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鄉，到不了的未來

前段時間刷朋友圈，看見老家桂林的萬里銀河，才猛然發覺自己是有多久沒好好在老家待過了。

上大學起，每年都只能過年的時間回到老家待幾天，急匆匆的回，急匆匆的走，每次回家都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很多在家門口遇見的小孩，已經認不出是哪家的孩子了，很多小時候停電的夜晚給我們講故事的老人，現在都已離開人世了，而那些光屁股一起長大的發小，見面時除了尷尬的笑笑，好像再也找不到共同的話題，父母親人，轉瞬間已經垂垂老矣，白髮叢生。

我站在故鄉的天空下，卻生出了局外人的隔離感。明明生在這裡，長在這裡，卻又好像不屬於這裡。

我推開窗，向北望去，看到的是一個迷惘而又未知的荒洪未來。

這幾年，逃離北上廣成為了一個社會話題。很多人不顧一切的拋下現有的一切，回到生養自己的地方，去追求平淡的快樂。

他們說：「生活在這樣的大城市裡，除了心理和身體上的負累，更多的沒有存在感和歸屬感。」

這裡房價高得離譜，一年的收入勉強能夠付得起五環外的一平，還不包括房租水電，不包括應酬，不包括日常的一應開支。

生活在這座城市，就像是一個踽踽獨行的獨行俠。

可能沒有節假日，可能有沒日沒夜的加班，可能一天有三四個小時是在車上顛簸，雖然租房和公司在同一座城市，但是每天都過得顛沛流離；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看病，一個人走在城市橘黃色的路燈下看著自己的身影越拉越長，遇見下雨天被困在原地，只能安靜的等雨停。

沒有可以勾肩搭背談天說地的兄弟，只有上司的苛責，同事的排擠，房東的催款，和夜深人靜時移動聯通發來的欠費提醒。

偌大的城市，舉目無親，即使疲憊不堪，還要跟家裡佯裝著堅強豁達，一切都好。

有個朋友，大學畢業后只身前往北京。離開的時候，他曾豪邁地跟我們說：我知道此去北京，一定艱難萬分，但是不管怎樣，那都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半年的杳無音信，有一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一個大男生，哭得十分難過。

留在長沙的女朋友跟他分手了，她說她忍受不了漫長的異地，她也看不到他們的未來。她更忍受不了每次自己孤單難過的時候，只能等著冰冷的手機看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她要的是一個真實而溫暖的懷抱，她要的是一個真實可以觸摸得到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他每天忙碌過後的幾句甜言蜜語。

他說，其實最難過的不是她不能繼續堅持，而是她根本不能理解自己來到北京后的那段艱難不堪的歲月。但是他依舊不怪她，因為每個孤單的靈魂，都需要一個切實的安慰，很顯然，自己做不到。

在北京的前半年，他過得異常艱苦但又孤立無援。沒有自己的房間，只有一個租來的床位，上鋪的大哥每晚鼾聲如雷，十幾個人共用一間廁所，洗漱排泄按分秒計。沒有雙休單休，一個月只休兩天，還經常被免費加班。每天早上5點起床，晚上10點回家，倒幾班車搖搖晃晃幾個小時穿越大半個北京去上班。

最慘的是，每月拿到三千不到的工資，交了房租，以及吃飯，基本上所剩無幾，連買件像樣的厚衣服的錢都沒有。

我說，既然那麼艱難，索性就回來吧！

他依舊倔強，掛電話之前，只說了一句，謝謝你聽我的傾訴，我想我一定是被憋瘋了，才跟你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明天五點還要起床上班，我先睡覺了。

三年後的現在，他依舊還在北京，依舊是個一無所有的北漂，只不過薪水漲到15K，足以支撐他有一個稍微舒適的生活環境，但是依舊存不下錢。

他還是會過段時間跟我打電話吐槽，但是一口北京腔說得字正腔圓。

我還是像上次一般問他，如果那麼難熬，為什麼不選擇回來？

他笑笑說：黃沙萬里覓封侯。

還有一個同學，南下深圳。剛畢業那年，她因為單純簡單，在職場上遭同事陷害，背鍋走人。

在那之後，她有足足四個半月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租住的一間滿是油漬的民房，吃兩塊錢一袋的泡麵吃了近一個月，最後實在是連買泡麵的錢都沒有了，才哭著打電話給母親，要來三千塊生活費。

第二份工作才幹了半年，剛好有了晉陞空間，父母就打電話來催著要她回家，說家裡托關係給她找到了事業單位，工作輕鬆安穩，薪水足以讓她在那個十八線小城生活得很好。

耐不住父母的催促，而這大城市也確實辛苦孤獨，所以她決定聽從父母的意見，回到家鄉。

可是家鄉的環境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的樣子，每天上班無所事事，唯一的事情就是跟辦公室的幾個阿姨聊聊家常，說人長短。

在那裡工作，拼的從來都不是能力，而是年限和關係以及對上司的溜須拍馬。可是她，三者不佔其一，她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她不認同女人的最大價值就是給男人生個大胖小子，也聽不得女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的屁話，更討厭女強人就是用潛規則上位的風言風語。

才過了三個月，她又跑回了深圳。

她悲哀的說，原以為家鄉一直在那，沒想到家鄉已經回不去了。

我曾經也想過，如果回家，會不會過得更好一些？

但是我生性木訥倔強，不善於溢美之詞，不善於人脈交際。

回家，我可能真的只能拿起鐮刀鋤頭，才能養活自己吧。

我也終於明白：留不住，也回不去，才是我們這代人，最大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