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權欲折斷翅膀的同林鳥

作者：青劍

2017年4月17日，山西省運城市某銀行原副行長費文廣站在被告席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宣判。當他知曉作為同案主犯的妻子李雯將被另案處理時，內心的糾結瞬間緩解，這是為什麼呢？

夫妻比翼齊飛

費文廣與李雯是大學時的同窗，四年的大學生活中，他倆並沒有多少交集。費文廣是來自運城市絳縣的鳳凰男，在眾多男生中並不起眼；李雯卻是校花，如眾星拱月般，她被好幾個高富帥追求。因此，費文廣對李雯只能仰視。或許是命運的垂青，1995年畢業季，運城市組織人事部門去學校招聘，兩人同時簽約。

費文廣到了運城市某銀行工作，李雯選擇了她從小喜歡的教師職業。李雯是外地人，在運城市舉目無親，與費文廣的交往日益頻繁起來，日久生情，兩年後他們舉行了婚禮。愛妻成為費文廣不斷奮進的動力，費文廣在單位實現了他一個又一個小目標。

憑著丈夫的人脈，加上個人的勤奮努力，李雯自被選調到教育局工作后，年年有新進步。先後主政文化、教育、衛生等部門。用了近十年時間，成為絳縣人民政府副縣長，分管文教衛等工作，兼任愛國衛生委員會主任。與此同時，費文廣也鬚眉不讓巾幗，晉陞為某銀行副行長。

李雯擔任副縣長期間，很關心「三農」問題，而完善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改善農村的生產生活條件，一直是我國政府解決「三農問題」的重要方面，也是民生建設的重要環節。上世紀90年代，農村改廁工作被納入了《中國兒童發展規劃綱要》和《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衛生改革與發展的決定》，全國廣大農村掀起了一場「廁所革命」。在李雯主抓愛委會工作之前，絳縣的農廁面貌雖然明顯改觀，但由於農村基礎設施不配套以及陳舊觀念的影響，「兩塊磚，一個坑，蛆蠅孳生臭哄哄」的農村土廁並未完全消失，農民落後的生活習慣也依然存在，嚴重影響著農村的生態環境和群眾的身體健康。為此，李雯及她領導的愛委會貫徹落實中央的文件要求，在絳縣開展了以農村改廁為重點的城鄉環境衛生整潔行動，農村地區衛生廁所普及率達到了80%，超出了當時全國農村平均74.1%的指標。

夫牽線妻撈金

2015年年初，已異地交流到萬榮縣任縣委副書記的李雯，被運城市紀委立案審查。審查結論為，其任絳縣副縣長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賄賂;為謀取不正當利益，向國家工作人員行賄，涉嫌犯罪。

費文廣得知妻子被抓，心生不祥之感：「妻子的事肯定與農村廁所改造有關，自己也脫不了干係啊！」果真不出所料，紀委很快讓他配合調查。此時，已成驚弓之鳥的費文廣，竹筒倒豆子一般，如實交代了由自己牽線搭橋，妻子李雯受賄的事實。

原來，十多年前，費文廣在一次飯局中認識了建築公司的王傳海，王傳海只有小學文化程度，卻深諳人情世故，逢年過節，都要往費文廣家裡送一些無公害大米、雞鴨魚肉等土特產。由於他從不提請託之事，這些不值錢的家常用品，討來了一向對送禮人高度戒備的李雯的喜歡。在一次閑聊時，王傳海不動聲色地表明，自己平時會為建築公司攬一些業務，李雯雖未搭言，卻默默地記在了心裡。

2011年下半年，李雯到分管土地工作的副縣長辦公室談事情，她瞄到辦公桌上土地平整項目的文件，想起王傳海有攬工程業務的需求，就順口一問：「這個項目可以給我丈夫的朋友做嗎？」「行啊，只要對方具備資質，可以直接參加招標。」這位副縣長回答得非常乾脆。

李雯本來想做個順水人情，不承想，王傳海以掛靠公司名義竟一下子中了5個標段。於是，他轟轟烈烈做起了項目經理，猛賺了一筆。飲水不忘挖井人，王傳海每一次結完平整土地標段的工程款時，都不顧李雯推卻，硬塞給她一些錢。事後，李雯不由在丈夫面前誇他交的朋友「懂事」。

2012年，絳縣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申請了國家專項資金，對絳縣農村一萬戶廁所進行改造。李雯時任絳縣人民政府副縣長、愛衛會主任，主管這個改造項目。她再一次想起了王傳海，心想他若接了這個工程，一定不會虧待了自己。況且，有傳聞市裡將對官員進行調整，需要活動經費。於是，她授意費文廣向王傳海傳遞消息。

2012年國慶長假期間，費文廣約見了王傳海：「有個農村廁改工程，有一萬戶，你幹得動嗎？」王傳海趕忙拍著胸脯說：「再大的工程也幹得動。」「這個工程我老婆親自抓，你找個公司儘快在網上報個名，保准你幹得成。」喜訊從天而降，王傳海興奮不已，當天他就找縣建築公司老總談攏合作方式。愛衛辦副主任紀某負責包括招標、施工協調、經手辦理付款手續等，招標過程中，他向李雯彙報招標限價是每套830元左右，報名單位有三家公司，其中兩家在鄰縣。李雯當即表態，縣公司離得近，幹活兒方便。

招標前，費文廣告訴了王傳海工程標底。為了安全中標，費文廣提醒王傳海：「再找兩家公司參與投標。」其實，老謀深算的王傳海早有一手，另外參與投標的公司都已經談好，無論哪一家中標，都由他干，只要交管理費就行了。接下來，王傳海中標自然如囊中取物。之後，工程預算500萬元就能幹下來，王傳海決定從多出的300萬元中拿出200萬元做回扣，他想著，更大的生意還在後面呢。

工程自2013年3月開始，同年10月完工。其間，李雯打電話關照有關人員，工程款一旦下撥，第一時間打給施工方。接著，王傳海分四次共收到工程款767萬元，到賬后，他把200萬元打到費文廣的銀行卡上，再由其交給了李雯，之後又給了25萬元。

費文廣以為此事天衣無縫，殊不知，李雯拿去的200萬元，是用來行賄競爭縣長職位的，結果並未如願。2014年，全國開展第二批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有幹部群眾向巡視組反映李雯的問題。2014年年底，已調往萬榮縣任縣委副書記的李雯聽說有人告狀，她獨自開著車把王傳海叫上，在車上吩咐：「如有人查，就說沒有給過我錢，全部花到了工程上。」

檢舉妻子獲緩刑

事實上，運城市紀委已經掌握了李雯意圖買官的線索，拔出蘿蔔帶出泥，在對她採取雙規措施后，分別對費文廣、王傳海各個擊破，查明了李雯賄金的來源。

2015年3月25日, 費文廣被夏縣人民檢察院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其間，他主動向辦案人員檢舉，稱在2011年李雯給王傳海聯繫中標了絳縣平田整地項目多個標段，王傳海因為在工程中獲得巨額利益，分三次送給李雯好處費35萬元。經查證屬實，檢察機關認定其立功。

2016年11月，夏縣人民檢察院以王傳海犯行賄罪、費文廣犯受賄罪，對二人提起公訴。起訴書指控：2012年，絳縣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以下簡稱愛衛會）申請國家專項資金對絳縣農村一萬戶廁所進行改造。費文廣之妻李雯（另案處理）時任絳縣人民政府副縣長、愛衛會主任，主管該改造項目。在李雯的幫助和授意下，以某建築公司名義參與競標的王傳海順利中標，承攬了改廁工程。其間，費文廣居中聯絡並將標底泄露給王傳海。絳縣農村改廁項目資金包括：中央、省專項資金742萬元、縣配套資金20萬元、愛衛會工作經費5萬元，共計767萬元。以上767萬元工程款某建築公司在扣除管理費后均付給了王傳海。為此，王傳海通過費文廣分三次送給李雯好處費共計225萬元，費文廣每次收到現金后均轉交李雯。

公訴機關認為：費文廣夥同並利用李雯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巨大，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且系共同犯罪。其檢舉李雯受賄35萬元，構成立功。王傳海為謀取非法利益向國家工作人員行賄數額巨大，依法應追究其行賄罪的刑事責任。

2016年12月2日, 夏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王傳海犯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並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費文廣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二年，並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王傳海、費文廣不服，分別提出上訴。

王傳海在上訴中辯解其與費文廣系合夥關係，其在平田整地工程中向李雯行賄35萬元的證據不足，涉案225萬元系借款。費文廣上訴時則辯解：其僅轉交錢，且有立功表現，原判量刑過重，請求免予刑事處罰。

運城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王傳海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數額巨大的財物，其行為已構成行賄罪，且屬於情節嚴重。王傳海基於李雯在改廁工程中的幫忙，為了感謝才給的225萬元好處費，雙方行賄、受賄犯意明顯，體現了賄賂犯罪權錢交易的本質特徵，符合行賄罪的構成要件，故其上訴及辯護意見無事實和法律依據。關於費文廣提出「其僅轉交錢，原判量刑過重」的理由，經查，費文廣事先將農村廁改工程告訴王傳海，並陪同王傳海調查工程所需原材料的市場行情。工程招標階段，又將工程標底告訴王傳海，幫其運作，之後，協助王傳海將225萬元轉交給李雯，原判根據其犯罪事實、情節對其定罪處罰符合法律規定，量刑適當，故其上訴理由與查明事實不符，不予採信。費文廣夥同並利用李雯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數額巨大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且系共同犯罪。根據費文廣犯罪情節及悔罪表現，宣告緩刑對所居住社區沒有重大不良影響，可依法宣告緩刑。但綜合考慮王傳海的犯罪事實、情節，原判對王傳海量刑偏重，予以糾正。

2017年4月17日，運城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以行賄罪改判王傳海有期徒刑五年，並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以受賄罪判處費文廣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二年，並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

李雯為了獲得更高的官位和權力，鋌而走險收取巨額賄賂，意圖通過行賄買官。在她被調查六個月後，運城市紀委及時研究並報運城市委批准，依據《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行政機關公務員處分條例》的有關規定，決定給予其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處分；依法罷免其萬榮縣第十五屆人大代表職務。將其涉嫌犯罪問題及線索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接下來，等待李雯的也必將是法律的嚴懲。正如運城市紀委在通報中指出：其身為黨員領導幹部，本應牢記黨的宗旨，廉潔從政，但其無視黨的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在黨的十八大后仍不收斂、不收手，教訓非常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