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因傳播史之咖啡傳播小史

雖然香煙普受世人的歡迎,但其主要刺激成分—尼古丁—卻不是全球使用最廣泛的癮品,僅能屈居第三,排名第二的是酒精,榜首則是咖啡因。全世界的咖啡因消耗量大約是每人每天70毫克,有些歐美國家每天的人均消耗量則超過400毫克,相當於4杯咖啡。世界上通行最廣的名詞(幾乎每種語言都用得到)即是四種含咖啡因植物的名稱-咖啡、茶、可可、可樂。

咖啡是含咖啡因植物當中最具經濟價值者,也是是世界上流通最廣的貿易商品之一,貿易量僅次於石油,其用途雖與石油不同但也一樣成為工業文明裡不可或缺的一種能量來源。然而,咖啡的發祥地卻是在偏遠的衣索比亞高原,當地人習慣以嚼咖啡豆而不是沖泡方式來提神。

衣索比亞以外最早出現咖啡飲料的地方是阿拉伯半島南部的葉門,時間大約在15世紀,也就是1470年以前。到了15世紀末,咖啡已傳入伊斯蘭教聖地麥加和麥地納,16世紀初再傳入開羅,16世紀中葉進入伊斯坦布爾,下一站則是與奧斯曼帝國有戰爭與貿易關係的伊朗。出口商也將咖啡豆運往南歐,早在1615年,就把咖啡豆當作異國藥品賣到威尼斯,但直到1640年代才變成比較普遍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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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茶以外,咖啡是惟一在歐洲展開貿易擴張以前,就已遠播至原產地以外的提神飲料。不過,咖啡能夠成為世界性飲料及全球化作物,則要歸功於歐洲人。咖啡風行歐洲是17世紀後半葉的事,當時社會大眾也是以咖啡館為消費中心,就和伊斯蘭世界一樣。雖然流動攤販也賣咖啡,但定點販賣比較實際,因為煮咖啡、溫咖啡的設備和爐灶過於笨重,不便攜帶。咖啡館很快就變成男士們宴飲、閑唧、洽商的重要地點, 被一位法國醫生形容是「最顯赫的咖啡癮君子」—的法國文豪伏爾泰也聚集在此討論文學與政治,於是咖啡館又成為孕育自由觀念與革命思想的場合。法國革命家德穆蘭亦曾在巴士底獄發生暴動以前,面對聚集在弗依咖啡館外的群眾發表「拿起武器,準備作戰」的演說。政府和教會雖有充分理由對咖啡館產生戒心,有時甚至勒令咖啡館歇業,但都是因為擔心咖啡館里發生的事,而不是擔心咖啡的刺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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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咖啡館還兼售巧克力和烈酒這些東西,因此也成為當地的癮品雜貨鋪。以巴黎著名的普羅可佩咖啡館為例,顧客除了品嘗咖啡之外還可選擇進口葡萄酒和烈酒。當然,這些好東西是伊斯蘭咖啡館的顧客享受不到的,因為它們不供應酒精飲料,買酒賣酒只能在酒館這種名聲不佳、備受社會排斥的地方進行。不過,客人倒是可以像歐洲人一樣盡情吸煙,許多咖啡館里也總是繚繞著濃密刺鼻的煙霧。這對咖啡館的生意大有幫助,因為吸煙者代謝咖啡因的速度比不吸煙者快50%,所以要頻頻續杯才能維持同樣的提神效果。許多成癮品不但可以彼此取代還可以提高其他致癮品的需求量所以成癮品貿易不是「零和競爭」。

歐洲咖啡消耗量在18世紀出現激增現象,大約從900多噸增加到將近55000噸。同一時期歐洲進口的茶葉也從450多噸增長為1800多噸,可可則從900多噸增長為將近6000噸。如果加上走私、闖關、變質、造假等因素所遺漏的數字,那麼含咖啡因飲料消耗量的增長率就明顯超過同時期的人口增長率(50%以上)了。至於咖啡的價格和消費階層,則呈現下降趨勢,因為許多廚師和女僕一大清早也喝起了牛奶咖啡。要不是歐洲人有計劃地在殖民地生產,咖啡也不可能成為大眾飲料。咖啡開始在歐洲風行之初,荷屬東印度公司就在摩卡港大批採購葉門咖啡,再以一兩倍的價差轉賣到阿姆斯特丹,這樣的暴和吸引了英國和法國的競爭者,並進一步抬高摩卡咖啡的價格。東印度公司的董事們於是轉移陣地,到西爪哇發展,在1707年試驗性地將咖啡引進當地。到了1726年,全世界50%至75%的咖啡豆貿易都掌握在他們手中,咖啡也逐漸成為國際性的經濟作物。同樣的故事一再重演。有些本土生產者試圖長期壟斷作物栽培,但沒有成功,歐洲人及其殖民地後裔則運用他們的政治勢力和控制手段,在殖民地擴充栽培成癮品和烈酒的產量及市場。法國人還把聖多明尼哥(即海地)變成西半球的爪哇,在此大量生產咖啡,1774年經由馬賽港轉實給地中海東部咖啡供應商的咖啡出口量就有200萬噸。葡萄牙人也在巴西如法炮製。西班牙人則是在中、南美開創佳績。

時至今日,拉丁美洲北部的永久可耕地中,咖啡園就佔了44%。雖然美洲是世界最主要的咖啡生產地,但是撒哈拉非洲、南亞、東南亞,以及柯納啡的原產地-夏威夷也都加入衣索比亞和阿拉伯的陣營,變成重要的咖啡豆供應地。這些咖啡豆絕大部分都運銷美國,美國每人消耗的咖啡量也長期高居世界前列。咖啡可以說是伴隨美國人一起成長的,當年到西部拓荒的牛仔們(還有印第安人)都愛喝又濃又燙的原味咖啡,還說咖啡不需要加太多水。另外一種拓荒者,也就是「阿波羅」11號飛船上的宇航員,在登月3小時后隨即喝起了咖啡,這也是有史以來人類首次在其他星球飲用咖啡。咖啡之所以長期受到美國人的青睞,傳統解釋如下:茶葉是1770年代英國苛稅與暴政的象徵,也是殖民地一心抵制和破壞的目標,於是咖啡就搖身變成了愛國飲料。不過,政治抗爭畢竟短暫,未將成本因素考量在內的解釋也不夠周全。長期來看,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美國佔了地利之便,附近就有加勒比海與拉丁美洲的咖啡園,何況咖啡關稅又很低。巴西自1820年代大量出口奴隸種植的咖啡以後,這種情況尤其明顯。1830年美國人均消耗1公斤以上的咖啡,到了1859年,又提高到3.5公斤以上。價格下跌同樣改變了嗜飲咖啡的荷蘭人的習慣。1760年以後,由於進口關稅下降,再加上荷蘭人均咖啡消耗量增加了4倍,茶葉的銷售成績也就敗給了咖啡。20世紀美國各地咖啡價格多半低廉,超級市場普遍以減價咖啡招徠顧客,快餐店也常附贈咖啡給客人,即便是在1969年通貨脹期間;在許多食物救濟站、商場開幕會、義賣場和戶外野餐會中,咖啡更是免費供應的飲料。1970年代,國人平均只要花半分鐘勞力,即可賺到一杯現煮咖啡,比喝一杯咖啡還省時間。

獨立戰爭時代的美國人「天生厭惡茶葉」這件事固然值得大書特書,但是觀察近代美國飲用咖啡的經驗,可以歸納出一個簡單的結論和教訓:某些神經刺激藥物一旦可以廣泛取得、積極促銷、降低價格就會深受大眾歡迎;如果這些人養成了依賴的習慣,這些藥物就更是所向披靡了,比如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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