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齊物論》——方生方死、因是因非是對立統一規律的起源

作者:楊本樞

莊子和藺且就言論和風吹萬竅的區別進行了深入的討論。

莊子用手指向窗外,窗外樹枝搖曳,樹葉在秋風的吹動下寂寞的飄落下來。莊子說,「風吹樹葉飄落,這是風吹的特徵,但是,樹葉飄落也僅僅只是風吹的一個特徵,風吹萬竅,萬竅各有各的不同,有葉落、有花落、有萬物落,其所指向是不特定的。」

「言論不同於風吹,言論有內容,言論有具體的指向目標,言論有具體的表達含義和情感。就像我倆現在坐在這兒討論,其言論就是具體的指向——話語和風吹的區別。」

莊子繼續發揮道,「可是,有時候我也很迷惑,因為我感覺言論在很多時候又沒有具體的表達內容,只是一個似是而非的論斷,這樣的論斷能夠代表什麼呢?這能稱之為言論嗎?還是斷然否定這樣的言論?有人說,事情總是越辯越明,老子卻說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無謂的辯論在現實社會中卻大量存在,這樣的辯論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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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抖抖寬大的袖袍,好像要把理不清的思緒揮之乾淨。他看著藺且,反問道,「是不是道隱藏起來世間才有了真偽?是不是言論隱藏起來世間才出現了是非?是不是道如同曇花一現就不復存在了?是不是言論明明說了出來卻又得不到認可?唉!老子說道隱無名,我卻認為道隱小成,言隱榮華。因為,道在世間出現過,只不過現在的人們總是將目光盯住小利益,沒有大格局,沒有高瞻遠矚的胸懷。所以,世間才有了儒家和墨家的是非爭辯,儒墨兩家都認為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對方的觀點是錯誤的。都肯定對方不贊成的觀點而否定對方贊成的觀點,這其實就是典型的故步自封,如果他們能夠拋去是非、成見,堅持遵照事物的本質規律去看待問題、去做事,那麼,道也就重回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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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且說:「道隱於小成是指人類有了一點成績就把道遺忘在九霄雲外了,那麼,言隱於榮華指的是什麼?」

莊子說:「上古時代的人們滿懷樸素的心思,說的都是實打實的話語,現在的人們整天忙於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爭名奪利,基本上都是說一套做一套,說的都是極盡浮誇、虛華之詞,真實的言論都已經被深深地隱藏起來了。」

莊子意猶未盡,進一步發揮道,「如果我們能夠像大鵬鳥那樣飛上九萬里雲空,俯瞰九州大地,我們會發現事物沒有彼此區分,大地只是一個整體,沒有江河湖海的區分,沒有高山平地的區分,沒有森林平原的區分。按照這樣的邏輯,我們還能夠說世間有你我之別嗎?還能夠說事情有是非對錯的區別嗎?這不過是人類作繭自縛罷了,人們走入森林深處,只看見一棵棵高大的樹木卻看不見整個森林,眼界不夠啊!」

聽到這裡,藺且忽然想起來什麼,就追問道:「老師,您的這個觀點和您的好友魏國宰相惠施的方生之說觀點很相似啊!」

莊子說:「是的,方生之說主要內容就是事物都具有兩面性,對立雙方總是同時存在,或者說雙方事物都是並存的,例如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是指一個人脫離母體出生就意味著走向死亡的最終歸宿,同樣一個人失去了生命就意味著另一個新的生命的誕生。」

「推而言之,人們做事的時候,站在一個角度看,可以做,是對的;站在另一個角度看,不能夠做,是錯誤的。所以,聖人深諳此道,聖人依循道的本質做事,不拘泥於彼此,不拘泥於是非。」莊子說到得意處,禁不住搖頭晃腦起來,「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藺且聽到這裡,對莊子說,「老師,我有些明白了。世間的任何事情都存在對立統一的矛盾體,有彼必有此,有是必有非,彼和此都有各自的是非觀。如果我們把眼光只盯住彼,只看到彼正確的一面,那麼此就消失殆盡了嗎?如果我們把眼光只盯住此,只看到此正確的一面,那麼彼就消失殆盡了嗎?顯然不是,一定是既要看到彼此兩個方面,又要把彼此作為一個整體看待,這才是道的關鍵所在。按照道的規律做事,才能夠使社會長久的良性的發展下去,只要有人類,是非永遠都不會消失。我們長久存續的秘訣就是遵道而為。」

原文: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嘗有言邪?其以為異於鷇音,亦有辯乎?其無辯乎?道惡乎隱而有真偽?言惡乎隱而有是非?道惡乎往而不存?言惡乎存而不可?道隱於小成,言隱於榮華。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則莫若以明。

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故曰:彼出於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聖人不由而照之於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是亦一無窮,非亦一無窮也。故曰:莫若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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