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ID》——它不是燒腦，而是燒心

前前前前一陣，楊樹鵬的電影《少年》是距離現在最近的一部懸疑罪案題材作品了，影片大結局的時候，少年一直深愛的少女是他幻想出來的存在——這個反轉略出乎意料。

再再之前，曹保平的《追兇者也》依舊鎖定罪案懸疑，但是獨特的黑色幽默風格，讓懸疑部分減弱一些，實際上，它更屬於黑色幽默風格的影片。

再再再之前，國內的罪案懸疑影片卻是有幾部佳作，《心迷宮》、《烈日灼心》都是具有一定範圍影響力的影片。不過平心而論，在類型片這條道路，尤其是罪案懸疑類型上，國外電影顯然擁有更多佳作。

比如，《致命ID》

講真，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就知道是一部帶有一點驚悚罪案感覺的影片。果不其然，一點都沒讓人失望。

故事一開始就展開的是一個故事：

在汽車旅館連殺6人的殺人犯「胖子」被判處死刑，在行刑前一晚的深夜，下著大雨，辯方突然提出全新證據——一個日記本，並且連夜召開聽證會，著名精神醫師將會證明人犯精神錯亂。

在提出「精神分裂」之前，影片中有一系列的鋪墊，比如——

詭異的小人圖畫：

比如「胖子」的背景介紹：母親是妓女，時常會被反鎖遺棄在汽車旅館，經常遭遇虐待，並且最後徹底被遺棄，被寄養在兒童福利中心。

比如，殺人時間發生在1998年5月10日，而那一天——

醫生的問話暗示著胖子是精神分裂——

同時，醫生不斷劃下的筆畫，也在暗示著犯人有10個分裂人格。

於是，醫生在反覆的研究下，確定犯人擁有10個分裂人格，而「分裂人格，是邪惡的來源」，所以，有了那場雨夜的聽證會，醫生要當著法官的面證明犯人的精神分裂。

注意「服藥」這個細節。

同樣是一場大雨，背景換到了汽車旅館。

一段故事在汽車旅館里上演了。

第一個人物，悠閑的看著電視的汽車旅館老闆——

第二個人物司機抱著渾身是血的第三個任務女人（母親）闖進來。

在事件回放中，出現了第四個人物父親，他說一個優柔寡斷，膽小怕事，有點墨跡的人。

同時出現的還有兒子

溫馨的一家三口在雨夜裡趕路，突然被異物捲入輪胎。

異物是一雙鞋，這雙鞋的主人，是第五個人物——妓女，她在回頭翻偷來的打火機時，一陣風吹散了衣物，鞋子也掉在了旁邊——

在父親絮絮叨叨的停車規範中車停到路邊，母親打著傘陪著父親，兩人雖然在拌嘴，但是卻透著溫馨，然而意外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請注意，是兒子敲了車窗，母親走過來關心他

接著又是兒子退後一步，然而母親退後一步，一輛飛馳而過的車把母親撞飛了。

車上是第六個人物——明星，司機就是前面抱著母親闖進旅館的那位男士。他曾經是一名警察。

明星一出場就不受歡迎，她一直在打電話，喋喋不休的抱怨，膚淺、任性、毫無禮貌。

車禍之後，明星想要逃逸，而司機不同意，原本對明星唯唯諾諾的他變得強硬，因為沒有信號，司機帶著母親一路開到汽車旅館，於是出現了開始的那一幕。

汽車旅館同樣不能播出電話。無奈之下，司機準備開車出去求救。然而在路上，遇到了因為水太深而拋錨的妓女。

司機的車也陷到的水中，這個時候，一對新婚情侶浪子和女人開車到了這裡。

一行人返回了旅店。

警察與罪犯出場了。

後面的黑暗中坐著警察押送的罪犯。

講真，看到這的時候，容易被認為這個罪犯，就是前面所講述的即將進行半夜聽證的殺人犯。

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警察車上的呼叫器並沒有信號，並且車沒油了。

他們只好留宿在汽車旅館。

於是，新婚夫妻住在6號房；明星入住了自己認為舒服的8號房；10號房住著警察與罪犯；4號房則是一家人，至於妓女，老闆並不想讓她住下。因為——

第一個死的是女明星，她從9號房出來。

最後被司機在洗衣房的洗衣機中發現了頭顱。

以及一張寫著數字「10」的牌子。

罪犯不見了。所有人都開始恐慌。

第二個死的是浪子，女人崩潰了。原本奔向新生活的兩個人發現了彼此的偽裝：浪子還在外面浪，女人的懷孕卻是假的。

原本逃跑的罪犯，繞了一圈，卻依舊回到了旅館附近，於是他被捉住了。司機和警察決定讓老闆看著他。

司機在拍照，像一個真正警察的樣子，然後在浪子手裡，他發現了帶著數字「9」的牌子。

然而，當眾人轉了一圈之後，回來發現，罪犯死了。

他死之前，曾說要告訴老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無從得知。因為，他被殺死了，死前的造型，似乎寓意著他的秘密沒有說出口。

或者，也可能寓意著，他的死是因為他不能保守秘密。

警察和司機一致認為是旅館老闆，然而，在老闆掙扎的時候，妓女撞壞了冰箱。出現了一個冰凍很久的死人。

這其實是旅館真正的老闆。

老闆——假老闆瘋狂的想要開車逃跑。

為了救擋在車前的兒子，父親被撞死了。

老闆被認為是兇手，他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他身無分文，開車來到這裡，還沒入住，真的老闆就突然死了。

在討論期間，一直在照顧孩子的女人提出靈異說法。

這其實是在誘導觀眾，以為這會是一場靈異故事。

這時候，孩子起身去了另外一個房間。

截止到目前，如果看表面，會以為這是一場荒島殺人案。

真正的殺人犯——胖子，出現在聽證會上。

所以，這場謀殺不是在接犯人的路上發生的。

那麼就可能是，回憶？

旅館里的人發現，母親死了。

在床底下，他們發現了數字「6」的號牌。

號牌的重複出現，讓所有人都瘋了。他們去找死去的父親，發現了數字「7」

直到這裡，我還在猜，兇手到底是誰。第一反應會是司機，因為越是兇手，越能表現出善良。而且誰又能說他第一場車禍不是故意的呢。

司機安排女人帶著小孩開車走，她們實在是怕了。

然而，就在他們走向車的時候，嘭！車爆炸了。

他們發現，車上居然沒有人。

他們再回頭，發現所有的屍體都不見了。被撞死的父親不見了，死掉的犯人不見了……

妓女崩潰了。

這個時候，老闆發現，他們是一個星座的，他也要過生日了，他的生日是：5月10日。

實際上，在這之前，妓女在跟司機聊天時，已經透露出兩人是一個星座。

請注意，前文說的，胖子在5月10日這一天殺了6個人，而這一天是他的生日。。

他們發現，5月10日是所有人的生日。

司機找到每個人的身份證複印件，發現，除了生日一樣，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他們家鄉的名字。

這種錯亂感讓事情出現的悖論——當這些不可能的巧合都出現就意味著整件事情的不可能。

然後，一首詩出現了，第一層謎底解開了。

這首詩，在影片的一開始，曾經出現過一次。

當鏡頭再轉回聽證會，第一層謎底出現了：這場「屠殺」是醫生迫使胖子的10個人格同時出現

然後一個又一個的消滅掉。

很巧妙，到這裡的時候，胖子的臉變成跟司機一樣的，寓意著這個時候，司機即善良人格在主導身體。

但是由於體內仍有幾個人格，所以，胖子有過一瞬間的迷茫。

比如他照鏡子的時候，發現真實的自己長這樣。

醫生告訴胖子，你要殺掉自己身體里邪惡的存在。

於是，旅館里的故事繼續。先是妓女準備逃跑，然而在警車上，她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警察並不是警察，實際上他是真正的警察押送的犯人之一，兩個罪犯在路上把警察殺死，但是因為只有一套警服，所以只能一個扮作警察，一個依舊當犯人。

這就完美的解釋：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即使知道前方雨大，警察依舊堅持上路——因為他是假的，他不想多呆。但是因為沒有油了，沒有辦法。

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警車上的電台不好用。如果真的好用，他們就曝光了。

而其實，這些細節早在一開始就有透露，他跟犯人之間的對話都暗喻著他們倆關係的不尋常，他作為「警察」，面對兇殺案的種種疏忽和反應，已經隱隱展現他有問題。

妓女和老闆準備逃跑。然而在掙扎中，老闆被警察殺死了。

妓女瘋狂的逃跑，而司機這一人格這個時候回來了。他選擇了與警察同歸於盡。

臨死之前，他對妓女說。

相對應的，在現實世界中，胖子留下眼淚。

至此，10個人格：女明星，警察，犯人，母親，父親，浪子，女人，司機，老闆，都死了，留下了妓女。

於是，法官判處死刑暫緩。

以為到這裡故事就結束了。並沒有，實際上，在旅館里出現的是11個人——還有一個小孩——醫生並沒有發現他。

我們都以為小孩和女人一起死了。但實際上呢？車爆炸之後並沒有屍體。

後續就是：

妓女回到家鄉，買下柳橙園，過著自由的生活。直到——她在施肥的時候翻出來它——

然後，出現了他：

他敲著手裡的叉子，說的台詞是：

妓女，沒有第二次機會。

對應的現實是——胖子殺死了醫生。

他最後有沒有逃掉？我覺得是的。車子停到了路邊。

那首詩又出現了。

當我走上樓梯時

As I was going up the stair

我看到一個不在那裡的人

I mat a man who wasn't there

今天他又不在那裡

He was't there again today

我希望，我希望他會永遠的消失。

I wish I wish he'd go away

到這裡，我們看到的故事是這樣的：胖子作為殺人犯，在1998年5月10日殺了6個人，在被行刑的前一夜，律師與醫生申請聽證會，當著法官的面，醫生用藥讓胖子的人格同時出現，即旅館里的殺人事件，醫生一直認為胖子有10個人格，於是在旅館里，代表不同人格的人物一個個死去。醫生認為，真正的邪惡即「假警察」已經死去，他認為留下的人格是善良的，那麼作為醫生，他建議不要對肉體實行死刑。法官同意了。而在押回精神病院的路上，真正的邪惡人格——小孩，出現了。他殺死了醫生和司機。

所以在影片最後幾個閃回的鏡頭中，我們看到了，小孩故意讓母親來到車前，被撞飛-——

看到了他拿起刀殺了女明星，又殺了浪子。

故意站在車前，引父親去救，然後殺死父親。

故意悶死母親。（實際上，殺死母親前文有鋪墊，在大家都害怕的時候，小孩曾經離開過）

還故意炸死女人，從容離去，留下最強壯的兩個人格同歸於盡。

而影片中，另外一條線索，則交代了這11個人格的來源：鑒於胖子從小到大的經歷，每一個人格的背後都是他童年經歷的某種反應。

第一個死去的女明星，代表了胖子最為厭惡的一類人：她很膚淺，虛榮，自以為是，耍大牌，自私，使用假幣，明明過氣總假裝很有地位。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胖子最心理對他現實中母親身上的缺點反感的反應。

所以女明星第一個死了。

第二個死去的是浪子，胖子認為，這是他真實的父親的樣子，四處調情，漂泊不定，毫無婚姻責任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在知道自己女朋友懷孕時假的之後，徹底瘋狂。胖子從小沒有父親，所以在殺死女明星之後，殺死了自己認為的父親拋棄他的樣子。

第三個死去的是罪犯，這是胖子真實母親的一種化身，他的母親因為盜竊罪、有傷風化罪、違反假釋條例等被判入獄。他憎惡這樣不負責任的母親，所以他殺死了罪犯。

前面這三個人格，是根據胖子的負面經歷所幻化的，實際上也是最弱的人格。所以先死了。

而他臨死之前想說的秘密，大概就是他了一圈沒走出去，他想告訴老闆：大家都會死的。也可能是想說警察是假的。

第四個死去的是父親。實際上，胖子一天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在旅館里的父親，是他想象出來的父親的樣子，唯唯諾諾，有些嘮叨，老實怕事，但是卻願意為了救他而付出生命。但是他還是殺死了父親，畢竟，在現實中他的父親並沒有出現，所以父親死了。

父親的死去，緊接著就是第五個，母親。這對夫妻，是胖子幻想出來自己希望的家庭的樣子，然而，母親承載了他對真實母親的埋怨：母親一開場就被撞的昏迷不醒，她從來沒有起到照料孩子的責任。所以，胖子親手殺死了母親，也代表他知道這都是幻想，並不是現實，所以，這兩個人陸續的死去。

第六個則是女人，這是他理想的母親的樣子，一直招呼他，在別人說一些嚇人的話的時候，呵斥他們，甚至到最後，負擔起帶小男孩走的責任。但是她還是死了，因為，胖子知道，她不是真實的。

第七個是老闆。這是假老闆，他嗜賭如命，流浪到旅館里，因為真老闆死了，所以他當上了老闆，迎接了來自各方的客人。個人覺得，真老闆，代表了胖子本身應該有的人格，但是早早的死了，從來沒出現，假老闆佔據了這個身體（即旅館），迎來10個人格的入住。而這個假老闆，代表了胖子理想中的自己——即使有過不堪的過往，但是卻已經有了悠閑的生活，影片一開始，老闆喝著酒，看著電視，優哉游哉，他在女明星死後偷了女明星的錢包，寓意著他從母親那裡繼承的財產，但是他討厭妓女，一開始妓女要入住旅館時，他毫不猶豫的諷刺妓女，拒絕他，說刻薄話。

死去的老闆代表過去，新的老闆代表未來。

但在最後的對決中，他還是死了，老闆並不是壞人，甚至諷刺的是，他是因為擋在妓女前面，才導致他死了，妓女留下。

這也在暗示著，這個幻想的未來，並不牢靠，胖子母親是妓女導致邪惡打敗了幻想。

第八個和第九個，是死去的「真假警察」，「假警察」一開始以「真警察」的身份出現，但實際是真罪犯，而司機曾經當過警察，他的行為也是一個真正警察具備的素質：臨危不亂，犧牲精神，擔當。他們代表的是胖子的觀念中，善與惡的對立。惡是罪犯，代表胖子的妓女母親帶給他的壞影響，善是成長的過程中，社會環境所帶給他的認知。他們是最強大的兩個人格，是成人世界帶給小孩的壓力，小孩憑藉自己殺不了他們，所以他們同歸於盡了。

最後一個，妓女的死去，代表邪惡才佔據了上風。在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小孩，或者說是胖子依舊覺得：妓女不應該有第二次機會。

因為，沒有人去解救他，給他第二次機會。

這是他母親帶給他的傷害，也是他精神分裂的來源。

最後，為什麼故事發生在汽車旅館里？

因為，汽車旅館是胖子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他的母親在這裡迎接一個又一個客人，把他反鎖在房間，這是他童年最深刻的回憶。

醫生呢，他從最開始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胖子的真實性格是11個，而不是他認為的10個。

影片一開始就先揭開一個謎底10個人格，接著讓人誤會為胖子在押送期間發生意外，一個接一個的不斷死亡，讓故事變成罪案懸疑，讓觀眾去猜真兇，接著，又揭開一個謎底：原來這是一場人格的戰鬥，妓女贏了。但到最後，當我們都以為是一個Happy ending的時候，真正的謎底才解開。

詩出現的三次，代表了謎題、轉折、謎底。

而影片一開始的背景展示，也為後來11個人格的出現留下足夠的鋪墊和想象空間。

房間號碼牌實際上是一個誤導，一開始女明星入住的是8號，但是她走出來的時候，背景里房間號卻是9號；新婚夫妻入住的是6號，關門的瞬間門牌號卻掉下來變成了9號……等等。這些「誤導」讓觀眾一開始看到這裡的時候，陷入解謎破案的思維里，去思考為什麼會有這些鏡頭，興緻勃勃的去猜真兇。

最後，其實號碼牌只是代表人格的死亡順序。

我們看到人格們入住不同的房間，但卻有時候從不是屬於他們的房間走出來——大概是胖子並不能控制每個人格出現的時間和方式。

並且，故事一開始，妓女的鞋導致一家人的車被迫停下，進而導致母親被撞，從而來到汽車旅館，實際上也暗示了胖子人格出現的原因：現實中，母親妓女的身份導致他從來沒有感受過母愛，因此，真正的母親並沒有照顧過他，是妓女的出現，讓他開始產生接下來所有的人格。

如果沒有她的出現，車不會壞，司機不會撞母親，不用去旅館，也不會有這些人格的出現。

並且，影片中安排了幾個耐人尋味的鏡頭：司機讓新婚夫妻停車時，浪子本來不願意，但是在妓女說話之後，他同意了，在旅館里，警察跟他調情，司機甚至跟她發生了感情。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其實也在表明，這是胖子童年看到母親接待一個個客人，所留下的印象。

唯有老闆和父親並沒有調情妓女，因為前者代表他自己，後者代表他理想中的父親，理想中的父親不應該喜歡妓女。

總之，沒有一個鏡頭是浪費的，都會找到前後的鋪墊，即使看第三遍的時候，也會有新的發現。

最後的最後，演胖子的演員在聽證會上，眼球一直在有頻率的左右移動。試了一下，我根本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