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身體的田野調查

偷窺,按照常規的善意的理解,只應是在特定的階段、時間,偶爾才發作的怪癖,比如青春期男孩偷看鄰居大姑娘,比如高樓里的住戶閑得無聊,用望遠鏡觀察對面窗帘后的動靜。貌似擁擠又充斥著陌生感的城市裡,偷窺已是不可避免的存在。怪癖也罷,無聊的消遣、好奇也罷,也因其偶然性,才不那麼有殺傷力。

倘若偷窺也像釣魚、打牌,成為一種業餘愛好,就不同了。比如一本叫《偷窺狂的旅店》的書,便寫的是一個旅館老闆的偷窺生涯。60年代,一個叫傑拉德•富斯的人買下一家旅館,共21間房,他將其中12間的天花板鑽了小孔,偽裝成通風孔。店裡來了有意思的旅客,比如年輕漂亮的、看上去有故事的,夫妻倆就想辦法把他們安排在這些房間里,自己趴在閣樓偷窺。

這老闆也是個認真的偷窺愛好者,像《烈日灼心》里那個偷窺的房東,不僅在日記中詳細記錄被觀察者的性別、年齡、身高、職業、日常生活、談話內容以及性活動,還會做一些分析。他得出的結論是:「12%的夫婦性生活頻繁,62%的夫婦頻率中等,22%的夫婦性衝動很低,有3%的夫婦根本不發生性行為,還有1%是『其他』」。看上去,這就像一份人類身體活動的田野調查報告。

無論哪種形式的偷窺,身體、性活動永遠是核心,所以旅館老闆也抱怨,為了看到一點有價值的色情場景,常常不得不賠上大量的時間、精力,看完人們吃飯、閑聊、打牌、吵架,運氣好才等到一段精彩活動,畢竟他的旅客們不會老待在床上。也因此,偷窺這一行為,不管實施者的性別怎樣,其視角總是男性的。與「看」文化一樣,色情或軟色情佔據中心,毋庸置疑,女性身體是最主要的慾望看點。

貌似也有隱秘的反轉,說的是女性利用偷窺實現了自己慾望。你以為她是受害者,她卻在享受這種被看的刺激。如昆德拉小說《認》中,收到匿名情書以後,想著生活中有一個仰慕者隨時都在偷窺自己,珊達爾就格外興奮,尤其每次與男友在一起,總想象自己看到黑暗中一雙熠熠生光的眼睛:「她想象這個男人,極其的羞怯,系著那條讓人感動的領帶,背靠他們房間的牆壁站在那裡,定定地並且邪惡地,瞧著他們倆」。

但無疑,相比隱秘的身體活動都被別人記錄在案引起的驚駭,這種來自慾望對象的對偷窺者的慾望的反攻,更像一種文人式意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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