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滑雪隊——開在禁區的生命之花

作者｜劉洪林 原創作品

喊 山：開在禁區的生命之花

越到年根底下，蘇悅的心就越發慌，精力老也不集中，母親問她在哪裡過年，她都怔了半天才說：「王浩明年要上學，我想帶他到山上去玩玩。」山上是丈夫王友亮冬季訓練滑雪的地方，遠在黑龍江省大海林林業局的雙峰林場里，據說那地方雪景非常美，人稱「中國雪鄉」，宛如人間仙境。丈夫在八一滑雪隊當教練，平時在旅順訓練，每到冬天就帶著運動員到那裡的八一雪場訓練，一去就是小半年，現在都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過年還說不回家，蘇悅就有些按捺不住，心也長了翅膀，在夢裡飛來飛去。母親明白女兒的心事，只是擔心路途遙遠，冰天雪地，怕她冷著凍著累著，心疼地說：「悅悅，王浩他爸過完年就回來了，要不你們就別去了，我們還在一起過年。」

蘇悅沒言語，兒子王浩急了，舉起手裡的電動玩具車說：「姥姥，我爸答應帶我去滑雪，坐馬拉雪橇和狗拉爬犁，還吃烤羊腿，我們今年上山去玩！」

蘇悅平時絕不縱慣孩子，這次竟然笑著對母親說：「都怪他爸臨走前瞎許願，誇那地方的雪景好看又好玩，王浩就惦記上了，非要去玩玩不可！」

母親只好說：「那就去吧！上山過年也挺好！」

蘇悅出門前對兒子說：「你爸那裡天氣冷，晝夜溫差總在30℃左右，咱們都得多穿些衣服。」兒子神氣地說：「我爸都跟我說了，山上是晚上冷，白天太陽一出來就暖和了！」蘇悅正色地對兒子說：「暖和也是零下20℃左右，何況還要走很長的路，還是多穿些衣服好！」兒子又想起爸爸的話說：「我們先坐火車到牡丹江，再坐汽車到長汀鎮，再從那裡坐小火車上山，到了太平溝林場才換坐毛驢車，不會太冷的，衣服穿多了也沒用。」蘇悅刮著兒子的鼻子說：「你說的沒錯，你爸還說過，要是遇上大雪封山，咱們就得在長汀鎮等著，不多穿些衣服會挨凍的，再把這件大衣帶上！」

蘇悅帶著兒子頂著鵝毛大雪來到長汀鎮，直接找到八一滑雪隊在那裡設立的辦事處，接待她的老兵說：「嫂子，這裡離山上還有110公里，小火車到太平溝要走六個小時，現在這場大雪肯定已經把小火車道給埋住了，要等到雪停之後把小火車道上的積雪清理乾淨才能走，你們先在這裡耐心地等幾天吧！」蘇悅只好在辦事處給丈夫打電話說：「我們已經到達長汀鎮，大雪封路沒法走了。」

蘇悅不知道與山上聯繫只有這一條電話線，一旦遇上風雪天氣通話效果就非常差，更遭糕的是山上人聽山下人講話比山下人聽山上人講話效果好。王友亮聽見妻子熟悉的聲音，恨不能馬上就與她見面，聽說長汀鎮下大雪，焦急地安慰妻子說：「你先別著急，等兩天就能上山啦！」

蘇悅聽不清丈夫講話，扯著嗓子喊道：「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老兵忙告訴她說：「嫂子，大雪壓著電話線，通話效果不好，你聽不清王教練講話，他在山上能聽清你講話，你只管大聲講話就行！」蘇悅便一股腦兒地說：「長汀鎮的雪下得太大了，現在還沒停，老兵說等雪停了也得兩三天才能把道路上的積雪清理乾淨，我們只能在這裡等著……」

從長汀鎮往山上走，既沒有公路也沒有山路，只有一條當年日本人為掠奪中國森林資源才修建的小火車道，沿途的老百姓出出進進只能搭乘小火車。過去軍區機關有位處長曾到八一雪場檢查工作，也遇上大雪封路，雇輛毛驢車走了一天半宿才走到山上，現在連輛毛驢車也雇不著。蘇悅在辦事處焦急地等著，只能每天跟丈夫在電話里喊一次，好在電話效果一天比一天好，可她還是喊得喉嚨直冒煙，兒子總圍著她嘀咕說：「媽，咱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上山？」

蘇悅煩躁地對兒子說：「再等等，路通了就走！」

雪剛停，路還沒通，蘇悅的假期就已經過了大半，她失望地給丈夫打電話說：「我們實在不能再等了，再等我就超假了！」

王友亮還是有些不甘心，在電話里勸她說：「再等等吧！都走到長汀鎮了，哪怕上山只呆一天也行！」蘇悅回家的決心已定，無奈地說：「我也沒有辦法，路上耽誤的時間太多了，不走不行了。臨走前讓兒子再跟你講幾句吧！」兒子十分不情願地噘起小嘴說：「爸爸，你不是說要來接我們嗎？怎麼沒來呀？你要是早點來，我們肯定能上山！」

王友亮無比內疚地說：「爸爸明年一定下山去接你們。」

兒子扯著嗓子說：「我媽昨天說了，明年我們再也不來了。」

王友亮剛想給兒子再許個願，話筒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他趕緊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喂——喂——喂——」，電話里還是「嘟、嘟、嘟」的忙音，他朝窗外望去，樹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外面已經起風了，電話線可能又被大風刮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