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的未來,回不去的光年

文:綠羽

2017年的第一場雪終於踩著年末的尾巴悄然而至,忻城空氣中的乾燥終於得以緩解。一切都鋪上一層霧色,恢復最原始樸素的狀態,雙腳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踩上去總是軟軟的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就連空氣都跟著變得柔軟起來,牽動了整個心,就連過去的思念,也開始無限制的蔓延。

人總是容易在寒風刺骨中變得脆弱與不堪一擊,脫離被窩始終算得上冬日極其殘酷的一件事。

睡衣惺忪的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露出外面的一大截胳膊感受到絲絲涼意泛出一大片的雞皮疙瘩。打開朋友圈,滿滿的都是被雪花刷屏的消息。也想跟風去發一條,可是一瞬間就像是有無數根盲刺卡在心頭,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年那日,那場大雪,那回不去的過去,一直思念的那個人。如果非要給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總結歸納一下,大概就只有倆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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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你也一定犯過這樣的錯:以愛的名義為手裡的厲劍傷人於無形,待你翻然悔悟才驚覺人生從來沒有綵排,錯了就是永遠錯了。

沈漁,沈余。我們以最高的心靈契合就連名字都如此相似卻又匆匆錯開漸行漸遠相忘於對方再也不能參與的江湖。

眼角微微泛上淚意,又倔強的擦乾,努力消除這壞情緒的痕迹。鼓起與寒冷對抗的勇氣,艱難的從被窩裡爬起來套上粗線毛衣,就像一隻鴕鳥把頭埋在蔚藍色毛衣里,長發飄散開,就像再也控制不了的情緒。好久沒有痛痛快快的掉眼淚,而次次掉眼淚必是因為你。

你看,你失去了鎧甲,但你還是有軟肋。那個能讓你笑的開懷,也能讓你一秒鐘流出眼淚的人,始終叫沈余。

遇見沈余的那年,也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行走於紅牆白瓦之間,路上偶有一路徒步進入五台山的僧人,藍天枯樹之間難得的一片寧靜,穿著棉布長裙搭著白毛衣的沈漁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對於這個自己即將要支教半年的小地方一切都充滿好奇。學校就坐落在大馬路的邊上,後面是一片大大的樹林。如果等到了夏天這兒一定很美,女孩不自覺的咬著手指忍不住幻想明年盛綠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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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踏上這片貧瘠的土地,同來五台山腳下這所小學支教的,還有一個少年,叫沈余。

與君初遇時便覺得一切都美,校門口睜著大眼睛的學生美,蔚藍的天空美,就連做飯人家煙囪里冒出的青煙也美。

他打量著她:哪有人來農村還穿著棉布裙子,走起來得有多不方便,但是長長的頭髮,恬靜笑容,看起來溫溫雅雅的真美。

她打量著他:眼神堅意,稜角分明,半敞開的牛仔外套,露出裡面搭著的白色毛衣總是讓人想多看倆眼。而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初來農村的沈漁最喜歡這裡的暖氣,永遠都是燙手的溫度。校長叫了高年級的學生來幫忙搬東西,整理東西,隔壁屋的老師笑著過來打招呼。

初來這裡的第一天我便喜歡上這裡一切的美好,包括你。

「我叫沈余,多餘的余。」你幫我把一摞書從行李箱里拿出來擺在桌子上,斜著頭冷清的同我打招呼。

我一下子來了興緻,同來這片土地已是緣分,看來我們是有很深的淵源,笑著望向你的眼睛:「我叫沈漁,三點水漁。」

你直起身來看著,嘴角微微上翹笑起來:「還真是有緣。」一張一合之間露出雪白的牙齒還有倆個淺淺的梨窩。顯少遇到笑起來這樣好看的男生,忍不住要多看倆眼,直到你不好意思的別回頭,我才訕訕的收回目光。

窗台上有之前的老師留下的仙人球,粉色的被罩剛剛被套好,一切都是最美的模樣。

鄭校長安排了住所告訴我們明天排課便離開。我無所事事的翻著從學校帶過來的書籍,而你也回到你的房間。一個人的時光總是自在,看到動情處便潸然淚下,看到歡喜便隨著故事裡的主角大笑。

所有故事都想昨天發生的一樣盤旋在腦海里,我記得所以得細枝末節卻不敢輕易想起。沈余,沈余,只要沾著你的記憶,你不知道後來他們到底賺了我多少眼淚。

終於穿好衣服爬起床,搭配一條藍色的牛仔褲,你走之後我開始刻意的把棉布裙都壓在櫃底,可是記憶呢?有關於你的,好的壞的記憶該怎麼沖刷掉?看著油的發膩的頭髮,多次想剪掉卻依然捨不得,「看來,又得洗了。」

我留著一頭及腰的黑髮,卻偏偏討厭死了頭髮沾過水后濕漉漉的感覺。你在的時候總是看著我煩躁的撩著濕發變戲法似的拿出吹風機來幫我吹乾,我嘲笑你哪個老師的辦公桌里還放會著吹風機。熱熱的風撲在頭髮上,撲在臉上,撲在我們相互對視的空氣里。窗台上擺著的盆栽長的旺盛,陽光從窗戶外灑進來,側著頭偷偷對上你的眼神,一向剛強的你眼裡寫滿了笑意。我想,一輩子清苦的待在這裡看你為我吹一輩子頭髮也是好的。

你知道嗎?你走後我開始試著學會使用吹風機,可是我可能這輩子都註定了要做個電器殺手。為你煮荷包蛋的時候不懂得不可以蓋著鍋蓋灑一地的水,吹頭髮老是不知道該怎麼下手,總是要繳一縷在裡面揪出來時已經散發著濃濃的燒焦味。

收拾好自己頂著寒風出門,路上偶爾有三三倆倆拿著手機自拍的年輕女孩。隨著雪天的到來,所有的人和事都變得活躍起來。摸摸已經凍的發硬的頭髮。唉,真是難受。

記憶里最深最厚的雪又開始在心頭蔓延。那年的記憶,最深的就是那年的你。一起床拉開窗帘就被窗外的景色驚呆,樹林變成了白樹,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邊,飄飄洒洒的雪花傾倒下來,漫美的不像話。校園裡已經有三三倆倆的人開始掃雪,我跑出去就看到這樣的場景,鄭校長拿著大掃把走在前面掃出從宿舍到餐廳的路,一個三年級的小男孩拿著小掃帚跟在後面掃著。我被這樣的畫面感動著,佇立在那裡獃獃的看著。這是從小到大見過的師生最和諧的畫面。你也出來,我們一起加入了這樣的隊伍,與掃不完的雪對抗著,防止學生們起床出來吃飯的摔跤或者淌濕鞋子。也是在這樣的大雪紛飛的天里我們簡簡單單的確定了關係。

你突然伸出手來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在頭上,涼涼的手臂觸到我的額頭,心跳快了半拍。可是帽子太大了,堵了眼睛,我又慌亂著取下來。你一直笑著,笑的我內心發亂,笑的我表情發慌,你說「沈漁,做我女朋友吧!。」

我摸摸凍的發紅的鼻尖沒有片刻的猶豫。從第一眼你穿了我喜歡的白毛衣,從你幫我把一本本書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子上,從你回過頭跟我說你叫沈余。

沈余,沈余,自從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心跳漏一拍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雪花還是飄飄洒洒的落下來,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掃開的小道一次又一次被覆上新雪,你的肩膀上,頭髮上也開始變白。我煽情的挽上你的手臂。多美美麗的開頭,最美不過身邊人,就這樣一生一世共赴白頭也是好的。

漸漸喜歡這裡清苦的環境,能夠忍受一個月洗一次澡,一切都能咬牙堅持下來。但是作為一個吃貨,卻徹徹底底敗給了自己的一張嘴。對著清湯寡水的飯菜一次一次感到崩潰。食堂大鍋飯永遠吃不出味道。蘿蔔,土豆,豆腐吃到嘴裡都是一個寡淡的味,除了鹽味不知道后廚大叔是否放了別的調料。弄點菜湯沾著饅頭勉強下咽,幻想著大魚大肉奢華至極的場景。在這裡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吃到綠色蔬菜。

實在忍受不了便跑出去距離學校很遠的小賣店屯點速食麵。天色漸暗,人影恍惚。農村的小路並沒有路燈,人煙稀少的小道,背後總感覺到有人跟著,回頭老能看見黑色的影子。慌亂之中撿起路上扔著的半個磚頭想著來個魚死網破,你就是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里與我撞個滿懷。

「大晚上的亂跑什麼。」你一臉緊張的神色,抓著我的肩膀。我緊繃的情緒也終於放鬆下來,扔掉手裡的磚頭,撲在你懷裡。你一邊接過我手裡的零食一邊拉著我的手往回走取笑我就像一隻炸毛的公雞。

後來我才知道你是從別的老師那裡知道我一個人跑出來便著急的找別的老師換了課出來尋我。

我煞有其事的摟著你的脖子告訴你為了感謝你要為你煮荷包蛋,你笑著點頭。哪知我的心裡滿滿的都是你,離開你一秒鐘都覺得很難很難。雞蛋滴入鍋里我便粘在你身旁看你為學生批改作業,娟秀的字跡鼓勵的話語印然紙上。我愛的男人,帥氣的不像話。

待我再次想起鍋里的荷包蛋時地上已經灑了一攤水,鍋里的蛋已經沾了鍋底。我手足無措不敢當著你的面顯露我的笨拙,亦無法解決這樣的場面。

你看出了我的不對,走過來呆楞了三秒鐘便開始大笑著拍我的頭:「傻瓜,你不知道荷包蛋不能蓋鍋蓋嗎?」

「嚇死我了,我以為把鍋炸了。」我欲哭無淚。

那晚你就那樣一點點吃掉了我煮的發黑的雞蛋,嘴裡說著好吃。我看著你寵溺的眼神,想著以後一定要學好廚藝,每天變著法為你做好吃的。我想一定是我沒有做到這一條你才會離開我!

5月20的時候我們上了五台山,我仔細斟酌著在佛陀面前許下了願你一世平安一生無災。可是如果能預知後來,我一定要許可以一生一世做你妻陪伴在你身側哪怕一生凄苦潦倒不如意。

黛螺頂的1080個台階走的人雙腿打顫,你小心翼翼的扶著我,累了就撐起腿讓我坐下來小歇片刻,過路的行人盯著我們。我大方的回以微笑,我想,他們也一定覺得你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

後來我才想起一個老師曾經講起的迷信,上過五台山的情侶都要分手。可是,我們的分開,真的要怪佛陀?

爬在辦公桌上看著錢鍾書說給楊絳先生的一句話:從此我們三隻有死別沒有生離。

沒有由來的跑過去抱著你:「沈余,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分開好不好?」

你摸著我的三千青絲笑得溫暖露出淺淺的梨窩:「好,我們這輩子都不分開。」

可是愛情里發過的誓言為什麼總是能輕易就變成謊言?

我說:「沈余,我們分手吧。」

你說:「好。」

沒有多餘的前綴,沒有多餘的後綴。後來我才知道你是真的累了。

愛你深入骨髓卻也真的矯情到骨子裡。總是有無數個理由讓我輕易跟你說出分手。你今天說話大聲吼到了我,我生氣了你沒有及時哄我,你今天一天忙的沒有理我。

而這次的分手理由,也僅僅只是我要離開了,你會不會經常來找我,你猶豫了好久。我便覺得你不是足夠愛我。

不懂事的我把感情牌握的太緊。愛是陪襯,不是全部,我錯就錯在自信於我們一定不會分開自信於你每次都會哄我,才會有恃無恐的把分手作為換取在乎的理由。

我不懂男女思維本就不同,男生也同樣需要安全感。而這一次,直到我離開,你都沒有出那句我錯了我們和好吧!

後來我終於忍不住,跟你道歉,告訴你關於愛你的心意。可我大抵是耗盡了你所有的歡喜:「算了,我累了。」你掩面痛苦的表情卻又一臉決絕。如果愛,到最後只變成了一種傷害與累贅!我想,我一定是耗盡了你的熱血與耐心。

愛情從來都是消耗品,需要小心翼翼保存。而我大抵還是太年輕,太堅信離開了你還能活。但是你走了,我才知道差點要了我半條命。

你就像一場海市蜃樓出現的夢幻消失了就無蹤。

陳奕迅在歌里唱——如果那倆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現我難受。

半年後我再回去的時候你也已經離開,支教的老師拉著我的手寒暄:「我們還想著參加你們的婚禮呢,怎麼說分開就分開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我們愛的認真,分開的卻如此草率。

我們對愛情,都少了一份忍耐與剋制。如果我再理智一點,你再忍耐一點!

沈漁,沈余,是不是就能走到白頭?

心裡里還存著你的號碼,你還出現在我無數次的夢裡,卻再也不敢鼓起勇氣去聯繫你。後來有偷偷進過你的空間動態,看著你一切都好。畢業後進了一家銀行沒有選擇老師這個職業;交了新的女朋友,長相甜美是你喜歡的類型。

還是要祝你幸福,可是能給你幸福的那個人已經不是我;還是很愛你,可是陪你走餘生的那次機會已經被我錯過。

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著,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分開的一年裡,我回到忻城真的選擇了教師這個職業,日子有條不紊的過著,但是漫長人生中最美的教師生涯,也不過是有你的那半年。

後來我嘗盡了半夜哭醒的感覺與愛而不得的滋味。但我想,我這一生都始終欠了我們的愛情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懂得珍惜,對不起,我沒有做到相濡以沫共度不如意。

後來我依然喜歡下雪天,可最美的雪啊,始終只隨記憶停留在了那年冬天。後來我還在不眠不休用我短暫的餘生思念一個叫沈余的少年,可是那個少年啊,再也不會屬於不懂事的沈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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