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貨幣是騙局嗎?
作者:鄧元傑
最近幾年,名頭最響、最流行的數字貨幣就是比特幣。在最嚴苛的人看來,比特幣是不是龐氏騙局?好像也可以這麼說。但我不這麼認為,因為比特幣的數量是有嚴格限制的(2100多萬枚以內),所以隨著「挖掘」(通過瘋狂的計算)數量的增多,新的比特幣越來越難「挖」,成本也越來越高。加上西方各國普遍認同比特幣,所以我認為比特幣並不算龐氏騙局,它有它自身的價值。只是一枚幾千甚至3萬元人民幣以上,我早就覺得太高了。由於我事先沒有參與(大概100元以上我就會覺得很高),所以也永遠不會參與了。
但是,根據比特幣原理,再加上一些所謂「區塊鏈」等時髦技術,國內很多數字貨幣,就是龐氏騙局。所以,9月初國家七部委聯合打擊所有國內的數字貨幣,我雙手贊成。
那麼,國內的數字貨幣,比如ICO COIN、以太幣、瑞波幣、萊特幣、恆星幣、五行幣、未來幣、點點幣、狗狗幣……乃至「馬勒戈幣」,為什麼會那麼火爆呢?據說很多人都掙了上百倍,掙了幾倍、幾十倍的也不在少數。下圖是今年上半年700多種虛擬貨幣的漲幅,可見漲幅50~100倍的居然有40%,100倍以上的也大有人在。
我認為國內數字貨幣的火爆,按照順序,有以下原因:
1、比特幣的持續火爆,讓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並參與其中。這毫無疑問擴大了數字貨幣的受眾。
2、但是比特幣的價格已經太高,所以參與的人還是太少,這讓一些人看到了「機會」,開始發行價格低得多的數字貨幣。隨著媒體的鼓噪和宣傳,進一步擴大了數字貨幣的參與者,並繼續抬高了比特幣的價格。
3、國內的錢多啊!民間有很多錢,而通脹在繼續,老百姓迫切需要找到保值增值的渠道。但是既不能買房(或者有錢的沒資格,有資格的沒錢,或者首付門檻已大幅提高),股市的長期熊市和黑幕又讓人不敢大規模進入。這時候有人拿著數字貨幣,滿嘴「區塊鏈」地振臂一呼,就會吸引很多韭菜進來。
4、數字貨幣(或虛擬貨幣)的發行者是最大的庄,他們手握最大量的貨幣(反正是他們發行的,根本沒成本),所以會在初期和中期把價格震蕩做高,吸引人參與進來,就像股市裡的莊家一樣。然後在後期完成出貨,那時他們將賺得盆滿缽滿(幾億到幾十億之間),剩下成千上萬的散戶手握虛擬貨幣,就跟股市上握著垃圾股(比如樂視網)的股票一樣。
數字(或虛擬)貨幣的熱度,我有親身體會。因為我的一個親戚參與進去了。
在日常生活中,我的這個親戚根本不傻,只是投資股市總虧錢。不久前,他告訴我虛擬貨幣很有搞頭,什麼國家支持,世界流行,他還研究了很多,列印了很多資料。我請他把資料讓我看看,他果然拿來了很多資料,都是他在網上下載列印的,很多地方還劃了線。這功夫真是下足了。我目瞪口呆,因為我沒想到在我看來簡直是垃圾的東西,在民眾中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影響力。
所以,我國上半年居然有700多種虛擬貨幣,而且大部分都漲了幾十上百倍,也就可以理解了。
數字貨幣有沒有前途?當然有,但絕不是我國民間這種搞法。要是允許民間自己搞,老百姓繼續參與,別說700種,就是7000種、70000種虛擬貨幣,照樣有人能搞出來。那樣,老百姓的財富將被洗劫得更快。所以國家及時出手禁止虛擬貨幣,甚至一刀切,是對的。
人傻錢多的形勢,讓發行虛擬貨幣的人都感到驚訝,並在瘋狂掙錢之餘,開始一本正經地愚弄韭菜了。比如虛擬貨幣的大玩家薛蠻子,對「馬勒戈幣」發過這麼一條微博:
你們認為他是真的相信「馬勒戈幣」,還是一本正經地繼續拿韭菜惡搞,並且已經越難越難以掩蓋自己的飛揚跋扈和洋洋自得?每個人的智力和貪心不同,得到的結論肯定也大不相同。
僅僅馬勒戈幣,就有1500萬元的買入,可見韭菜之多,智力之低。而虛擬貨幣的大玩家李笑來、薛蠻子等人,估計也難逃法網。
這裡我可以說說李笑來這個人。我對他早有印象,確實是個牛人。
前寫過一本《把時間當作朋友》,第一版我就買了,應該是2005年以前,甚至1990年代(我已記不清,家裡的書多也不想翻了)。當時買這本書是因為在網上看了他的一篇文章,感覺寫得不錯,所以在網上買書時順便把這本書也買了。一看果然不錯,不是什麼雞湯文,對時間的管理、對人的分析,確實比較到位。這讓我很驚訝,因為「一寸光陰一寸金」、「黑髮不知勤學早」之類的話,我們早就知道,但普通人如何管理時間,並且寫出這麼一本書,而且言之有物,真是令人佩服。
這麼一個人,自己管理時間的效率肯定很高吧?從他後來做出的事來看,果然如此。
我買書的時候,他應該在一個出國留學和移民機構工作。這種機構就是收人幾萬元錢,給人辦移民或留學之類的。憑他的效率和知名度,這方面的業務肯定做得好,當時每年至少掙幾十萬應該沒有問題。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已經相當成功了。但是李笑來還不止於此,他後來離開了移民公司,在新東方任高級教師,2008年又離開新東方,創立了一個國際教育諮詢公司。2013年又創立比特基金,專註於互聯網、比特幣相關領域的天使投資,號稱自己是國內比特幣第一人,有「六位數的比特幣」,並且都是在比特幣只有一元時買的。
這段時間,他又寫了《新生——七年就是一輩子》、《TOEFL核心辭彙21天突破》等書。這樣的人不是牛人,還有誰是?
對於沒有背景、沒有資源的普通人,做到他這個份兒上,已經很牛了。
但是,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當他和薛蠻子乃至更高級別的人混在一起時,還是覺得自己錢少。另外,我估計他根本沒有「六位數的比特幣」。道理很簡單,如果他至少有10萬枚比特幣,而且幾乎是零成本,當比特幣漲到3萬元以上時(目前28000多),僅此一塊,他的身家就在30億以上。這麼有錢的人,居然為了區區幾百萬或者2000萬元,在一些自媒體上賣血賣腎地忽悠,總讓人難以置信。
所以我估計,李笑來的身價大概在1~2億元左右,超過5億的可能性不大。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已經不少了。想想他在90年代末已經小有名氣,後來又在新東方當高級教師,年薪百萬,20年2000萬,如果掙了錢再滾動投資,頭腦又那麼精明,身家1~2個億是正常的。但也不會太多,為什麼吶?因為這種人雖然在中國掙錢,但長期看空中國,所以一定不會買太多房子。李笑來傍上薛蠻子之後也說:自己總算找到了財富自由的路了。如果他的比特幣值30億,早實現財務自由了吧。
所以李笑來到底有多少比特幣,成本又是多少?是不是一直拿到現在?很值得懷疑。我相信他肯定是有一些的,或許只有幾百枚,於是號稱「很多」。但吹出去之後發現挺能讓人羨慕,於是越吹越大,吹到現在成了「六位數」了,並且成本就一塊錢。記得國內很有力氣的傢伙號稱可以拉開五根彈簧的拉力器,而且雙臂展開拉幾千個不成問題。後來有記者採訪他,讓他現場拉,他拉了100多個就沒勁了,勉強堅持到200多個,已經筋疲力盡。作為普通人,拉五根的拉力器50個以上已經很牛了,但他事先吹能拉兩三千個,實在是吹得太離譜。
這是人的一種心理:我已經很牛了,所以不妨再吹得大點。吹著吹著就十倍以上了,讓人感覺他很牛,而且是根本無法接近(更別說超越)的牛。
但是李笑來的各種表現,讓人感覺他是在沒那麼牛。在北京那個地方,身家百億以上的人不少,身家幾個億的人如果總碰到百億富翁,肯定會感到自己的錢少。李笑來也是如此,所以這次他才會昏了頭,賣血賣腎地鼓吹他投資入股的各種虛擬貨幣,乃至入了魔道。
為什麼說他入了魔道?
為了鼓勵大家買各種虛擬貨幣,他把自己吹得太牛,而且還說「沒錢是一種病」,讓別人產生更大的自卑感和貪慾,好像買了他的幣就能發財了。這種沒底線的宣傳就是入了魔道。還是端宏斌聰明,老端也屬於國內最早玩比特幣的一批人,也曾經賣力宣傳過比特幣,並收穫了至少四五十倍的利潤。但是當比特幣的價格到3000元時他就收手了,開始提示比特幣的風險,並說國內的數字貨幣都是垃圾。或許老端確實是這麼認為的,但在管理層自2015年股災以來越發重視金融安全的今天,老端顯然比李笑來更懂政治。
說了半天,李笑來、薛蠻子和其他虛擬貨幣的玩家們,到底是怎麼玩虛幣的?
很簡單。一般步驟如下:
1、找幾個程序員,把之前數字貨幣的代碼拷過來,適當修改一下,推出某種數字幣,比如「SB幣」。發行量嘛,比如2000萬枚,初始價格,比如每枚一元。所以,發行虛幣的就是莊家,100%控股的莊家。
2、然後放出一少部分「SB幣」,比如100萬枚,讓用戶買走。
3、用戶買走之後,莊家開始拉抬。發行虛幣的總會有點錢的,比如幾千萬或者上億(李笑來還是錢少,所以找薛蠻子來「投資」共同坐莊)。莊家和最早參與的用戶相互買賣「SB幣」,在這個過程中把「SB幣」的價格拉抬到10元以上。
4、用戶有了賺錢效應,就會吸引更多人進來。於是莊家可以賣出更多「SB幣」,比如再賣出200萬枚,均價10元。
5、然後繼續拉抬,比如拉抬到50元時,又陸續賣出了300萬枚。
6、繼續拉抬「SB幣」,拉到100元以上,讓用戶瘋狂,參與的人更多。這時莊家完成出貨。實際上莊家始終在出貨,但100元出貨顯然比1元爽得多。
7、莊家也不必全出完,整個過程中如果能出掉一半,比如1000萬枚以均價50元的價格出貨,就等於在短短几個月或一年之內賺了5億。如果砸盤出貨徹底不玩,就能賺更多。
基本上沒有成本的東西,這麼短的時間就賺好幾億,誰不眼紅啊?所以短短一年多時間,國內就冒出了700多種虛幣。
8、如果莊家「有良心」,可以一直玩好幾輪。比如價格低了,莊家就買入,價格高了,就適當拋一些。虧錢的散戶一看莊家始終在,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沒有定力,於是就會有一些不可救藥的散戶高買低賣,讓莊家始終掙錢。
你們說,虛擬幣的發行者和A股的莊家有什麼區別?
不僅沒區別,而且虛幣的莊家還不用有實體經濟,不用上市!弄個說明書就行了!等幾年之後把幾乎所有散戶都套在高位,莊家們賺得盆滿缽滿,就勝利撤退,開始(或者同時)做其他虛幣了!李笑來就是這樣,同時投資做幾種虛幣。而且這樣的莊家還不用負責任!虛幣嘛,金融創新,誰保證價格永遠上漲了?
這種危險的前景,李笑來、薛蠻子們難道看不到嗎?他們就不擔心「進去」?
李笑來這次徹底玩大了。
綜合評價李笑來,鄧元傑的看法是:他確實是個草根牛人,《把時間當作朋友》寫得也很好,為他早期帶來了一定的知名度(至少在教育培訓圈內)。他也掙了很多錢。他已經很牛了,但是他不滿足於做草根級的富豪,而是要「登堂入室」,涉足金融領域倒騰了,可惜現在國家日益重視金融安全,他這次基本上撞在了槍口上。如果國家強制要求虛擬貨幣的發行方退還資產,以李笑來、薛蠻子為首的一幫人,很可能遭受重大損失。
對於虛擬貨幣的分析和前景,鄧元傑的看法是:
1、作為虛擬貨幣的先鋒,比特幣是絕對有價值的。它是人類探討數字貨幣的大膽試驗,並且已經取得了輝煌的成就。
2、但是比特幣到底值多少錢,見仁見智。我覺得價格過高,所以絕不會參與。
3、數字貨幣要通用,區區2100多萬枚比特幣是絕對不夠的。所以比特幣註定是先驅,一旦更有競爭力的數字貨幣出來,比特幣會不會大幅貶值?技術進步的速度很快,誰也不敢保證這一點。這也是我永不參與比特幣的一個原因。
4、數字貨幣的面值不能太高,而且必須能買實物,還要和全球GDP的增長聯繫到一起(長期來看,全球GDP一定是增加的,因為紙幣只會長期貶值。所以數字貨幣的發行只要和GDP增幅掛鉤就行,人們也願意持有)。要做到這一點,如果全世界70億人,每個人平均1萬枚某種數字貨幣,比如「全球幣」(以下就簡稱「全球幣」了),那麼就需要70萬億枚,長期來看可能在百萬億枚以上。因此,現在的比特幣根本不行註定是先驅。
5、這樣的「全球幣」,必須得到世界主要政府的支持。甚至不排除某些國家,以國家的力量首先大力發展。比如互聯網怎麼起來的?美國先搞了阿帕網,然後逐漸做起來的。做起來之後美國政府就放手,由非營利機構來管理,就流行全球了。「全球幣」能不能也走類似的路?
6、「全球幣」必須安全,必須可以防偽,這些從技術上都不難做到,關鍵是各國政府能否接受。要在世界通行,主要政府必須接受。
7、「全球幣」的發行數量必須是可控的,這也需要世界主要國家的參與,目前由草根挖掘比特幣的方式肯定不行。也就是說,國家要參與進來,但又不能存在某個國家收取別國鑄幣稅的問題。發行機制可以探討,比如世界各國按GDP的比例入股,成立一個「全球幣發行和管理公司」,但這個公司是個非營利機構,有其獨立地位,絕不聽各國政府指揮。各國在該公司的比例,可以根據GDP的情況每隔幾年調整一次。
8、「全球幣」的使用可以匿名,但每個人的全球幣賬戶卻是透明的。不過,各國政府又不能依此來查賬或提起罪名。但與此同時,又必須解決某些人會囤積過多「全球幣」的問題。就像現在極少數人掌握著世界上大多數財富。如何讓「全球幣」在世界上合理流通,甚至能為解決貧富差距做出貢獻,甚至跨國解決,這本身就很令人頭痛。
寫到這裡,可能很多人覺得越來越不靠譜,越烏托邦了。沒錯,所以數字貨幣要在全球進入實用階段,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更加說明國內的各種數字貨幣都是騙局。
說實在的,黃金就是很好的全球通用貨幣,除了它本身比較重、不方便攜帶之外,基本沒什麼缺點。如果能得到國家的支持,黃金作為通用貨幣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現在各國都在盡量把黃金邊緣化。黃金的待遇都是這樣,跨國的數字貨幣要通行,就更難了。
當我國禁止了各種虛擬貨幣之後,更多的人會不會買入黃金呢?
黃金,永遠是財富的真實守衛者。雖然它看似笨拙,看似經常跑不贏某些人的賺錢速度,但是,在出現惡性通脹(請注意是「惡性」通脹)時,黃金是普通人財富的忠誠守衛者。
(作者公眾號:老鄧的財經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