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中醫治療腹瀉

前面關於腹瀉的文章中，對於中醫治療腹瀉的探討過於簡略，這裡再單獨細說一下。前面說中醫治療便秘時，我指出其實便秘的有效中醫療法基本都可以用現代醫學原理解釋清楚，對於腹瀉也是這樣。有中醫說現代醫學原理與中醫理論不相容，用現代醫學理論解釋中醫不科學。其實，試圖用現代醫學理論解釋中醫療法的，恰恰是中醫自己，這裡面包括中醫院醫生，中醫學院的研究人員甚至中醫院士等等。民間中醫要說這些人不是中醫的正宗，那是你們中醫界的門戶之爭，不能怪我們。

中醫對腹瀉的治療，即便有效，也依然沒有在現代醫學藥理學的可解釋框架之外。這裡再複習一下現代醫學藥理學對止瀉藥的原理分類，廣義的止瀉藥可以包含任何對引起腹瀉的疾病治療的藥物，比如抗生素、抗炎葯等等，這裡只談單純針對腹瀉癥狀的藥物，即狹義的止瀉藥。狹義止瀉藥按原理有三類：抑制腸道蠕動、促進水電解質重吸收，以及吸附劑。前兩類藥物的藥效往往集中在一種藥物當中，也就是常用的止瀉藥既能抑制腸道蠕動，也能促進重吸收，后一種類似於活性炭的吸附作用，可以將水分和毒素吸附在其身上。這些藥物只能短期應用，比如高考這樣的重要活動。長期應用會有依賴性，反而導致便秘。

需要指出的是，很多本不是治療腹瀉的藥物，其副作用也可以減輕腹瀉，原理也是抑制腸道蠕動，大家最熟悉的大概要算嗎啡了。嗎啡可以緩解便秘的原理在於其與胃腸道的阿片受體結合，使腸道蠕動減弱，還能減少消化液的分泌，這是外周性的，此外還能夠降低胃腸道內部刺激的反應，削弱便意，長期用甚至可以導致便秘。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人們不可能使用嗎啡來治療腹瀉。後面還要提到類似的作用。

前面已經說過，急性腹瀉大多無需治療，慢性腹瀉有器質性病變的中醫療效不能得到公認。有些研究顯示中藥成分可以抑制細菌生長，比如國人常用的黃連素，但也有研究證實其抑菌作用很弱，對大多數可以自愈的急性腹瀉無法評價療效，但對於嚴重的細菌性腸炎，大多與常規的抗生素治療一同使用，所以療效更無法評價。近年來黃連素有成為神葯的跡象，研究顯示它對心臟病、高血脂、糖尿病、脂肪肝，甚至癌症和艾滋病等都有療效，對腹瀉的治療倒不怎麼提了。這倒要提醒有些喜歡用黃連素治療腹瀉的人，一種藥物的作用範圍越廣，說明它對機體的影響越廣泛。黃連素是提取自黃連，黃連也是中藥方劑里治療腹瀉的常用藥。黃連在1978年曾經因為可以導致G6PD缺乏的人群（該人群多見於南方）產生溶血性貧血而被新加坡宣布禁用，在之後一直到現在的時間裡，中國中醫研究院的人做了許多調查和研究，試圖推翻這個結論，是否推翻了不知道，但總算把這個問題搞成了一個爭議。不爭氣的是，黃連製劑導致溶血性貧血的病例報道還是不斷見於新聞媒體和專業期刊中。關於這個問題，完全還可以用另外一篇文章介紹，這裡就不多說了。

所以中醫對腹瀉的治療，一般是限於對慢性功能性的腹瀉的治療。而功能性的腹瀉主要發病機製為動力性，那麼中醫對腹瀉的治療大多是通過影響胃腸道的動力，具體來說，是通過影響胃腸道平滑肌的張力。中藥治療包括腸易激綜合征在內的功能性腹瀉歷史悠久，發現了很多能夠緩解腹瀉癥狀的草藥。這並不稀奇，包括印度、非洲在內的很多民族，都發現過能夠緩解腹瀉癥狀的草藥。緩解腹瀉的原理，有的中醫說是疏肝健脾，有的說是祛暑除濕，有的說是補腎陽，其實沒有那麼玄妙。通過現代醫學的研究，這裡面也有中醫院校和研究人員自己的功勞，中藥緩解腹瀉靠的依然是抑制胃腸動力和消化液分泌。另外，腸易激綜合征很多伴隨有腹痛和腹部不適，而很多中藥同時有麻醉止痛作用，所以顯得比一般止瀉藥更有效。其實說白了，很多甚至是靠的類似嗎啡的作用，比如常用於治療腹瀉的草藥肉桂、丁香，含有丁香酚，是發揮止瀉作用的主要成分，同時又是一種較強的鎮痛葯，牙科有時用來局部止痛。曾經有人試圖把它開發成一種靜脈製劑，但由於注射后局部有強烈的損傷而終止。同時丁香酚還有肝毒性，如果用它來治療腹瀉可謂得不償失。與此同時，肉桂中的香豆素由於肝毒性，和能夠被外界真菌轉化為影響血凝狀態的雙香豆素而受到國外葯監部門的關注。除了影響胃腸動力，中藥中的有些成分還會和腸上皮的離子通道結合，增加離子內流，從而產生抑制分泌的作用，附子中的烏頭鹼就是一例。但由於離子通道不光在腸上皮上面，在心臟和神經細胞上也有，所以腹瀉好轉了，心臟卻開始快速跳動，導致嚴重心律失常死亡的大有人在。有人會爭辯說不能用提純的成分來說明中藥的毒性，還有個量的問題，不是有句名言叫做「不提劑量的毒性就是耍流氓」嗎？藥理學上一般用產生毒性和產生治療效果之間的比例來評價毒性，這個比例越大就越安全，通常藥物都要達到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但烏頭鹼的治療量和致死量卻非常接近。很多報道服用含烏頭鹼的雲南白藥致死的病例中，服用的劑量僅比藥品說明書的藥量大一倍。

這些還是起止瀉作用的幫忙葯，因為要遵循配伍原則而加入的其他幫閑葯也不讓人放心，比如延胡索有心臟、腎臟毒性，厚朴有腎毒性等。

中醫治療腹瀉，沒有那麼神秘，也沒有想象的安全。所以還是那句話：不建議對任何類型的腹瀉使用中藥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