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大躍進」

繼世界圍棋冠軍、職業九段選手李世石被人工智慧的圍棋機器人「阿爾法狗」(AlphaGo)擊敗后,有消息傳出,我國圍棋運動員柯潔將在年內和「阿爾法狗」進行圍棋人機大戰。

與比賽中「人機對抗」的狀態不同,現實生活中,機器人被研究的出發點更傾向幫助人類解決問題,這也是為什麼全世界各個國家都在過去和現在不遺餘力地研發機器人新技術和新產品。中國也不例外,尤其在轉型升級、技術創新成為製造業發展理念后,機器人產業發展受到多方面的更多關注。

機器人企業盲目上馬

不管是《環太平洋》中為人類抵抗外星怪獸、高大威猛的機器人戰士,還是《機器人總動員》里可愛、富有愛心的機器人「瓦力」,又或者《超能陸戰隊》中又胖又萌的健康管家「大白」,都寄託了人類對機器人在現實中一展拳腳的期待和渴望。不得不說,影視作品往往比生活超前,可為了實現美好願望,全世界很多國家都在過去和現在不遺餘力地發展機器人產業,中國也不例外。

2015年上半年,《中國製造2025》將智能製造作為主攻方向,隨後十三五規劃綱要提出,要大力發展工業機器人,並推動人工智慧技術在各領域的商業應用。今年4月,工業與信息化部、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財政部聯合印發《機器人產業發展規劃(2016-2020年)》,提出未來5年要形成較為完善的機器人產業體系、明顯提升國內機器人技術創新與國際競爭力,產品性能和質量達到國際同類水平,關鍵零部件取得重大突破,基本滿足市場需求。

與遠期宏大目標相比,國內機器人產業的現實水平並不值得驕傲。「我們距離政策目標很遠,單就『國際同類水平』這一點來看,差距就非常大」,重慶市機器人與智能裝備產業聯合會秘書長魏東在接受《經濟》記者採訪時坦言。

需要承認,國內工業機器人在最近5年高速發展,可是整個行業並沒有形成規範化的標準體系,有媒體甚至稱其為「野蠻生長」。對此,魏東表示,上述評價或許言過其實,畢竟國家、各地政府、企業甚至社會都對機器人表現出有別於其他產業的關心與興趣,他認為用「存在不少問題」形容產業現狀更貼近實際。

國內自研自產機器人質量較低,平均壽命遠低於國外水平。魏東指出,國產機器人故障率是國外同類產品的8至10倍,性能和精度易發生偏移,而一旦出現問題,機器人的售後維修跟進也不及時。「有些企業,寧願購買二手進口產品,也不願意使用國產的」。

國產機器人「被鄙視」事出有因。科技部「十二五」服務機器人重點項目專家組組長、北京航空航天大學iTR服務機器人重點實驗室主任王田苗曾透露,因為主要傳動結構件精度存在缺陷,國產機器人的可靠性遠落後外資品牌,其平均壽命在8000小時左右,而外資品牌可達50000到100000小時。

「就算是進口機器人比國產的在價格上高出很多,一旦成本平攤到使用時間上,或許前者才是更明智的選擇」,魏東無奈地說。的確,儘管中國在2013年年末就超過日本成為世界上工業機器人的最大消費市場,但國內機器人企業才佔據國內市場銷量的20%,而其中只有一半產品含有自主專利技術。換言之,中國機器人市場近90%被外資品牌佔領。

奇怪的是,技術缺陷和市場低佔有率並沒有影響到我國機器人企業在數量上的大發展。

據調查,截至2016年4月20日,國內企業名稱中包含「機器人」字樣的近3400家,其中不包括涉足機器人領域但名稱未顯示的企業。而2015年1月,全球機器人產業研究專家、東莞市機器人技術協會副會長羅百輝曾透露,中國機器人企業數量在當時就已經超過4000家。可是,在2013年年末,上述數據才剛剛近百。

政策紅利誘惑巨大

為什麼兩年多的時間裡,機器人企業得到如此迅速的發展?而我們又該如何定義這些企業?

追趕工業化進程

全世界對機器人的定義多種多樣,比較通行的是:機器人是靠自身動力和控制力來實現各種功能的機器。聯合國標準化組織則認為,機器人是可編程、具備多功能的操作機,或者為了執行不同任務而具有可用電腦改變和可編程動作的專門系統。

但是在亞洲製造業協會首席執行官羅軍看來,這些定義都比較「啰嗦」,對於非專業人士而言,單憑前面拗口術語就很容易讓人抓不著頭腦了。根據他的分析,機器人可以用一個簡單公式表達:機器人=機器+人工智慧。

羅軍告訴《經濟》記者:「正是兩者的結合,才讓機器人產業有別於傳統,畢竟很多傳統行業也有不少機器,也能為人類社會做很多貢獻,但它們卻不是機器人」。

提到機器人企業在數量上的爆發,羅軍神色凝重。實際上,工信部最新調查數據顯示,國內從事機器人相關業務的企業只在800家左右,而其中擁有專利基礎、涉及整機業務的本體企業不過200家。可以說,目前中國不少所謂的「機器人企業」根本與機器人技術毫無關聯,而想要弄清這些企業為何大量湧進市場,先要從國家對機器人產業的推廣開始。

羅軍指出,至少兩個原因促成了國家高層對機器人的重視:中國工業化進程在歷史上就一直處於落後狀態,如今正是追趕的好時機;勞動成本高昂的今天,需要新的改變為企業削減開支,機器人承載了這樣的技術改變。

工業化進程包括不同階段,分為前期、中期、中後期和后工業化時代。歐美國家進入工業化進程很早,如今已完成工業化革命,所以這些國家的科技水平、產業基礎和產業能力很強。「國內常拿德國製造作為榜樣討論,可德國的優秀並非憑空得來,而是長期工業化革命進程積累的結果」。

相比之下,中國的工業化進程,因為歷史原因,直到鄧小平同志南巡講話后才開始,且改革開放初期,國內的工業化集中在手工勞動,科技含量可以說沒有。這就意味著,當西方很多國家已經進入工業化後期的時候,我們才進入起步階段。此外,作為高科技的象徵,機器人在國內的發展比較具有戲劇性。「我國工業機器人起步並不比發達國家晚很多,也一度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受到重視,可是之後的很長時間裡,這種集中關注就突然消失了」,羅軍這樣解釋。

如今,國內工業化基礎已經紮實,經歷了粗放式經濟大發展,我國正重拾曾經對機器人的熱情。而隨著沿海地區和內陸經濟發達城市中人力成本的急劇上升,機器人發展的理由無形中更充分。

按照羅軍的分析,國內經濟結構轉型升級伴隨勞動力成本大幅度提升,在受雇傭者因此可以享受更多薪資和福利的同時,企業壓力變得很重,沿海地區不少工廠曾一度出現用工荒、用工難,為了解決這些問題,選擇機器人無疑是最好的答案。

當然,機器人能被社會廣泛接受也因為如今就業者面對多樣化選擇。他強調,美國在1962年就生產出了第一台機器人,可當時為了解決工人就業問題,政府不會允許企業大規模採用機器人。實際上,上世紀英國倫敦還出現過企業工人打砸機器的社會事件,原因就在於這些人覺得後者搶了他們的飯碗。

尋找經濟新落腳點

除了彌補歷史上一度缺席的重視,中國科學院深圳先進技術研究院研究員歐勇盛還認為,機器人產業是目前國內經濟諸多領域中最適合引領大局的新落腳點,而這也為該行業短時間內湧現大量企業(不管它們目的何在)提供大環境。

他向《經濟》記者強調,國內經濟環境的改變為機器人發展帶來更多可能,企業自然就容易向它靠攏。近幾年,國內不少產業經歷了低潮發展期,但機器人還處於「朝陽期」,作為實體經濟,它擁有為經濟提色的實力。「很多行業看上去利潤豐厚,比如房地產,但它不足以帶動國家經濟整體發展,而科技創新只能落腳在實業當中,具體地說,要落到製造業上」。製造業分工細緻,同時具備科技、創新、智能的行業並非只有機器人,但它作為國家產業網上的一個節點,卻能與其他行業鉤織出最多元的關係。

此外,中國在機器人科研、生產領域的落後也不得不讓政府提起重視。

國際上衡量國家工業發展水平存在這樣一個標準:工業機器人使用密度,即一萬名產業工人平均擁有機器人的數量。數據顯示,韓國的工業機器人使用密度最高,超過500台,德國、美國和日本都在300台左右,但是中國只有36台,趕不上世界平均水平(>50台)。很顯然,即便單純從不想被全世界落得太遠這一個原因看,中國也已經到了必須關注機器人產業發展的關鍵時刻。

中投顧問研究報告顯示,按照日本產業發展經驗,當一個國家人均GDP達到5000美元時,工業機器人會迎來黃金髮展時期,且其持續時間可長達近30年。我國人均GDP在2011年超過5000美元,當時工業機器人的需求就已經出現明顯增長,按照這一規律,機器人產業在國內的生長期會持續到2040年左右。

這不禁讓我們聯想到改革開放以來30多年間國內經濟格局產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又一個「30年」就在眼前,國家政策信號無比清晰,企業但凡稍敏感便能嗅出未來機遇。當然,除了希望搭乘國家產業政策的春風,不少企業還看到了更實際的好處:行業補貼。

補貼魅力大

如果說歷史發展、宏觀經濟選擇只是為國內機器人企業數量爆發做基本鋪墊,那補貼絕對是最直接的「誘餌」。

2016年一季度上市公司年報陸續披露以來,機器人補貼力度問題浮出水面。數據顯示,瀋陽新松機器人自動化股份有限公司(簡稱「瀋陽新松」)自2010年至今共得到政府補貼4億餘元,從2011年的6000多萬上升為2015年的1.2億元,超過同時期凈利潤的30%。南京埃斯頓自動化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南京埃斯頓」)近些年獲得的補貼數額與凈利潤的比重,也從2011年的不足2%攀升至2015年的68%。

「儘管補貼可能超過同期利潤,但畢竟我們知道瀋陽新松和南京埃斯頓都是國內機器人行業里名正言順的老牌企業,他們自己掌握技術,補貼用到研發中,短期內無法見效也很正常」,哈爾濱工業大學機器人研究所教授王鵬飛在接受《經濟》記者採訪時這樣說。更大的問題在於,不少所謂的機器人企業來到這個行業就是為了拿到補貼,至於這些錢到底用來做什麼,就再也與機器人毫無關係。

中國機器人網董事長趙勇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2015年國內機器人銷售量為7萬台,一台按20萬元算,產值才140多億元,除去外資產品佔比(按照85%計算),國內產品僅21億元的銷售額。照此,近千家機器人企業年均產值才200萬左右,意味著很多身在行業的企業根本不存在機器人業務創收。

「國內沒有對機器人企業的統一界定,如今各地政府補貼力度都不小,的確存在外行企業通過更換名稱、改變營業範圍等手段獲取補貼的情況,」王鵬飛這樣解釋。不得不說,政府的初衷是好的,但巨大的好處容易吸引「心懷不軌」的人,加上審查程序有空可鑽,機器人企業「濫竽充數」的現象也就難以避免。

《經濟》記者聯繫到上海普陀機器人產業園招商部的童經理,幾番諮詢發現,入駐該園區的企業想要享受租金減半的補貼政策,必須要過當地政府的初審,入駐后再向政府申請補貼。而通過初審的核心關鍵就在於,這家企業需要從事機器人相關業務,且具備本行業專利,無論本機、集成還是減速機等零部件。

乍一看,這套規定比較嚴格,畢竟申請專利也不是簡單事情,至少需要研究設計人員的一番功夫。可是,北京科技大學信息工程學院教授謝侖告訴《經濟》記者,專利申請不需要樣機或者成品,通常有圖紙和相關原理即可。儘管國家知識產權局對申請專利有一整套嚴格規定,終究不需要落實到生產環節。

童經理還告訴記者,企業入駐產業園后,若不能享受政府補貼,租金為每天每平方米3.5元,且沒有任何稅收優惠。但若能夠通過申請,不僅租金減半,還會產生稅收補貼和最高達500萬元的「開辦補貼稅」,若公司發展良好成功上市,當地政府還會額外加碼獎勵。

上述「鯉魚躍龍門」式的落差只在一紙專利。對此,業內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分析人士反問《經濟》記者:「如果你是企業負責人,難道你就一點其他心思也沒有嗎?畢竟,一旦得手,企業拿到的可都是真金白銀」。

補貼模式需調整

上述分析人士的話至少在本報道中難以深究,企業作為市場經濟主體之一,原本不便就道德輕易展開討論,而普陀機器人產業園也只是眾多享受機器人補貼案例中的一個。

「雙刃劍」的好與壞

不少地方政府為機器人行業的未來描繪出美好藍圖,而補貼總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筆。

《經濟》記者整理髮現,長三角、珠三角及京津冀地區是國內機器人產業園聚集區域。北方城市中,哈爾濱和青島都將建設目標設為「北方最大的機器人基地」,而撫順則提出2030年建成國內最大機器人產業基地的長遠計劃。南方城市中,江蘇崑山、南京、常州和徐州都有在建機器人產業園,深圳、東莞、廣州和中山亦不甘落後。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15年年底,全國共有36個城市提出將機器人作為當地產業重點發展方向。

簡單計算就能知道,近千家機器人企業平均分給36個城市,每個城市還不足3家,也難怪遍地開花的產業園和補貼政策會招來「不靠譜」的企業。

誠然,補貼有其促進產業發展的一面。「國家補貼屬於政府多項產業扶持政策中最直接的一種,而回顧國內機器人行業發展,也一直離不開政府和相關部門的大力支持」,王鵬飛這樣說。

作為機器人技術大國,日本同樣受益於戰後中央政府的一系列政策鼓勵。二戰後,日本勞動力極度匱乏,不得不從美國大量進口機器,嘗到技術引進的好處后開始自主投資研發。王鵬飛認為,補貼就是行業發展的助燃劑,關鍵在於是否用對了地方、是否能讓整個行業受益。

對此,歐勇盛表示贊同。他指出,補貼之所以稱得上「正確選擇」,在於國內機器人技術的確因此產生了長足進步。

「你看電動汽車,國家也補貼了很多,而且購買不限號,可是大家不買賬,為什麼?因為國內電動汽車的電池只用一兩年就需要更換,一組電池十幾萬,足夠買一輛新車。電池的技術不能解決,補貼再多也沒用。可機器人不一樣,它涉及的科技太多,而在補貼的幫助下,一些曾經的難題已經得到突破。」

與此同時,他也承認補貼為行業發展帶來諸多問題,指出「經是好經,沒念對」。

不少補貼通過公關方式得到。有些企業根本無心專註科研,一心套取補貼經費,而那些專註科研的企業就被擠開了,導致「劣幣驅逐良幣」。當這種現象多起來以後,監管機構和社會容易對行業失去信心。歐勇盛提醒《經濟》記者,當初光伏太陽能產業就存在企業被補貼支撐的情況,結果政府態度一經轉變,大量企業瞬間破產。

讓人更難以釋懷的是,沖著補貼來的絕大多數企業,都混跡在低端市場,沒有專屬技術,導致同質化競爭過於嚴重。這一點,從前述市場佔有率分析中也可得到證實,結果,資源被大量浪費,效率也高不起來。

調整補貼方式

可見補貼真是令人左右為難:少不了卻還管不好。面對該問題,機器人產業專家、有20多年從業經驗的北京拓博爾機器人科技有限公司創始人劉博在接受《經濟》記者採訪時表示,政府有責任對補貼模式進行改進。

「大學期間就和同學關注機器人研究,畢業后成立公司,發展至今,我們一直踏踏實實做事情,有自己的核心科技,可我們從沒得到過補貼,在這一點上,國家是失職的」,劉博的話透露出不滿。

他告訴記者,初創公司基本沒有資金實力發展研究,但是國家當時幾乎沒有對中小企業的政策扶持。回想創業當初,賺得每一分錢又都重新投入到研究中,「每一步都很艱難」。如今,企業雖然發展不錯,「我不覺得和國家有任何關係」。

劉博認為,國內機器人補貼政策凸顯國家和各地政府「懶惰的一面」。他指出,國內監管部門一直把國有企業和私有企業「分得特別清楚」,國有企業需要投資的時候,申請到幾個億都很容易,因為國有資產投資給國有大型企業更容易管理。而政府為了方便做事,也懶得將資金拆成多份分給中小企業。

「國企的負責人只是管理人員,『看攤子的』,沒有創新動力,這裡做不好還可以換地方,拿到補貼又能有多少真正用在研發上。小企業不一樣,不努力就沒活路。」按照他的觀點,如果政府和監管部門能在驅逐冒牌機器人企業上做出更多努力,為真正做事的中小機器人企業提供更多幫助,情況會好一些。

上海交通大學機器人研究所副教授欒楠則認為,當前的補貼模式可以調整為「事後補貼」。他告訴《經濟》記者,不少補貼都是進了門檻就能拿到,或者企業邊做邊拿錢。但補貼屬於行政手段而非市場行為,本身競爭屬性就不明顯,如果能夠先放任機器人企業在市場中自由競爭,爾後再對那些做出成績、具備核心競爭技術的企業給予補貼,濫竽充數者自然被淘汰。

盛宴下需另闢蹊徑

在國內各方共享機器人產業盛宴的時候,我們還需要注意到,補貼不是這個行業發展的唯一問題。

技術、人才雙缺失

有些媒體已經在預測機器人的爆發之年,面對這一話題,上海交通大學機器人研究所副教授欒楠並未表現出太多信心。他停頓片刻說道:「我們首先需要弄清楚什麼樣的景象稱得上是一個行業的爆發」。

以計算機和互聯網為例,它們的爆發是全社會都能感覺到的。在互聯網之前,計算機的普及率大幅提高,中央處理器(CPU)的技術革新快到人們來不及反應。一段時間裡,市面上不斷有計算機軟體、硬體更新,新產品層出不窮。隨後,這些東西都開始停頓下來。「如今我們間隔一兩年再更換計算機設備,不會看到實質上的變化,產品性能基本換湯不換藥,改變更多發生在外形上。可以說,停頓之前的時期,便是計算機的爆發時代。」

之後,互聯網開始崛起,「幾乎世界上所有聰明人都走到這個行業」,而國內外具有代表性的互聯網企業也已出現,整個行業格局分佈完成,我們又一次感受到了互聯網的爆發。

因此欒楠認為,當一個行業真正爆發,那種氛圍是每個人都能看到、感覺到的,它觸及生活方方面面,而不單純是企業數量、質量的改變,就像計算機和互聯網。國內機器人產業距上述場景太過遙遠,僅人才投入一項就不充分。

他指出,國內高校人才和企業對接發生困難。大學生在學校里研究機器人和就業后的研究不是一回事,往往是前者為了完成項目目標做的研究缺乏後者所需要的實際功能。「為什麼美國的機器人發展迅速?一方面,它吸引全世界的青少年都到這個國家留學、生活,它最大程度籠絡世界級人才,另一方面,高校和企業對接良好,美國的科研無論在學校還是企業都更加貼近實際」。

缺少人才自然缺乏技術。瀋陽新松銷售總經理楊濰愷告訴《經濟》記者,國內機器人產業鏈不健全,最核心技術環節存在缺失,在製造技術上的軟肋主要表現在電機技術與加工工藝兩個領域。

按照他的分析,國內機器人的核心零件——高精度減速器、伺服電機等長期依賴進口,導致成本高居不下,核心技術創新能力薄弱,行業標準、檢測認證體系等尚不健全。其中,基礎零部件製造能力已經成為制約該行業甚至其他相關行業發展的瓶頸,無論質量還是數量都與國外存在巨大差距。更不用說高精度的冷擠壓液壓機、伺服壓力機、高速沖床等,這些技術在國內均尚處於發展初期,而模具加工在線測量和計算機輔助測量技術與國際先進水平之間的差距在10年以上。

「這些技術問題,都不是靠錢、靠合資就能夠解決的。也正是因為技術層面的問題太多,即便解決一個還有其他很多,讓國內機器人產業技術創新話題顯得沉重」,楊濰愷這樣說。

在最高點觀望全局

21世紀初,以谷歌、微軟、IBM、Facebook為代表的美國互聯網公司開始連續進軍機器人領域,致力於融合虛擬網路能力和現實運用能力,推動機器人的智能化。德國工業機器人使用密度相當於法國的兩倍多、英國的四倍多,排名全球第三,僅次於韓國和日本。至於韓國,其機器人市場普及率已經成為全球最高,政府對於機器人產業發展更是從未放鬆。擁有多個機器人世界知名品牌的日本,在全球機器人市場佔據銷售總量的「半壁江山」,該國在仿生機器人領域的創新亦不斷令國際社會驚訝。

在這場機器人全球盛宴中,剛剛入場的中國,又該如何提升自身實力?

「我們需要擺脫傳統的招商模式,避免以往行業發展路徑的簡單複製」,亞洲製造業協會首席執行官羅軍這樣回答《經濟》記者的疑惑。

從目前情況看,不少地方已經採用傳統招商引資模式,吸引國外機器人企業到國內投資建廠。羅軍表示,這種模式原本無可厚非,可是,中國在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后,傳統製造業佔據國內實體經濟比例已經很高了。中國通過製造業實現原始積累,佔全球製造業的比重超過20%,解決了大量勞動力就業,創造了高額GDP增長。而眼下,我們最需要的已不是傳統製造業的繼續增長。

「如果承接傳統模式,沿海經濟區從一開始就會停留在生產製造環節,甘於充當外資企業的生產車間與工廠,我們的機器人產業起點就太低了。儘管不少城市已經出現一窩蜂抱外資大腿的情況,這種情況卻絕不該發生在國內一線城市。這些城市應該站在機器人和3D列印這樣的高度上思考並布局。我們最不需要的是在千辛萬苦淘汰一批落後產業后,又引進一批在5年、10年後再次需要轉型升級的企業,我們也不需要從一開始就站在這個產業的最低端仰視別人」。

因此,羅軍指出,我們需要和國內外權威研究機構合作,做新興產業全球的研發基地、人才基地,將生產製造基地轉移到中西部地區。長三角、珠三角、京津三大都市圈,特別是廣州-東莞-深圳、上海-蘇州-無錫-南京、北京-天津幾個區域性城市擁有良好的產業基礎、人才基礎和國際化基礎,要率先建成名副其實的高科技創新帶。

除了高瞻遠矚,還需腳踏實地。楊濰愷表示,在瀋陽新松的長期就業讓他了解,機器人及相關技術、應用已經成為未來製造業的制高點,想要突破技術牢籠,就要做一個「純粹的公司」,將自主核心技術、關鍵零部件的研發和新一代機器人關鍵技術的開發作為企業發展重心。而這,也是當前許多機器人企業需要秉持的態度。

小貼士:中國機器人發展大記事

1.20世紀70年代——萌芽期

2. 20世紀80年代——開發期

1980年,研製成功中國第一台工業機器人樣機

1985年,中國第二台水下機器人首航成功

1986年,中國第一台水下機器人深海實驗成功。同年,中共中央24號文件把智能機器人列為國家高技術發展計劃自動化領域主題

1988年,中國第一台中型水下機器人投入使用

1989年,水下機器人首次出口美國

3. 20世紀90年代——實用化期

1990年,中國第一台工業機器人通用控制器研製成功

1992年,國產AGV第一次應用於柔性生產線

1993年,中國唯一的機器人技術國家工程研究中心成立

1994年,中國第一台五自由度高壓水切割機器人投入使用

1994年,中國第一台1000米水下機器人海試成功

1995年,中國第一台6000米水下機器人海試成功

1995年,自主開發的機器人AGV技術出口韓國

1997年,具有自主版權的高性能機器人控制器小批量生產

1997年,自主開發的國內第一條機器人衝壓自動化線用於一汽大眾生產線

1998年,國內首台激光加工機器人開發成功,同年,國內首台澆注機器人用於生產

2011年,國內首台微創外科手術機器人在天津成功將一頭小豬的膽囊找出,填補國內空白

鏈接:韓國的機器人發展策略

儘管韓國並不像日本擁有眾多機器人知名品牌,但是韓國政府對機器人產業的培育和扶持一刻也沒有放鬆。韓國機器人產業的崛起,主要在於其國內市場的拉動及政府的扶持。

韓國民族性非常強,幾乎所有韓國政府、企業在國內外的機構都自覺購買韓國品牌。工業機器人在韓國汽車、金屬加工、冶金、電子、交通、造紙、化工、食品、飲料、物流等各個領域都得到了廣泛應用,保有量位居世界第三。

韓國科學技術院自2002年開始實施智能機器人開發計劃,先後推出了KHR-1和KHR-2 兩代智能機器人。2003 年韓國將機器人選定為「促進經濟增長」的十大關鍵技術之一和十大帶動經濟增長產業之一。2008 年韓國將服務機器人列為未來戰略性產業,並制定了《智能機器人促進法》,在人才培育、質量品牌和平台搭建等方面進行頂層設計。

同時,韓國也非常注重服務機器人的產業化發展,2009 年發布了《服務機器人產業發展戰略》,提出成為世界三大機器人強國之一的發展目標。2009 年 4 月,韓國政府根據《智能機器人開發與普及促進

法》發布了第一個智能機器人總體規劃。

韓國知識經濟部在2012年10月17日發布了一項為期10年的中長期戰略《機器人未來戰略2022》,計劃投資3500億韓元(1美元約1162.19韓元),將目前2萬億韓元規模的機器人產業擴展 10 倍,計劃到2022年實現25萬億韓元的規模。該部門還在 2013 年制定了《第2次智能機器人行動計劃(2014—2018年)》,明確要求2018年韓國機器人國內生產總值達到20萬億韓元,出口70億美元,佔據全球20%的市場份額。

前述一系列計劃令韓國機器人技術發展速度驚人。該國政府對機器人的重視甚至體現在娛樂設施上。該國政府已確定將在今年斥資7.35億美元打造一個機器人主題樂園——RobotLand,不僅具備娛樂設施,還設置研發實驗室。

運營人員: 馮玉鵬 MZ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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