總資產為三萬元,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A.直接得到五千元

B.猜硬幣,猜對了得到一萬元,猜錯了一無所獲。

多數人會選擇A。

假設你的總資產為三萬元,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A.失去五千元

B.猜硬幣,猜對了沒有損失,猜錯了失去一萬元。

多數人會選擇B。

在得到的時候,人們一般會選擇風險規避,不願意冒險去得到更多,見好就收。在失去的時候,人們一般選擇風險喜好,更願意冒險去減少自己的損失,放手一搏。

諸葛誕決定放手一搏。他的手裡有堅城壽春、有數千絕對效忠於他的死士、有十萬兵馬,還有足夠支撐一年的糧食,這還不夠,他又殺死揚州刺史,收編了五萬降兵,把兒子送到吳國做人質請求支援。吳國大喜,敵國這麼高級別的將軍帶人馬、帶城池來投靠誰不高興啊?當即派三萬大軍前來接應,當然也少不了淮南二叛時的主角之一、剛剛來到吳國沒多久的淮南活地圖文欽。吳國還封諸葛誕為左都護、假節,大司徒,驃騎將軍,青州牧,壽春侯,吳國的意思是:諸葛誕,我們支持你,你一定要頂住!

諸葛誕所領導的淮南三叛充分吸取了前兩次的教訓,做了充分的準備。

淮南一叛時,王凌領導下的東線戰區矛盾叢生,諸葛誕領導下的東線戰區可是鐵板一塊。

淮南二叛時,毌丘儉、文欽只有五六萬人馬,還要防著吳國來偷襲,既要防守,又要進攻,左右支絀,捉襟見肘。現在諸葛誕手上有十八萬大軍,吳國對他也是鼎力支持,戰略上諸葛誕更是力求穩妥,絕不出擊,以逸待勞,倚仗堅城壽春打防守反擊。

司馬昭調動了二十六萬大軍,在兵力上佔有優勢,後勤補給上更是以全國敵一隅。但他有一個很深的顧慮:當初他老爸率軍出征,他大哥留在朝中坐鎮;後來他大哥率軍出征,他留在朝中坐鎮。現在,他率軍出征,他的那幾個弟弟可都沒本事在朝中坐鎮。帶著皇帝御駕親征?可太后還在,太后要是想搞事兒,比皇帝還麻煩,得,咱們一起出征吧。於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了太后、皇帝一起「帶領」大將軍出征的場面。辦法雖巧,風險也很大,萬一有個閃失,太后、皇帝被俘,那就等於把自己最大的本錢,號令天下的資本都輸光了。這是司馬家族與諸葛家族賭上全部資本的最後一戰,也是決定三國歷史走向的關鍵一戰。

司馬昭沒能阻止吳國的三萬援軍進入壽春,勸降的政治攻勢也宣告無效,畢竟諸葛誕兩度經營淮南,又刻意收買人心,群眾基礎紮實,哪能被這簡單的策反宣傳所瓦解?但司馬昭並不急於攻城,圍而不攻,把戰略重點放在阻止吳國後續援軍上,以確保自己敵軍數量不要再增加了。

吳國的第二波援軍被擊退,面對城外黑壓壓一片的敵軍,諸葛誕依然氣定神閑,甚至哈哈大笑。他選擇在壽春打防守反擊可不只是因為壽春城堅固那麼簡單,壽春一帶每年都會下大雨,一下雨淮河就要漲水,一直淹到壽春城下。所以諸葛誕看見司馬昭在城下紮營非常高興,他得意地說道:「這下我不用動手敵人就玩兒完嘍。」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從司馬昭紮營開始,就一滴雨都沒下,是少有的大旱……

壽春城中存儲的是足夠十萬大軍吃一年的糧食,可現在城中有十八萬人,吳國看來也使不上什麼勁兒了,天公又不作美。諸葛誕手下的得力幹將蔣班等人認為,東吳嘴上說還會發救兵,實際上是想坐觀成敗,不能指望他們。現在城中糧食不足,應該趁著人心還沒散,拚死一擊,突圍而出,雖然會有損失,但也能有一部分力量得以保存。可是文欽不同意他們的看法,他認為諸葛誕率淮南十餘萬之眾來降,東吳不可能不要,三萬東吳子弟也被困在壽春,東吳更不會坐視不管,因此主張固守待援。兩人說的似乎都有道理,諸葛誕一時拿不定主意,雙方各持己見,互不相讓。文欽脾氣一直不太好,這回又犯了老毛病,大怒,要殺蔣班。這時諸葛誕也決定採納文欽的建議,固守待援。蔣班一氣之下,跳城逃跑,投降司馬昭了。

針對城中缺糧的現狀,又吸取淮南二叛時北方士兵士氣低落,容易投降的教訓,文欽想出了一個奇葩的主意——將城裡的北方士兵統統遣散以節省糧食……諸葛誕和文欽分別是壽春城中兩股力量的代表,以諸葛誕為代表的軍事集團多數是北方人,現在文欽要遣散北方兵等於是解除諸葛誕的武裝力量,那諸葛誕能答應嗎?文欽的這個建議的確能夠緩解城中缺糧的問題,但也削弱了城中的戰鬥力,尤其是削弱了諸葛誕的力量,要知道這些北方兵是諸葛誕多年培養的資本,是這次反叛的中堅力量,也是他投靠東吳的最大本錢,如果都解散了那他豈不成了光桿司令?諸葛誕和文欽原本關係就非常糟糕,現在萬般無奈聯手抗敵,彼此間卻一直心存芥蒂,文欽這麼餿的主意一提出來,雙發積壓多年的矛盾終於爆發。諸葛誕覺得文欽的用意是在削弱自己的力量,你這混蛋到底安的什麼心!?文欽也覺得很委屈,老子好不容想出來的好主意,你竟然不聽?文欽一直是有名的暴脾氣,說著說著就開罵了。諸葛誕一氣之下親手把他殺了。文欽死了也就罷了,這樣的人留在城裡也確實是個不安定因素。可文欽的兩個兒子文鴛、文虎當時正在巡視城防,得到消息立馬要帶兵找諸葛誕算賬,可他們手下的人數太少,文家兄弟喊破了嗓子也沒人願意跟他倆去跟諸葛誕死磕,按說這已經耽誤了不少寶貴時間了,可諸葛誕竟然沒有採取任何行動眼,就這麼睜睜看著文家兄弟投降司馬昭了,要知道文鴛可是三國後期難得一見的猛將,司馬師就是被他嚇死的!

魏軍得知城中有變,又見文家兄弟前來投降,喜出望外。很多人想到文家與司馬昭有殺兄之仇,爭著搶著拍馬屁要求把這哥倆砍了。司馬昭卻給這哥倆加官進爵、並且不用他們上陣廝殺,只要他們騎著馬繞著壽春城做廣告:都來看啊,文欽的兒子投降了都沒事兒啊!你們還怕什麼啊?一開始,文鴦和文虎一接近城下,城裡守軍就放箭,不讓他們順利開展反動宣傳;可到了後來,隨他們在城下怎麼喊,城裡也沒人放箭了。這可能是宣傳起了作用,守軍已經動搖了,更可能是餓的。

司馬昭見狀,知道時機已經成熟。下令攻城,城中士兵餓的一動不動,眼睛間或一輪。頗為諷刺的是,司馬昭大軍剛剛攻入城中,就下起了暴雨,壽春城外一片汪洋……

諸葛誕想帶著他的死士們突圍,可城外全都淹了,往哪裡跑啊?就這樣死於亂軍之中。他的親信幾百人被活捉,魏軍一個一個的問,「投不投降」?只要不投降,立刻斬殺。就這樣從頭問到尾,幾百人無一人投降,都說:「能為諸葛公而死,沒有什麼遺憾的」。

了不起的俗人

草根兒出身的諸葛誕,不投親、不靠友,完全憑藉自己的實力在三國亂世的腥風血雨中摸爬滾打,在夾縫中求生存。而且由於諸葛瑾、諸葛亮在吳蜀兩國都身居高位,諸葛誕在魏國長年遭受壓制,直到兩位堂兄謝世才得到重用,一路做到了征東大將軍、司空的高官。

他辦事講原則,對人事管理制度提出了創造性的合理化建議。對領導,他能夠捨生忘死,對部下、對百姓他也深得人心。他這一生和他關係不好的好像只有一個簡單粗暴的文欽。

做官、做事、做人都很有一套,諸葛誕無疑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可是與諸葛瑾、諸葛亮相比,他沒有崇高的理想,也沒有無私的幫助過什麼人。他的努力、他的拼搏,歸根到底不是為了得到權力地位就是為了保住權力地位。他的得失心太重,這並不能說是他的缺點,只能說是他的弱點。他雖然了不起,但也只是一個了不起的俗人,他雖有大智大勇,卻沒有大仁大義。

傳奇的諸葛家族,在中國的歷史上留下了絢爛的一筆,雖然史書記載的只是吉光片羽,卻足以使人受益:

不修心性者,難成大事。智勇雙全者有敵,仁者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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