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顏如玉，住在《漢書》第八卷

文/ 古古

有個叫郎玉柱的讀書人，家住彭城。其父曾為太守，清廉一生，拿工資后不買田地，酷愛買書，藏書滿滿一屋子。玉柱更痴於父親：家裡貧困異常，啥都賣光了，惟有藏書，一本也不忍賣。

父親在世時，曾抄錄《勸學篇》，做郎玉柱的座右銘。玉柱每天讀上幾遍，還罩上白紗保護起來，以免磨壞。

郎玉柱讀書不是為了做官，他是真的相信，書中自有千鍾粟、黃金屋、顏如玉。因此，不論寒暑，晝夜研讀。二十多歲了，也不管婚配，天天盼著書中美女來找他。人越來越痴，親戚朋友到他家來，也不知噓寒問暖，常常打個招呼，便又大聲讀書。客人往往索然無味，坐一會就走。每次科考，學使總是首先選他參考，但卻屢試不中。



一天，郎玉柱正讀書，忽然吹起一陣大風，將書刮跑了。玉柱急追，一腳踏空，陷進地里。仔細一看，見一大坑，上蓋爛草，深挖挖，原來是古人地窖，內藏糧食，皆已腐爛。雖不能食，但郎玉柱覺得，「書中自有千鍾粟」，古人沒騙自己。於是，更加勤奮讀書。

又一天，郎玉柱爬上梯子，到高處找書，在一堆亂書中，他發現一輛小金車，大喜，以為「書中自有黃金屋」應驗。但行家一驗證，鍍金的，不是真金。郎玉柱很沮喪，埋怨古人也騙人。沒多久，有個跟父親同榜考中的人，做了本道觀察，此人信佛，有人就勸郎玉柱，將金車獻給他作佛龕。觀察很高興，賜給郎玉柱三百兩金子、兩匹馬。玉柱大喜，以為書中金屋車馬都已應驗，越發苦讀。

郎玉柱到了三十歲，有人勸他該娶老婆了。他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我不擔心沒有好老婆。又過了兩三年，仍沒有美女找他，大家就嘲笑他。這時，民間謠傳說，天上織女星私奔到了人間。有人就和郎玉柱開玩笑：織女私逃，也許是來找你的。郎玉柱見他們戲弄自己，不答理。

一夜，郎玉柱讀《漢書》，第八卷快讀到一半時，見一個用紗剪成的美女，夾在書頁中。郎玉柱大驚道：「這就是書中的顏如玉嗎？」畢竟是個假人，心裡悵然若失。等他再細看那紗剪美人，發現其眼含秋水，栩栩如生，背面隱約可見小字：織女。郎玉柱十分驚訝，天天一邊看書，一邊觀瞻這美人，廢寢忘食。



一天，正凝視間，美人忽然彎腰而起，坐在書上向他微笑。郎玉柱嚇壞了，趕忙跪拜。美人坐起身，站在桌子上，變得有一尺多高，玉柱更加害怕，連連叩頭。美人又走下桌子，亭亭玉立，絕美無比。郎玉柱邊拜邊問：「哪路神仙？」美人笑著說：「我叫顏如玉，就是書中美人，承蒙你念我多年，如果我不來見見你，恐怕千年之後，就沒人相信古人之言了！」

郎玉柱很高興，就和女子一塊睡覺，一塊讀書，十分親愛，但郎玉柱不懂男女之事。郎玉柱每每讀書，女子就坐一旁陪著，頗覺無趣，勸他不要再讀了，不聽。女子就說：「你之所以不能飛黃騰達，就是因為只會死讀書！你看那些科考中榜的人，有幾個是像你這樣的？你不聽，我就走啦。」郎玉柱忙說，好好好，聽你的。剛過一會，又忘了，照讀如舊。回過神來，再找女子，已經不見。

郎玉柱一下魂不守舍，跪下祈禱，也沒用，還是不見女子蹤影。忽然想起《漢書》來，拿過來一翻，果然她又在原來的地方。但叫不動，便又跪下懇求，女子才下來說：「你若再不聽，我就和你永訣！」於是，女子要郎玉柱買來棋盤、紙牌，天天和她遊戲。

郎玉柱不喜遊戲，見女子不在時，就偷俞看書。擔心女子發覺他讀書後再出走，就暗將她藏身的《漢書》第八卷藏起來，混在其它書中，讓她迷失歸路。





一天，郎玉柱讀書入了迷，女子進來也沒發覺。抬頭忽見女子，趕忙掩卷，女子一下消失了。郎玉柱大為恐，搜遍藏書，都沒找到她。最後，還是從《漢書》第八卷中找了出來，連頁數都絲毫不錯。於是，郎玉柱再拜，發誓不再讀書。女子才從書上下來，跟他下棋。他水平不行，老輸。女子說：「三天內棋藝還不精，我還是要離開你！」到了第三天，兩人下棋時，郎玉柱竟然贏了兩子，女子才高興起來。

女子又給郎玉柱一架琴，限他五天彈會一支曲子。郎玉柱手裡彈著，眼睛盯著，再也顧不上別的。不久，就彈得得心應手，信心十足。接下來，女子天天跟他喝酒猜拳，不亦樂乎，郎玉柱高興地把讀書拋在腦後。女子又讓他走出家門，廣交朋友，郎玉柱風流倜儻的名氣一下就傳開了。女子說：「這下你可以去應試了！」

一天晚上，郎玉柱對女子說：「男女同居，就會有孩子。我和你住了這麼久，怎麼不生？」女子笑著說：「你天天讀死書，我說沒用吧。夫婦之事，你沒弄明白，枕席之上也要功夫的！」郎玉柱驚奇地問：「什麼功夫？」女子只是笑，不說話。過了會，暗暗地湊上去，教給郎玉柱。玉柱快樂至極，說：「沒想到夫婦之間，有這麼不可言傳之樂！」於是逢人便說，引得人家無不掩口而笑。女子怪他多嘴，他說；「偷東西才不能告人，這天倫之樂，怎麼說不得？」過了八九個月，女子果然生下個男孩，郎玉柱便雇了個保姆撫養。



一天，女子對郎玉柱說：「我跟了你兩年，為你生了兒子，我們得分手了，時間太久，擔心給你惹禍，後悔就晚了！」郎玉柱哭著說，：「你捨得我們的小寶貝嗎？」女子很傷感，過了很久，說：「你一定要留我，就把書都扔了。」玉柱不解，說：「這些書是你的老家，也是我的命根子，何出此言！」女子不再勉強，說：「我知道一切都有天數，只是提前告訴你。」

郎玉柱的親戚朋友，發現他找了個美女，可又沒聽說他與哪家聯姻了，都很驚疑，跑來問他。郎玉柱不會說假話，只是默默不語，大家疑心更大了。於是，這事就傳遍了鄉里，縣令史某也聽說了。史某是福建人，少年時就考中了進士，聽到郎玉柱家有個美人，就動了壞心思，他想瞧瞧那女子到底漂亮成什麼樣子，就派手下去捉拿郎玉柱和女子。

女子跑得無影無蹤。史縣令大怒，將郎玉柱逮捕下獄，革去功名，嚴刑拷打，要他交待女子去向，郎玉柱打死去也不說。縣令又拷打丫鬟，丫鬟知道得不多，只說了個大概。史縣令認為女子是個妖精，親自趕到郎玉柱家捉拿。見滿屋藏書，無法搜查，就一把火燒了。院子里濃煙滾滾，久久不散。

郎玉柱被釋放后，求人幫忙，恢復了功名，接著考中了進士。郎玉柱對史縣令恨之入骨，就為顏如玉立了個牌位，天天禱告，說：「你若有靈，就保佑我到福建做官！」後來，郎玉柱真被朝廷任命為巡按，到福建視察。過了三個月，訪查到史縣令在老家的劣跡，便抄沒了他的家產。

郎玉柱在福建買了個妾，案子一了結，就於當天辭了職，帶著小妾返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