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推薦的十本修身養性的好書
作者：李憲堂 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
按：當此季末之世，風頹俗弊，鬼怨神愁。舉世如狂，懷腐鼠而相嚇，趣聲色以紛爭。蠅營狗苟，狼貪鷙奪，顛盪乎驚風迷塵，糾纏於名韁利鎖。熙來熙往，滿眼皆逐利之客；自戕自縛，舉目盡倒懸之民。神州鼎沸，結千重之槐夢；慾海橫流，翻萬劫之腥波。沉痾漸久，安求回春之葯？否運造極，幸有度劫之舟？
以下十書所錄，皆古之仁人君子醫世之丹方，救人之本草。作者或風雅名士，或敦厚長者。切切之言，諄諄之語，如老蚌結珠，精銅作鏡，都從日常歷練中體貼出，五更枕頭上磨礪來，無非安身立命的真理，辨證施治的心傳。其論或警峭、或溫煦、或嚴正、或詼諧、或曠達、或婉轉、或從容。或玄言妙悟，點到為止；或居家短長，苦口婆心。格言警語，可做攻心之金石；真知灼見，誠為洗過之真火。雖文質各異，趨好不同，其悲天憫人情懷，化世度人志願，則千岐而同歸。雖屬斯文之支脈，大道之一偏，亦齊家之利器，修身之寶典。
嗚呼！浮生如夢，誰曾夢覺？回頭是岸，何人回頭？向死而生，勇者無畏；對天照影，智者不迷。知人生苦短，何不深自警厲，勇猛進取？大道至簡，天理自在；福無定數，命在自求！
1.《小窗幽記》
原名《醉古堂劍掃》，編著者為明代陸紹珩，陸約1624年前後在世，生平不詳。清乾隆時期被書商改題本名，署名陳繼儒。《小窗幽記》分為醒、情、峭、靈、素、景、韻、奇、綺、豪、法、倩十二集，為明代清言的集成之作。其立意在教人以安詳處世，以謙退保身，以涵容待人，以韻致怡情，以洒脫養心。清人陳本敬評價本書「泄天地之秘笈，擷經史之菁華，語帶煙霞，韻諧金石」。作者以錦繡胸懷陶冶前人綺思警語，如採花成蜜，無美不臻。其文清雅，其論警峭，其理也月靜沙明。千古相接，幽人長往；典型宛在，
寒枝可依。嘆世路無窮，時當幽處暫憩；思宇宙浩渺，何妨小窗獨憑。
2.《菜根譚》
明萬曆年間洪應明著。應明字自誠，號還初道人，生平事迹不詳。這是一部熔鑄儒釋道三教精華的處世寶典，被譽為古今修身第一奇書。其文出冷入暖，彈俗奏雅：有持身語，有涉世語，有隱逸語，有顯達語，有遷善語，有介節語，有仁義語，有禪悟語，有諧趣語，亦有見道語。於語默動靜之間，窮通得失之際，說盡人生無限況味：論性命①直入玄微，道人情曲盡巉險②。俯仰天地，見胸次之清曠；塵芥功名，知識趣之高遠。筆底陶鑄，無非紫霞碧水；紙上點染，儘是綠樹青山。一卷在手，如游春山雨後，眼前鳶飛魚躍，心頭雲潤風颺，頓入風月無邊之清涼世界。書以「菜根」命名，意謂只要持定根本，用心有恆，於尋常事物中亦可得人生之至味。
3.《圍爐夜話》
作者為生活於清朝中期的王永彬。王永彬，字宜山，人稱宜山先生，著有《歷代帝統年表》《先正格言集句》《朱子治家格言》《六書辨略》《音義辨略》《禊帖集字楹聯》《孝經襯解》《圍爐夜話》等，合稱《橋西山館雜著八種》。《圍爐夜話》為作者品味人生的結晶之作，風格優雅，滋味雋永，與《菜根譚》《小窗幽記》並稱處世三大奇書。全書由221則格言警語構成，以「安身立業」為總話題，分別從道德、修身、讀書、安貧、樂道、教子、忠孝、勤儉等十個方面，揭示了瑣碎生活中做人處事的真切道理。靜夜披卷，含英咀華，細細品咂浮世塵生的真況味，但覺萬類一空，神鬼在旁，靈明頓醒：浮生若夢，世路多艱，何事苦作糾纏？求個良心管我，留些餘地於人，天地本來無礙。大道至簡，誠敬有福田果報；良知自在，仁愛即長夜傳燈。
4.《幽夢影》
作者張潮，字山來，號心齋，別署心齋居士，清朝前期人，著有《虞初新志》《花影詞》《心齋聊復集》《奚囊寸錦》《心齋詩集》《飲中八仙令》《鹿蔥花館詩鈔》等書。《幽夢影》是作者於艱難困苦的人生歷練中體貼出來的唯美主義的人生格言集，「以風流為道學，寓教化於詼諧」③。作者高蹈明月下，徘徊雲影間，以生花筆，寫滄桑情。素心茹雪，點化人間風月；妙手鉤玄，塗染世外煙霞。雖冷嘲熱諷亦不失寬厚儒雅，誠為滾滾紅塵下情慾煎熬中一劑消熱解毒的清涼散。它告訴我們，塵世的所有繁華與喧鬧不過是空空色相，人生的真意正在如夢如詩的疏影橫斜處——月色朦朧中，且暢懷，且放手：睿智的先賢正以其和風細雨般的娓娓教言引導我們走向智慧之門。明月高懸，大道如砥；古今相接，賢哲繼踵。一卷讀罷，萬象洞然，種種塊壘頓作浮雲。
5.《勸忍百箴》
元代許名奎著。收集歷代名人有關隱忍謙讓的言論和事例並作者本人的切身感悟彙編而成，為中國勸善書之首，字字含酸帶苦，讀來刺目驚心，可作照膽之鏡，堪為鍛魂之砧。忍之義有二：忍於我則律已嚴，忍於物則待人恕。懲憤窒慾，忍於我也；犯而不校，忍於物也。不忍無以自保，不忍難以成事。以刃加心而聲色不動，逆來順受而意氣從容，乃自古聖賢大智大勇之訣竅。忍之經義，根於性天，故其為世之戒深而切，可供獨省之警鑒，可資嘉會之雅談。誦其格言，吉其有慶；銘作右箴，祥莫大焉。
6.《呻吟語摘》
明代哲學家呂坤（1536—1618）撰。呂坤字叔簡，一字心吾，新吳，自號抱獨居士，著述有《去偽齋集》《陰符經注》《四禮疑》《四禮翼》《實政錄》等。《呻吟語》是作者歷經三十年完成的人生感思錄，多於病中吟哦推敲而成，是結晶了其人生經驗的的嘔心瀝血之作。本書有內外篇兩卷，分為性命、存心、倫理、談道、修身、問學、應務、養生、天地、世運、聖賢、品藻、治道、人情、物理、廣喻、詞章等十七章，為呂坤晚年親手刪定本，較世傳《呻吟語》更為精要，其內容涉及世道人心的各個方面，語言簡練而析理深切，論事警峭而氣度雍容，中世道之肯綮，入人情之精髓。道帙方展，前哲來唔；明鏡乍拭，心塵頓掃。聽智者之呻吟，知天下之久病；幸良藥之可資，期自救之有時。
7.《日省錄》
清初梁文科撰。文科本籍盛京奉天府，漢軍正白旗人。《日省錄》為其日常自我檢省的心得筆記，分身戒、家戒、官戒三篇，範圍天下萬事，直指世道人心。其中有警誡語，有規訓語，有勸勉語，有說理語，有悟道語。其詞質而粹，其語剴而溫，乃長者切身體會，娓娓道來，教人如何在迷障中撥得開，搖擺處立得定，緊要時拿得起，糾結間放得下。如春風化雨，沁人心脾；雖小道理，有大受用。誠為自明之寶鑒，治身之藥石。倘如作者所言，坐密室如通衢，馭寸心如六馬，刻自誡警，時自砥礪，則風雲日上，道業可期。
8.《小窗自記》
明後期吳從先撰。從先字寧野，號小窗，明南直隸常州府人氏，為人慷慨豪邁，「不屑爭便徑，不解作深機」，有風流俠士之名。所著另有《小窗艷紀》《小窗清紀》和《小窗別紀》，並稱吳從先「四記」。《小窗自記》乃作者孤芳自賞的人生體悟錄，雖屬雕蟲小文，卻有大見識，真風流：詠月嘲風，平淡中見絢麗；評山謔水，蘊藉中寓謹嚴。可謂繡口吐雲水之錦，妙手染煙霞之色。其文麗以奇，其格清而古。淺描淡寫，摹卻人間色相；慢捻輕攏，彈盡世道不平。當微雲淡河漢，零露滴梧桐之際，明月臨窗，清風入懷。此時展卷在手，俯仰千古，萬慮雲消，於焉神交先哲，唔對本心：一點靈明不昧，自將根本守拙；從來世路如此，但以肝膽向人。
9.《聰訓齋語》
作者張英（1637-1708），字敦復，號樂圃，康熙六年進士，授編修官，歷升至文華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曾受命總裁《清一統志》《國史方略》《淵鑒類函》《政治典訓》等書。另有《易書衷論》《篤素堂文集》等著述傳世。《聰訓齋語》乃歷代家訓中的經典之作，以立品、讀書、養身、擇友「四綱」統領戒嬉戲、慎威儀、謹言語、溫經書、精舉業、學楷字、謹起居、慎寒暑、節用度、謝酬應、省宴集、寡交遊等「十二目」，諄諄以務本力田，隨分知足告誡子弟，貼情入理，不火不燥，體現著溫柔敦厚的淳儒風範以及過來人的睿智和從容。設喻取譬，爛若錦繡；辨症析理，妙入毫芒。披卷含咀，如春風拂面，細雨潤身，心肺爽然。朝夕念誦，熏之陶之，會當鄙吝消除，渣滓化盡，妄情去而天機茂，正覺明兮道心生。
10.《了凡四訓》
作者為明末袁了凡。了凡本名袁黃，字坤儀，江蘇省吳江縣人。《了凡四訓》為作者以自己的親身經歷所撰之訓子救世文。全書分「立命之學」「改過之法」「積善之方」「謙德之效」四章，告誡世人因不虛棄，果不浪得，循分守常，大道如砥；行險僥倖，荊棘遍途。作者將儒家敬懼內省的修身功夫融合於佛家施德行善的度世情懷，強調福報以布施築基，立命從治心入手；積極向善，有願皆成。其論世理則樸實而多味，說佛法則切身而有情。片言作舟，可資苦海之渡；四訓如雷，能回屍④人之心。知成此身之不易，何不敬而修持？幸有前例之可法，何不厲以精進？三世遷流，六道輪轉，君子自造其命，自求多福。
註釋：
①性命，此處意為萬物之真理。孔穎達疏：「性者，天生之質，若剛柔遲速之別；命者，人所稟受，若貴賤天壽之屬也。」朱熹本義：「物所受為性，天所賦為命。」
②巉險，音讀chán xiǎn，意為高峻、險峻。此處作者形容人世艱難、險阻之意。
③石龐曾經為張潮的《幽夢影》一書作序，評價此書「以風流為道學，寓教化於詼諧」。
④屍人，此處形容麻木愚鈍之人，如同行屍走肉般生活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