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俗稱螞蟥。《神農本草經》：「主逐惡血，瘀血，月閉，破血逐瘀，無子，利水道。」味咸苦性平，入肝、膀胱經。功能擅破血通經、逐瘀消癥。自仲景抵當湯、大黃䗪蟲丸以降，後世用治諸瘀血證，療效卓著。清代張錫純指出「總論破瘀之葯，當以水蛭為最。」「破瘀血而不傷新血，純系水之精華生成，於氣分絲毫無損，而瘀血默消無形，真良藥也。」對水蛭的活血化瘀作用推崇備至。筆者臨證用來治療男科諸疾亦有殊功。

1.水蛭化學成分及藥理

水蛭主含蛋白質，其水解氨基酸含量達49.4%，富含人體必需氨基酸。其中谷氨酸含量高達8.3%。另含鐵、錳、鋅等多種人體必需微量元素。新鮮水蛭唾液腺中含抗凝物質水蛭素，屬於多肽，是一種凝血酶抑製劑。此外，含有肝素、抗血栓素及組織胺樣物質等，對水蛭素有協同作用。實驗研究證實，水蛭具有較強的抗凝、纖溶、抗栓、降脂作用，能降低全血比粘度和血漿比粘度，縮短細胞電泳時間，能擴張外周血管，降低血管阻力，擴張毛細血管，解除小動脈痙攣，改善微循環，促進炎性滲出的吸收，具有抗炎作用。

水蛭中藥材

2.臨床應用

2.1 陽痿

腎藏精，為作強之官；肝藏血，主疏泄，條達氣血，主宗筋。陰莖屬宗筋，「以筋為體，以氣血為用。」正常陰莖勃起有賴於陰莖體健全和氣血能正常充盈。陰莖勃起與弛縱取決於氣血之「盈」與「不盈」，而這一過程以腎精、肝血為物質基礎，並受到腎氣鼓舞溫煦、肝氣疏達調攝。因此，性功能的強弱與腎、肝功能密切相關。若腎氣虛弱，鼓舞無力，腎精虧虛，肝血不足，血脈失於濡養或肝氣鬱滯，則血脈澀滯不暢，氣血失和，而濕熱、痰濁、瘀血等病邪阻滯，也致血脈不利，氣血不能正常運行。血液流變學研究表明，陽痿患者血液呈高粘滯性。血液粘滯性增高，則血流緩慢，微循環障礙，組織缺氧、變性，導致陰莖勃起困難，從微觀角度佐證了陽痿存在瘀血病理狀態。可見，血脈瘀阻，氣血不暢是陽痿的主要病機。活血化瘀，理氣通絡，改善陰莖血流病理性改變是治療陽痿的基本原則。無論辨證施治，還是病因、臟腑論治，都應該與活血化瘀法配合應用，並貫穿於治療始終。水蛭所具有的擴張血管，抗凝、解聚、降低血液粘度等良好的活血化瘀作用，為臨床應用活血化瘀法治療陽痿奠定了基礎。針對陽痿的主要病機治療，再結合審因論治，辨證用藥。如氣虛者，以人蔘湯送服或與補中益氣丸同服；濕熱者，配伍龍膽瀉肝湯或二妙丸；痰濁者，合二陳湯加白芥子、浙貝母；青年抑鬱失意者，合逍遙散或宣志湯；老年命門火衰或腎精虧虛者，配伍桂附地黃丸或六味地黃丸等。只有將陽痿的主要病機與其次要病因病機，即導致血脈瘀阻，氣血不暢的病因病機，兼顧治療，始能提高療效。

2.2 功能性不射精

精液之正常施泄與氣血相關，有賴於氣機條達，氣血流暢，精道通利。精液不足，氣機不利，精道澀滯不暢，或因濕熱、痰濁、瘀血等病所致氣機郁滯，氣血瘀阻，精道不通，則精難排出。無論病性之虛實，精關開啟失常，精道不利是其共同病機特點。因此，通精啟竅，理氣活血為基本治法。男子水道與精道殊途同歸，精道病常用治水道之法治之，利水道可通精道。水蛭具「破血逐瘀通經脈」、「利水道」之功能，於本病為對症之葯。筆者臨床用水蛭治療功能性不射精，常配紅花、皂角刺、地龍、王不留行、車前子、牛膝等，以增強滑利通竅作用；伍香附、柴胡等疏肝理氣，條達氣機。病屬虛者，予健脾益氣，補腎填精之品，重在滋陰化源，輔以水蛭等通利精竅。病屬實者，以水蛭等通利精竅為主，再審因施治。如氣滯明顯者，配伍四逆散或柴胡疏肝散；濕熱蘊結者，合二妙散、三妙丸加減；痰瘀互結者，合二陳湯、桂枝茯苓丸加減等。在施以藥物治療的同時，應輔以行為治療或性知識指導、心理疏導，有助於提高療效。

2.3 慢性前列腺炎

本病既有局部病理性改變，如前列腺組織慢性充血、水腫或腺泡炎性細胞侵潤，腺小管堵塞，間質纖維性增生等，也可能與自體免疫功能失調有關。大多病程遷延，反覆發作，經久難愈。中醫學認為，「久病必瘀」、「久病多虛」。基於本病局部病理性改變的現實，結合臨床癥狀、體征及臨床觀察本病患者多有血液流變學異常，認為慢性前列腺炎屬本虛標實之證，主要病機是腎虛為本，濕熱為標，瘀滯為變。因此，治宜補腎益氣，清熱利濕，化瘀通絡。補腎益氣，常選用菟絲子、巴戟天、肉蓯蓉、黃芪、甘草、党參、白朮等溫而不燥，補而不滯之品，意在扶正固本，調節機體免疫功能，提高機體抗病能力；清熱利濕，常選用萆薢、萹蓄、車前子、滑石等以清除邪熱，化濕行氣；化瘀通絡，常用水蛭，配合丹參、地龍、桃仁、大黃、王不留行等以疏通脈絡，暢達氣血，促進前列腺功能恢復正常。水蛭的抗凝、纖溶、抗缺氧等作用，可能改善前列腺微循環，促進藥物透入腺壁及彌散，促進炎性分泌物吸收，消除炎症反應，從而減輕前列腺充血、水腫，促進腺管通暢。

2.4 前列腺增生症

本病腺體增大，有形可辨，病機主要責之腎虛、膀胱氣化功能失常，復因痰濕、敗精瘀阻，水道不利，故臨床表現既有腎虧之本虛，又有瘀阻之標實。治療宜扶正祛邪兼顧，標本兩圖。常採取補腎益氣，活血化瘀，軟堅散結聯合用藥。補腎益氣以促氣化，使水液有所主；活血化瘀，軟堅散結，消除梗塞因素，以清利水道。臨床常選用巴戟天、菟絲子、黃芪、白朮等在補腎化氣基礎上加水蛭通關利竅，配伍穿山甲、牛膝、王不留行、冬葵子、青皮等或與桂枝茯苓丸同用，對前列腺增生致尿道梗阻，排尿不暢，尿流中斷有良好療效。由於下尿道梗阻，尿流不暢，膀胱殘餘尿，增加了感染、結石併發率，故治療方中常選加清熱解毒利尿之品，如瞿麥活血利水，馬齒莧清熱解毒。

2.5 不育症

腎藏精，主生殖，不育與腎密切相關。不論不育的病因如何、辨為何證，腎虛是最基本的病理基礎。腎虛易瘀，腎虛多瘀，補腎需活血。補腎活血是治療不育的基本治則。《本經》謂水蛭主「無子」，張錫純亦認為通經種子，非水蛭莫屬。此雖指婦人而言，然逐瘀血通脈絡，祛瘀生新之理則一。筆者臨床據此用水蛭治療不育證，療效甚好。一般根據精液分析結果分類施治，如少精症，多責之腎精(陰)不足，生精乏源，治宜補腎填精活血，常用五子衍宗丸加熟地、制首烏補腎填精，佐巴戟天、當歸溫養腎氣，激發生精功能。水蛭、山楂活血通絡，「利水道」通精道，以推陳至新。弱精症，多責之腎氣(陽)虧虛，生精能力不足，治宜溫養腎氣，佐以活血，以桂附地黃丸或右歸丸鼓舞腎氣(陽)，生髮少火。水蛭、桃仁、紅花活血通絡，暢達氣血，以資生精之源。精液不液化者常從痰瘀論治，藥用水蛭、山楂、化瘀通精，白芥子、石菖蒲利氣豁痰、祛濁；海藻、牡蠣軟堅散結，使痰瘀分解；生麥芽健脾和中。精索靜脈曲張致不育，其臨床表現及病理符合中醫瘀血指征。治療以活血化瘀為主，結合辨證用藥，通過消除、緩解局部瘀血病理狀態，改善睾丸供血、供氧，從而提高精子數量和質量。

3.用法及注意事項

《本經》中未載水蛭有毒，張仲景治療瘀血嘗重用之，其抵當湯中用水蛭30枚，大黃䗪蟲丸用水蛭100枚，均生用，而且大黃䗪蟲丸主治「五勞虛極，羸瘦滿腹」之正虛瘀結證，足以證明水蛭並無明顯的傷血耗氣損正之弊。現代動物實驗尚未明確本品有毒或無毒。筆者體會水蛭屬消癥破結，祛瘀生新之佳品，無論瘀血之久暫，也不論因於內傷或外損所致瘀血，均可作為首選藥物，且勿須拘泥於必有瘀血見證方可使用之陳規。具體用法上，張錫純認為水蛭藥性平和，「忌炙，必須生用方有效」。據臨床觀察，以生水蛭療效最好，且不宜入煎劑。常用生水蛭粉3g-6g裝入膠囊吞服，可避免煎煮加熱而破壞水蛭有效成分和腥臭異味。在個體化原則基礎上，據病證、病性、患者體質等情況適當增減用量，注意審證用藥，恰當配伍，中病即止。但該葯終究對機體凝血機制有礙，在其毒副作用尚未明了前，用量切忌猛浪，尤其凝血功能不良者，應慎用或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