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今來,幾人號膠漆?元稹與白居易的唱和情

貳流在看我是歌手時,看到高曉松唱著粗糙的rap,頂著戳中迷之笑點的髮型為老狼的《冬季校園》站台時,突然被小小地打動了一下。這對民謠的黃金搭檔,也是擁有著友誼鑒定範本——「有一種兄弟情叫XXX和XX」的人了。貳流在想,是不是精神境界相似的兩個人更容易成為一生知己好友呢?就像元稹和白居易,這兩人就像一古代版「老狼+高曉松」組合。

(隨意感受下民謠黃金搭檔的「純愛」畫風)

雖然相差八歲,感情卻好到「然自古今來,幾人號膠漆」(白居易)的黏糊地步,甚至還出現了多次「神同步」。《唐才子傳》描述二人關係:「微之與白樂天最密,雖骨肉未至,愛幕之情,可欺金石,千里神交,若合符契,唱和之多,毋逾二公者。」究竟元白關係如膠似漆到何種程度?兩人又是怎麼個「神同步」法?《唐才子傳》為何如此評價?貳流詩話帶你走進他們背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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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貞元十九(公元803),兩個同樣天縱英姿的青年一見如故,結下了一段生死不渝的友誼,成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世稱「元白」。這一年,兩人初識,也是兩人的第一次神同步,同登中書判拔萃科,又同授校書郎。很快,兩人又出現了第二次「神同步」。806年,元稹因鋒芒太露被貶江陵,成為河南縣尉。白居易罷校書郎,亦出為縣尉。彼時又恰逢元稹母親去世,元稹守孝三年。這期間元稹過得比較艱苦,白居易曾資助過他。後來白因母親去世守喪貧病交加時,彼時被貶江陵境況一般的元稹也同樣慷慨資助,白居易以詩言謝:

元白在彼此貧困時都不吝相助,患難見真情或許是他們這段友誼如膠似漆的原因之一。元稹守孝三年後,被提拔為監察御史,奉命出使劍南東川。元稹取距離最近但艱險的駱穀道,這裡,也成了兩人題壁和詩開始的地方。元稹在駱口驛休息,偶然瞥到白居易在驛站牆上留下的詩句,於是提筆寫詩:大意就是我看到你寫在牆上的詩啦,這裡沒有和我共同語言的,我只好在整天在牆下看著。我在努力的工作,到東川已經很晚啦,天好黑。詩頗有話家常的語氣,寫完後傳回長安,白居易回詩:

我那牆上的詩估計都不成樣了,你竟然不可惜一身錦繡衣裳去看它,我真的好感動。由此,未來十幾年裡,元白聚少離多,不斷在不同地方的驛亭牆壁尋找對方的痕迹:「每到驛亭先下馬,循牆繞柱覓君詩」(白居易)。元稹這趟出差,元白之間還發生了頗具傳奇色彩的故事,也可以說是最奇特的一次「神同步」——千里神交。元稹路過梁州時,晚上做夢夢到與白居易同游曲江、慈恩寺,醒來寫下了《梁州夢》。詩前注云:「是夜宿漢川驛。夢與杓直、樂天同游曲江,兼入慈恩寺諸院。倏然而寤,則遞乘及階,郵吏已傳呼報曉矣。」

巧合的是,同一天在長安的白居易剛好與其弟白行簡和李杓直到曲江、慈恩寺春遊,去李杓直家中喝酒,憶起出差的微之,數數日子應該到梁州了,於是賦詩一首《同李十一醉憶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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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夢境與另一個人的現實交疊,一夢一憶,千里神交,元白的心有靈犀得有多強大,在此貳流只想心疼下李杓直同志,雖然兩人詩里都有你但好像沒你啥事啊。

元稹這趟東川行兩人酬和頻頻,篇幅有限,不贅述。東川行后,耿直的元稹兩度被貶通州,第二次被貶前元稹曾奉召回朝,以為起用有望,回京后又跑去和白居易詩酒唱和,還打算編一本《元白還往詩集》,結果沒有一點點防備,突然與劉禹錫、柳宗元一起被放逐遠州。元和十年三月,出任通州司馬。同年五月份,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上邊主張嚴緝兇手,被認為是越職言事,加上被謗有害名教,被貶為江州司馬。被貶途中,白居易想起了他的患難兄弟元稹,整晚讀著他的詩卷,在深秋的夜晚寫下了《舟中讀元九詩》:

元稹病中回詩:

大晚上的忽然聽說你被貶九江了,嚇得大病在床的我都做了起來,偏偏窗前有雨被風吹了進來。殷殷關切溢於言表。後來,在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的第三個年頭,他在廬山營建了一個草堂,建成的第二天夜裡,白居易給元稹寫了信中名篇《與元微之書》,信中提到他看到這首詩的心情:「此句他人尚不可聞,況仆心哉!至今每吟,猶惻惻耳」。元稹看到這封信后,就哭了!

(廬山草堂圖)

雖然江州和通州相隔甚遠,但兩人唱和頻繁,計所做詩,有自三十韻、五十韻直至百韻者。江南人士,驛舍道途諷誦,一直流傳到宮中,里巷之人互相傳誦,致使市上紙貴。志同道合的兩人也共同倡導了「新樂府運動」。在《與元微之書》中,白居易提出了「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創作主張,元稹積極響應,兩人的詩被稱為「元和體」(「稹尤長於詩,與自居易相埒,天下傳諷,號『元和體』。」——《新唐書·元稹傳》)

元白的友誼始於同登科,終於大和五年(831年)元稹的病逝。元稹去世前,從越中返回長安,經過洛陽時曾在酒後臨別之際,贈給白居易兩首詩:「知得回后相見無」,想必元稹對自己將別塵世也是有所感應的。收到好友的死訊后,白居易恍然意識到這兩首詩似是元稹給他的道別詩,悲痛之下寫了兩首悼亡詩:

這算不算他們這段長達三十多年的友誼中,最後一次唱和?元稹的祭文是由白居易親手寫的,祭文中滿是白痛失好友的悲切:「嗚呼微之!始以詩交,終以詩訣,弦筆兩絕,其今日乎?嗚呼微之!三界之間,誰不生死,四海之內,誰無交朋?然以我爾之身,為終天之別,既往者已矣,未死者如何?……與公緣會,豈是偶然?多生以來,幾離幾合,既有今別,寧無後期?公雖不歸,我應繼往,安有形去而影在,皮亡而毛存者乎?」這之後的十六年裡,白居易常常挂念著這位與他陰陽兩隔的好友,給人悲情最切的是元稹去世九年後白居易所作的

同樣天資聰穎,共同有過意氣風發的時光,同在宦海中浮浮沉沉,政見相似,詩性相投,甚至同樣愛喝花酒,風流多情……元白二人經歷太相似,脾性太相投,又志同道合,難怪兩人有 「金石膠漆,未足為喻,死生契闊者三十載,歌詩唱和者九百章」這樣的交情。也無怪後人對著兩人夢來思去,黏黏糊糊的酬來和去一臉「他們是不是有些什麼啊」的糾結相了。

(圖自網路)

美人醉燈下,左右流橫波。王孫醉床上,顛倒眠綺羅。君今勸我醉,勸醉意如何。

——元稹《酬樂天勸醉》

(所以他們到底有沒有些什麼啊【八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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