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四川憎恨的女人:中國第一位女教授,胡適最難以忘懷紅顏知己

由「不安分」的閨秀到北大第一位女教授,她的人生就是一個傳奇。

世界華人周刊專欄作者:顧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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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世紀30年代的四川,一位傳奇女子引發了幾乎所有四川人的唾罵。彼時的她是四川大學的教授,犀利指出了川人喜好賭博等惡習,極大傷害了川人的自尊心,引來了口誅筆伐。

當時的四川,上至文人精英,下至販夫走卒,都對這個「不識好歹」的女教授十分痛恨。這位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能夠引來一省人民的集體憎恨?

事實上,她的來頭確實不小。

她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教授,同時也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位出色的女作家。同時,她還是白話文的開山之祖胡適先生一生念念不忘的紅顏知己。

「高冷女學霸」、「獨身主義」、「北大第一位女教授」,都是她身上最顯著的標籤。

她就是陳衡哲。

陳衡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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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國的諸多「才女」之中,有些不過是徒有虛名,憑藉美貌和家世,再加上豐富的情史,就被後世的文人們冠上了才女之名。

然而陳衡哲卻是那個時代的高冷女學霸。她的勤奮好學,完全碾壓同時代的絕大多數女子。

她的長相併不算很美,只能說是中人之姿;家世也並不顯赫,規規矩矩的知識分子家庭;完全是憑藉自己踏踏實實的努力,成為第一位執教北大的女教授。

可以說,她的「民國才女」之名,不摻雜一點點水分。

1890年7月29日,陳衡哲出生在江蘇武進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她的父親和祖父都是當時頗有名望的學者,可謂是書香傳家。

陳衡哲之母庄曜孚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陳衡哲的家族中有一個獨特的傳統,那就是對家族中女性的教育十分重視,無論是陳家的女兒還是兒媳,都被鼓勵學習文學藝術知識。

這在晚清時期是非常難得的,對陳衡哲的一生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

得益於家庭的熏陶和支持,自幼聰穎的陳衡哲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從父母那裡她學到了中國傳統的文學和書畫藝術,從舅舅庄思緘那裡則學到了西方的科學知識。

庄思緘,別名蘊寬(陳衡哲三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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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舅舅是一位通曉西學的進步人士。

陳衡哲曾經深情地回憶舅舅對自己的教導:「他常常對我說,世上的人對於命運有三種態度,其一是安命,其二是怨命,其三是造命。他希望我造命,他也相信我能造命,他相信我能與惡劣的命運搏鬥。」

陳衡哲的一生,沒有辜負舅舅的期望。她憑藉一己之力,擺脫了大多數女子相夫教子的庸碌命運,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造命」。

  • 陳衡哲(右十三)胡適(右十四)林徽因(左十二)任鴻雋(左十)梁思成(左八)等合影

從13歲開始,陳衡哲就在舅舅身邊接受教育,接受了許多西方的理念,她的頭腦已經完全不同於那些傳統的封建女子。也正是因此,她做出了一件令父母瞠目結舌的事情。

陳家父母雖然飽讀詩書,但骨子裡還是傳統做派,早早為女兒定下了一門親事。

陳衡哲卻誓死反對包辦婚姻,不願意和父母選中的那位「乘龍快婿」完婚,儘管對方是個家世顯赫的官二代。

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18歲的陳衡哲在堅決拒絕了這門親事之後,對所有婚姻介紹都置之不理。她想要的婚姻獨立在當時的環境下非常困難,所以她選擇寧缺毋濫。

用現在的眼光來看,陳衡哲也稱得上是一個思想超前的女性了。不婚主義,算是時人給陳衡哲貼上的一個標籤。

擺脫了婚姻桎梏的陳衡哲立志要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孜孜不倦地讀書,學習英文。當時的她也未曾想到,英文水平在會給她的未來插上一對翅膀。

1914年,陳衡哲以優異的成績進入清華留美學堂,獲得了庚子賠款獎學金,前往大洋彼岸學習5年。

在美國,陳衡哲學習的是西方歷史和文學,這個聰穎勤奮的中國女孩,很快在留學生之中嶄露頭角。其中最為傾慕她的,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胡適先生。

也正是胡適,使陳衡哲放棄了獨身主義的想法。

從左往右數,第五個是陳衡哲,第六個是胡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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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胡適還是個未婚的年輕留學生,對陳衡哲的才華十分嘆賞,引為知己。

兩個人書信來往十分頻繁,平均3天就通一次書信,信中雖然大多是對文學的探討,但兩個年輕人的心已經漸漸靠攏。

但是美好的事物往往都不夠堅固。正當陳衡哲沉浸在戀情之中的時候,胡適接到了家中的來信:必須回去完婚,家中已經為他定好了親事,迎娶小腳女子江冬秀。

胡適從小由寡母養大,十分孝順,不可能違逆母親的意願。在愛情和孝道面前,胡適選擇了後者。

胡適與江冬秀

1917年,胡適與江冬秀完婚。

陳衡哲的心情十分複雜,胡適對於她而言,既是兩心相知的戀人,又是不可多得的知己,胡適的無奈完婚,無疑使他們之間只能永遠定格在「朋友」這種關係。

陳衡哲度過了一段沮喪而苦悶的時光。然而命運之神卻在不久之後悄然眷顧了她,賜給了她一個近乎完美的丈夫:任鴻雋。

年輕的任鴻雋

任鴻雋是胡適的摯友,與陳衡哲也相交甚歡,一直傾慕著陳衡哲。

但是,「朋友之妻不可欺」,任鴻雋將這份感情默默地藏在心中,直到胡適和陳衡哲無奈分開,任鴻雋才吐露心跡。

陳衡哲與任鴻雋、胡適

與風趣幽默的胡適不同,任鴻雋溫和內斂,更像傳統的讀書人。他學貫中西,是辛亥革命的元老,比陳衡哲大了4歲,頗有兄長之風。

他十分尊重陳衡哲,無論是在追求的過程中,還是在後來的婚姻生活中,都始終給予了陳衡哲極大的個人空間,支持陳衡哲的獨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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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鴻雋的真誠追求下,陳衡哲的心漸漸被打動了。1920年,陳衡哲回到闊別已久的故國,任教於北京大學歷史系,成為北大乃至中國第一位女教授。

同年,與任鴻雋完婚。

陳衡哲與任鴻雋結婚請柬

很快,這位女教授就展示出自己的不同凡響之處。

早在歸國前,她的白話文小說《一日》就已經在文學圈裡引發轟動;歸國之後,《新青年》雜誌成了她的新陣地,散文和小說獲得文藝界一致好評。

在眾多文化名人的盛讚之下,陳衡哲的筆名「莎菲」,成為當時的文壇響噹噹的名字。

陳衡哲1928年出版《小雨點》

陳衡哲和任鴻雋夫婦志同道合,琴瑟和鳴,也令很多人羨慕不已。

但是當時的中國處於亂世之中,每個人都免不了顛沛流離,學者也不例外。夫婦二人輾轉在全國很多地方任教,將新文化的火種播撒到各地的青年心中。

陳衡哲與丈夫任鴻雋

也正因如此,1936年,陳衡哲遭遇了人生中的一場重要波折。

當時任鴻雋在四川大學擔任校長,銳意改革積弊。陳衡哲也在四川大學擔任教授,她身上那種知識分子的使命感,為她惹來了大麻煩。

陳衡哲在美國留學多年,深受西方文化影響,進入四川之後看到賭博之風盛行倍感痛心,覺得這屬於惡習,必須得到改正。

為此,陳衡哲撰文批判了當時四川存在的種種問題,例如民眾嗜賭成風,鴉片煙到處都是,女孩子不以當小妾為恥。這些,都是事實。

然而,陳衡哲的犀利言語卻深深刺痛了四川人民的自尊心。民眾們都認為陳衡哲是在故意揭四川的「短」,是別有用心,給四川臉上抹黑。

普通民眾這樣認為,或許是因為淳樸無知;但是一些四川的知識分子也這樣認為,並撰文對陳衡哲進行攻擊,說她是在擺臭架子,是美帝國主義的文化漢奸。

一時間,罵聲將陳衡哲淹沒。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其實,她也確實沒有錯,只是她是在招架不住烏合之眾的口誅筆伐。

無奈之下,1937年,陳衡哲和丈夫離開了四川。

晚年的陳衡哲和丈夫

抗戰結束后,陳衡哲和丈夫選擇留在了大陸,即使他們的許多朋友都紛紛去了台灣。

然而她的晚年卻十分凄涼。動亂的年代里她備受折磨,身體已經垮掉了,根本無力再進行文學創作。

陳衡哲家書

1976年1月7日,86歲高齡的陳衡哲病逝於上海廣慈醫院。中國第一位女教授的一生,就這樣在蒼涼的時代背景下匆匆落幕,這不得不說是巨大的悲哀和遺憾。

時至今日,提起這位中國第一位女教授,我們這些後人津津樂道的是她的卓越出群的才華和反叛傳統的勇氣,卻很難切身體會到在那樣一個亂世,一個女子想要真正實現「造命」,是多麼的艱辛。

陳衡哲全家福

而她在四川所蒙受的那場辱罵和嘲諷,以及晚年所遭受的那場浩劫,在今天看來是何其的荒謬。

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的民族,曾經對這樣優秀人才,是何其的苛刻與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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