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養的女人2
你現在辦事能力明顯倒退了。劉胖子沉黑著臉色，說，上次讓你幫我喂好那條大狼狗，你他娘的給我喂死，可惜了我三萬塊，沒追究你責任吧？
劉總，這個冤哪，那傢伙自尋短見把自己撐死，可能是困鎖鐵籠得了憂鬱症，真不能怪我。
找理由是吧，按我的性格，你早就沒得幹了。知道我為什麼留用你且充當我心腹嗎？
知道，是我沒結婚唄。
這跟結不結婚有屁關係？
你想把你的侄女王瑩潔嫁給我。
是嗎？有這事嗎？
上次在公司聚餐時你當著幾十個人的面說的。
他奶奶的，你他娘的還當真了。那是醉話，當不得真。實話實說，王瑩潔的確喜歡你，她媽不同意。此事到此為止。
李斯文心寒膽落，彷彿突發性挨了一悶棍。
李斯文，你聽好了，我要重用你，是要收你為義子，做你的乾爹。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李斯文全身抖動一下：劉總，這是真是假？
不信是吧？這是我另外一輛賓士車的鑰匙，現在歸你了。劉胖子從口袋掏出鑰匙遞了過來。
我不敢接。請給我冷靜一下。
可以。
李斯文從香港特種部隊退伍回來，徒手空拳打倒兩個持刀搶劫歹徒，上了報紙新聞頭條。記者採訪他，他說自己還沒有工作。坐在客廳吃蘋果的張愛今嘀咕道：機會！好機會！
劉胖子正從浴室出來，僅腰裹一條白色浴巾，奇怪地看了一眼電視屏幕，是一個高大挺拔極具陽剛之氣的小夥子，又看了一眼面帶喜色的、乳溝畢現的張愛今，毫不猶豫踹了她一腳：他娘的別給我找事！
張愛今倒是很歡迎這一腳，好像這一腳踢出了張愛今的份量，作為情婦，倘若一個男人對你視而不見，那就是「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俏俏」了。摸著有些麻木的腿，笑說：你有病啊！
是你有病。劉胖子掀開浴巾，像一隻烤熟的蕃薯剝了皮，冒著熱氣躺之於黑色真皮沙發，用手指著無聲無息的胯下物什說：把麥克風給我抓起來。
張愛今嘟著嘴：劉總，你想不想打個廣告？
什麼意思？
剛才你誤會我了。電視新聞里這個小夥子不是沒工作嗎，我們聘用他。然後媒體一播報，我們公司天道集團的大名不是揚名天下了么？
劉胖子一愣，哈哈大笑：套路！他娘的又是套路！
只要你同意，後面的工作我全部搞定。
同意，完全同意！不愧是名牌大學出來的！好！好！是人才都給我找來，你們年輕，腦子比我好使多了！
張愛今內心不以為然：好個屁！我還不是為了穩定地位才這樣出謀劃策的。
果然，李斯文被天道集團聘為保安經理的消息頓時滿天飛舞。李斯文的忠誠表現也讓劉胖子心花怒放，經多方面檢測，此人可以重要：不貪財不好色，只喜歡嚼個口香糖。
嚼口香糖算什麼毛病？
劉胖子坐卧不寧倒不是因為受傷。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平時指手畫腳、居高臨下、一路綠燈慣了，忽地來個拒之門外落了下風，被人半路上搶了頭版頭條，可謂奇恥大辱。
這次收李斯文為義子也並非心血來潮。之前早有此念，今日受陳兵戈這麼一刺激，就感到形勢逼人刻不容緩了。當惡狼藏身於身旁，要麼出手擊斃，要麼被撕碎成一堆碎骨。他彷彿聽見陳兵戈狂妄而得意、喝酒碰杯的笑聲。那張醜陋的小臉定然一片通紅，細小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考慮好了？劉胖子說，我看中的是你的人品。現在有一個緊急任務需要你完成，相信你能做到。
…不是讓我去殺人吧？李斯文有些緊張了。首先以義子的名義作鋪墊，然後讓我去送命，你這個劉胖子算盤子打得好精嘛！幸虧沒有接那把挖坑讓你跳的鑰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不，不，不，我怎麼能讓你走死胡同，這不是作乾爹的想法，也不是我劉一周的行事風格。再說，不要動不動就去打打殺殺，顯得沒見過世面一樣。
那就好。李斯文放心下來，說，請儘管吩咐。
劉胖子笑容滿面：不錯！為人務必要乾脆利落，這正是你的優點。事成之後，必有重獎。
不知我做不做得來？
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你是我目前能夠找得到的唯一人選。劉胖子看了看緊閉的門，說，這個事是絕密，除了你我，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明天，我讓你去我朋友那裡把個人形象設計一下，因為你上過電視，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化個妝什麼的，切莫讓人認出來。
到底是幹什麼呢？
劉胖子示意李斯文靠近，耳語說：聽說過陳兵戈吧？
聽說過，沒有打過交道。
他有一個老婆，名叫何秋夢，是一名小學教師，你呢，找機會泡了她，讓陳兵戈戴上一頂綠帽子。這是第一步，第二步，設局讓陳兵戈跟合伙人鬧翻。這一步我來安排，第一步完全看你了。
劉總，這事兒不妥當吧？
有何不妥?
你看，我還沒談過戀愛，經驗不足不說，對手還是個老師，是個知識分子，對於我，難度係數有些高。
這是實話。李斯文雖然與劉胖子的侄女王瑩潔眉來眼去有點意思，但並無實質性進展，兩人之間的空缺處完全可以並排穿過兩條野狗。記得兩人某天下午遇雨一起避於人行天橋下，風搖雨晃，四下無人，李斯文的二十六年沉睡的心突然驚醒激動起來，左手不由自主摟了過去。
但是，伸出的手在中途瞬間改變航向，向上攀升，放棄了腰部目標而停在王瑩潔的左肩上。恰好王瑩潔那天左肩因睡姿不當有些不適，左手的出現給王瑩潔帶來不快：你幹什麼？
這無疑是沒事找事讓兩人之間本就薄膜似地貼著的一層牆紙弄得好像很厚似的。
高什麼？劉胖子滿臉不在乎，晚上，我安排一個地方讓你把戒破了。這不就有經驗了嘛。另外，陳兵戈老婆教個小學就把你嚇住了？什麼知識分子，你泡了她就明白知識分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斯文是一名熱血正直的好青年，畢竟受過部隊正規思想教育，內心還保留著一塊無色無味的凈土。他也耳聞劉胖子風流成性，但沒有親眼目睹具體細節，想象力有限，也不能發表太多意見。然而，誰能說得清人性發生變化是如何開始的？腐敗壞子也是一步一步蹚進深水區的。
能夠獲得一個老闆的重用，自然是幸運的。何況還拜認了一個乾爹，這種突如其來的消息一個接一個，李斯文對劉胖子心存感激。在這個鋪滿鋼筋水泥的城市，許多人的夢想就像微弱的煙頭被無形的手指狠狠摁滅了。李斯文的父親欠了十萬賭債，在某一個晚上隻身逃跑了，至今音訊全無。來南方除了賺錢還債，尋找父親也是目的之一。
現在是傍晚時候，天色一點點暗淡，窗外風聲大起。李斯文問劉胖子晚餐要吃什麼，劉胖子說這個你不要管，你呢，現在就去把戒破了，明天我會交待你下一步做什麼。記住，只許成功，這一次不扳倒陳兵戈，下次就晚了。
破戒？
不必大驚小怪，無非就是褲襠里的破事。我聯繫一下，讓他們委派車來接你。劉胖子熟練地按了手機號碼，說：喂，馬經理吧，幫我安排一下，我這邊有個經理，對，來接一下，在我工廠附近的醫院門口，他穿一套黑色西裝。
劉胖子關了電話，說：「車馬上就到，你到醫院門口等一下。單我已經買了，你儘管去破戒。
李斯文沒想到劉胖子會把自己往鬼屋裡趕。所謂鬼屋，就是對其內部一無所知。倘若表示拒絕，劉胖子一翻臉，工作沒了不說，關鍵是那些逼債的人如何應付？只好心裡惦量隨機應變吧。
走出醫院挂號大廳，一輛白色麵包車停在左手邊的停車場，車旁站著一個在風中搖晃、形似竹竿的瘦男子，鼻口之間留著一撮黑鬍鬚，僅憑這兩點就可以在三十年後還認得出來。有的人見面多次也仍然面目模糊。這裡面似乎隱藏著什麼旨意或學問，但依李斯文目前的研究水平還不能得出結論，而且此念一閃而過，因為瘦竹竿已經貓著腰堆著笑縮著頭頸貼到身前來：是李經理吧？
你怎麼認出來了？
我們這一行，入門之前就得學會看人。叫閱人術。
跟醫生那樣看？
類似心理醫生。我們主要研究人的心理和精神狀態，並施以引導和修正。
李斯文聽得雲山霧罩，倒是覺得行業複雜了，見識淺了，再說下去可能會鬧笑話，於是停止討論，問：我們去哪裡？
鬱金香國際休閑中心。瘦竹竿聲音洪亮，一路小跑開了車門，忙不迭地點頭哈腰說：李經理，請！
鬱金香國際休閑中心樓高五層，弄得像個豪華氣派的皇宮，人一靠近首先感覺矮了一尺。巨大的正楷字體豎立在樓頂，在夜色中閃爍著誘人的紅色光芒。以前是一個多姿多彩的服裝城，網撒得太大，卻沒撈到什麼魚，很快就帶著悲哀張貼了許多寫得東倒西歪的廣告語：「滿一百送三十！」，「回家湊路費，虧到你笑」！不久有人租了兩層搞了個書吧，環境優雅，設計時尚，光那散發自然氣息的竹椅就讓人坐著神清氣爽。但只看不買，奈之我何？於是兩個月後像地下組織一樣悄悄撤退，那木刻的書法名家字跡招牌也忘了摘。後面又有人信心勃勃精裝了一個音樂茶座，依然是門可羅雀，堅持了一段時間實在頂不住了，打起了低價轉讓的主意，也是慘到無人搭理。直到被包裝成現在的休閑娛樂場所，彷彿乾柴遇烈火，激情燃燒，人氣旺盛，生意興隆，前面的暗淡搖身變為光彩照人，就像一個窮光蛋一夜暴富，充滿了人生的傳奇和意外。
同馬經理步入大廳電梯，直達五樓。金碧輝煌的室內裝潢讓人眼花繚亂，老遠就聽見有男女異口同聲喊歡迎光臨。李斯文說：這幾層樓就取個國際名號，還真不怕人笑話。
不是的啦！馬經理乾咳幾聲，說，李經理，你是來得少啊！這兒除了非洲女人找不到，其他國家的女人儘管點。劉總辦有土豪卡，你完全可以解開褲腰帶撒開腳丫子玩。
看不出來有這等實力。
這算什麼？明星琦玉兒知道吧？她就來過這裡一夜賺十萬。千萬莫小看了這一棟五層樓，那是樓樓有玄機。跟人一樣的道理，人不可貌相，現在時興玩的是低調。
琦玉兒不是一個歌手嗎？她會來這裡？
歌手也是人，也得吃喝拉撒，對吧？李經理不相信也是正常。好身相出大米呀！還不都是為了錢？假如我的身相好有人包，我也沒意見。只可惜小時候條件差成天營養不良落個現在模樣。
一會兒就走到了鋪著紅色地毯的走廊盡頭，馬經理掏出電子卡刷開一扇門來，說，請先坐一下。言畢就轉身離開了。
李斯文進了房間，順手關緊了門，牆上的液晶電視正播放著一個抗日電視連續劇，畫面炮火連天。牆的兩角一邊擺放著一張蒙著白色布單的床，另一邊卻是一把結構可以隨意調整、形似玩具的紅色椅子，也不知有何用途。
房間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像荷花香，又像是菊花香，但不能確定。家鄉荷塘甚多，那荷花羞澀溫柔的樣子是多麼美；秋天，金燦燦的菊花漫山遍野肆無忌憚開放，美不勝收。這兩者一直停留在李斯文內心深處，很容易引起回憶。但是，電視中播放的血肉橫飛的鏡頭激發了一個退役軍人的熱情，他站在房子中間，全神貫注，一時忘記了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