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為什麼中國的谷歌不是百度嗎？
中國互聯網企業三巨頭一般公認為是BAT（百度阿里騰訊），後來又有TABLE（騰訊阿里百度小米奇虎）一說，還曾曇花一現地出現過BATL（百度阿里騰訊樂視）的說法，後由於樂視「生態化反」的非理性擴張失敗而被甩出大名單。不管怎樣，業界主流公認的三巨頭還是BAT。可是排頭老大的百度近年發展有點不給力，市值一直徘徊在600多億美元，而「二馬奔騰「一發不可收拾，都在5000多億美元量級跳躍，2017年「二馬」走馬燈似的交替成為中國首富，形成業界的奇特景觀。而市值差了8倍之多的李彥宏一直尷尬地坐在角落裡，弱弱地嘟囔著：不在乎與AT在市值上的差距，而看重未來誰能佔領互聯網的戰略高地。
中國的網友總是極富幽默感的，他們在評論BAT時認為：排名看怎麼比了。從顏值說，Robin Li絕對遙遙領先，Pony Ma略遜屈居老二，Jack Ma 是怎麼折騰也是無法翻案的；從學歷說，也是這個順序：Robin是計算機洋碩士，Pony是計算機土碩士，Jack是英語大專，無爭議；比財富，就倒過來了，小丑孩Jack坐首富居多，Pony有時也客串一下首富，Robin則被隔著數十位之後悻悻地觀望著二馬的「換座遊戲」。
可是轉換時間坐標，當初的百度曾經多年佔據著中國最大的互聯網企業寶座，BAT的順序就是當時真實的順序。2005年百度上市，創造了中國概念股的美國神話，首日股價漲幅達354%，此記錄至今無人打破。為什麼曾經的互聯網老大變成了曾經的小兄弟後面的小弟？個中的原由是值得研究的，這就是本文的核心目的。
為了避免泛泛而談，筆者按照一貫的行文風格先就幾個具體問題來展開討論，然後再從根上分析原因。具體問題是：
技術領先能換來戰略優勢嗎？
企業是商業主張優先，還是價值主張優先？
誰更像中國的谷歌？
Robin的初心與夢想如他所說嗎？
技術領先能換來戰略優勢嗎？
正式談這個問題前，一個古代經典形象在腦子裡閃現——楚霸王項羽。秦末天下大亂，各路英雄爭霸天下，其中最引入矚目的就是項羽，從各方面來看，未來天下姓項幾無懸念，可就是在這看似大局鐵定的前提下，原在霸王手下效命的小弟劉邦突然興起，在所有方面都不佔優的情況下，最終翻了盤，打敗了帶頭大哥項羽，建立了大漢王朝，天下姓了劉！
我總覺得李彥宏有點項羽的「背影」，曾經的中國互聯網老大，應該穩坐江山的他，現在搖搖晃晃地快到烏江邊了！當然挺B派不這麼認為，包括Robin自己對與互聯網第一陣營漸行漸遠也不以為然，他們認為百度正在布新的「局」，在賭后互聯網時代的新高地——人工智慧領域。
問題就來了：在互聯網主流業務大幅落後的前提下，僅靠技術布局就能在未來重新建立新優勢嗎？回顧歷史，這種「逆襲」的案例很少見，倒是想靠先進技術建立戰略優勢的失敗案例比比皆是：當年中國互聯網真正的先行者「瀛海威」公司是把網路第一個引入中國本土的，它最著名的廣告詞「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還有多遠——向北1500米」就矗立在中關村路口。可是這家典型的技術公司沒能在舞台上堅持多久，在互聯網剛有點普及時就英勇就義了！一個經典的美國老牌計算機公司DEC，當年曾是排在IBM后位居老二的大牛公司，為傳統計算機市場立下了赫赫戰功，從計算機晶元到傳統中小型機均占很大市場份額。可是由於經營不善，後來被PC兼容機新秀康柏給兼并了。
這些著名案例一再說明：僅僅技術領先，不一定在市場上就能保持戰略優勢地位。而要保持那些優勢，更多是靠戰略的正確決策、對市場變化的靈敏嗅覺、對客戶需求的正確把握等等。我們不妨假設AI是未來IT領域新的競爭制高點（雖然對此還有很大爭議），Robin顯然很早就看到了這一點。出身IT男的Robin，當年是以山西陽泉高考第一的成績考入北大圖書情報專業的。到美國留學后他導師建議他選擇計算機「搜索」領域作為研究方向，從此他在此方向潛心研究，應該是當時全球為數不多的研究此領域的研究人員之一。甚至有證據表明，他的研究成果是相當領先的，甚至比谷歌創始人佩奇更早一些。Robin認為未來的競爭就是人工智慧領域，誰在此佔領優勢，誰就能在互聯網的「下半場」佔據先機。為此，他不惜血本，大量搜羅人才。據業內人士估計，目前全球AI領域高級人才半數以上先後被百度挖走。但不幸的是，由於種種原因，百度挖到的人才又紛紛離職。據不完全統計，先後有
24位AI頂尖人才離開了百度，其中包括吳恩達、王勁、余凱、韓旭等重量級AI科學家。給人的感覺是：這批科學家人才是全球AI領域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他們曾在2010年－2014年聚集在百度旗下，可2015年－2017年逐漸離開百度，有的自己創業，有的加入了競爭對手的陣營。故此，百度孤注一擲在AI領域的戰略布局面臨兩大挑戰：一是AI能否真能在未來承擔起后互聯網時代的支柱產業？二是百度在失去眾多AI頂尖人才后是否還能如願引領人工智慧領域的技術前沿？這兩個關鍵點決定著Robin押寶AI的成敗，至少目前來看勝算不是很大。
企業是商業主張優先，還是價值主張優先？
就像聯想的戰略轉折點始於柳傳志的「貿工技」路線，百度的被唱衰顯然是李彥宏選擇了「競價排名」。甚至兩家公司在選擇理由上都是相近的：聯想說不走貿工技之路就活不到今天；百度說不「競價排名」就永遠無法達到贏利拐點，前面的投資「燒完」就拉倒了！歷史事實確實也是這樣：貿工技使聯想成功轉型為「新時代商人」，「競價排名」也使百度成功止血，成為中國第一個開始盈利的互聯網企業。可是也是從那以後，百度就此背負上了道德的十字架。
自2008年起，央視兩次曝光百度，播出了《記者調查：虛假信息借網傳播百度競價排名遭質疑》的新聞。2010年7月17日，央視新聞頻道三檔節目《新聞30分》、《每周質量報告》、《東方時空》再度曝光百度競價排名黑幕，箭頭直指百度為假藥、假大夫大開方便之門。一些號稱治療各種癌症、性病的醫院、藥品網站正是通過競價排名達到了推廣目的，或者編造專家簡歷、或者售賣假藥，受騙的消費者輕則破財，重則害命。
2011年賈平凹、劉心武、韓寒等50多位重量級作家率先發難，不僅指責百度文庫存在大量盜版內容、侵犯版權，且扒其老底稱百度「大肆推銷它的競價排名，向億萬中國人推銷數以億萬計的假藥、假酒和各種卑鄙的產品。」一時間輿論嘩然，討伐聲陡起。
2016年關於百度的惡性事件進一步升級。風波始於1月的「血友病吧」賣吧事件，到魏則西事件達到一個高潮，然後，一切似乎都在朝著難以挽回方向發展。
5月10日，李彥宏被國家網信辦約談。此後，李彥宏在公司內部信表態：「如果失去了用戶的支持，失去了對價值觀的堅守，百度離破產就真的只有30天！」他開始意識到，「因為對短期KPI的追逐，百度的價值觀被擠壓變形了，與用戶漸行漸遠。」但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同樣是在今年1月「血友病吧」事件后，疑似李彥宏講話的截圖在網上瘋傳，截圖中是這樣說的：「百度的價值觀是好的，是高尚的，並認為沒有完美的商業模式，百度的商業模式沒問題。」 百度的商業模式果然沒問題嗎？特別是在出了這麼多惡性事件之後，百度還好意思說自己沒問題嗎？一個最簡單的事實是：搜索引擎的原本價值點就是搜索結果是根據搜索的自然頻次決定排序。當某天出現不是由搜索頻次，而是由出錢多少決定結果排序時，搜索引擎就已經變味了！這個模式已然喪失了搜索引擎的公信力，也失去了搜索結果的參考價值。
對於百度「競價排名」，公司內外反對聲音也沒斷過。當李彥宏執意要啟動「競價排名」時，他的最早期創業夥伴徐勇就是第一個反對者，市場營銷出身的徐勇深知這個「惡魔」一旦出來，錢是賺到了，名聲也就完了。這麼簡單的邏輯李彥宏不會看不懂，可是讓公司活下去的「使命感」使他義無反顧，不惜擔負無數的罵名，不惜讓在美國起家的創業夥伴捲鋪蓋走人。後來還有互動百科CEO潘海東、作家韓寒、李彥宏的北大校友……各界人士輪流給他寫信，周鴻禕也多次點名道姓罵他，但他都不為所動，從不回應，也不爭辯，彷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誰也動搖不了他把這個東西推到底的決心。至此，誰敢說「競價排名」與百度在互聯網領域的地位排名沒有關聯呢？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