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腐的直男癌

有兩個英國人都大戰過幽靈黨，一個是007，他的大對頭就是幽靈黨（魔鬼黨），最新一部里又亂鬥了一回；另一個就是福爾摩斯了，這位BBC的夏洛克重歸維多利亞時代，跟一群婦女組織起來的「幽靈」犯罪團體鬥智斗勇其樂無窮。

當然是粉絲向的電影，本來就是劇集的聖誕特別篇，能在國內電影院里看到，也算網路時代中外影視交流結下的碩果——我記得《神探夏洛克》基本是在國內的視頻網站上播的，沒怎麼進過官方電視台，能吸引這麼多粉絲進電影院，可見互聯網+不是白+的。

片頭有編劇「魔法特」介紹拍攝的一些致敬小細節，片尾還有製作特輯，另一位編劇兼演員「麥哥」出來訪談了一眾主演，壓軸的是魔法特和麥哥的訪談，不過很多觀眾看完演員們的訪談就退場了，我覺得有點遺憾。

一直覺得英國人的致敬是真致敬，腦洞大開的改編，既不喪失原著的靈魂，又能變著花樣的玩出各種新意，《神探夏洛克》就是典型代表；最近BBC還推出了一套《狄更斯世界》（Dickensian）的劇集，將狄更斯筆下各部小說里的人物雜糅在一起，呈現了一部20集的全新電視劇，絕對是金剛鑽瓷器活的改編典範，也是英國文學的一道饕餮大饗。

相較於《狄更斯世界》的高門檻，通俗版的《神探夏洛克》顯然要易懂得多。熟悉原著和劇集的朋友，能從聖誕特別篇中找到處處映照的小細節，這個在此不再贅述。總的來說，這一次福爾摩斯面對的是「女鬼索命」的謎題：眾目睽睽下自殺的新娘幻化成幽靈，攪得男性受害者不可終日……

最後發現——不得不劇透——其實是一群婦女組成的裝神弄鬼幫會，她們煞費苦心的精心謀划，就是為了向傷害她們、不尊重她們的男人們復仇。於是，福爾摩斯在這裡扮演了反女權急先鋒的角色，多麼富有革命意義的婦聯「幽靈黨」啊，可惜了了，就這樣被神夏一舉粉碎。

不過這也符合維多利亞時代的大背景，同時映照了當下的政治正確；二來，其實以福爾摩斯為代表的英國紳士階層里，倒是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男權精英思想——「女士優先」的敬女理念與厭女症相輔相成，合二為一。

譬如福爾摩斯哥哥麥考羅夫特，他所在的「第歐根尼俱樂部」一來禁止交談，二來也拒絕女性。顯然，麥考羅夫特們在這裡才能充分彰顯自己作為「高智商男性」的bigger（儘管他胖成了豬樣），這類組織在英倫傳統中其實多有跡可循，譬如《魔戒》作者托爾金就曾組織過inkling等幾個小型團體，跟《納尼亞》作者劉易斯一起聚會，但是都排斥女性。

反正劉易斯夫人對於托爾金和劉易斯長期搞在一起是不滿的，當然這也不能證明他倆有什麼超友誼關係，這就像那個「第歐根尼俱樂部」（譯成「戴奧吉尼斯俱樂部」不太合習慣，「都說至死不分離，結果他們分離了兩次」也應該譯成「都說至死不渝，結果他們不渝了兩次」更有味道），本質上包含著直男癌對於女性的厭棄——這跟把女性作為純粹的慾望發泄對象和生育工具從表面上看不一樣，但在骨子裡似乎都是一脈相承的，或者可以說，英倫紳士們用了「冷暴力」的方式來彰顯他們的男權思維。

雖然夏洛克和華生不停的賣腐，以至於關於卷福和花生的同人文都成了《神探夏洛克》的重要營銷手段（鋼鐵俠的《大偵探福爾摩斯》亦如是），但這並不妨礙夏洛克骨子裡厭女。而在聖誕特別篇里，在維多利亞時代的掩護下，華生也清晰地表達了他對妻子和女僕的不尊重——以現在的標準來看。

華生在片中質問了福爾摩斯的性心理，當然都知道他對高智商的SM虐戀女王有某種迷戀，但夏洛克直截了當的拒絕了華生的循循善誘，夏洛克不能容忍自己對一個女人動心：這跟他哥的深層心理何其相似乃爾？一個高智商的男人，一個精英，怎麼能對一個「低等」的女人動心呢？

於是，「幽靈」就變得很有意思了，首先這是婦聯組織起來報復男性的手段。其次，幽靈是一個重要的意象，尤其在英倫文化中，《哈姆雷特》的故事就是幽靈引發的，而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一開頭就用了「一個幽靈在歐洲遊盪」的句子，這搞得德里達很激動，後來寫了《馬克思的幽靈》一書，以至於後來發展成一種學術批評工具——「幽靈批評」。

《21世紀批評述介》一書中有專章介紹「幽靈批評」，度娘一下，知網上也有不少關於「幽靈批評」的文章。用這個東西來評述《神探夏洛克》倒是很合適，一來如前所述，本來就是婦聯幽靈黨作祟；二來，本片採用了過去-現在交織穿越的形式，但是並沒有一個穩定的主體，有點像莊周夢蝶，現在時的夏洛克在盜夢空間里回到了過去，也可以理解為是過去時的福爾摩斯穿越到了未來——我很激賞魔法特的這種改編手法，太TM贊了。

當然，最揮之不卻的幽靈，還是那個男權幽靈，即使在賣腐的面紗籠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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