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哪座九宮山？

《鹿鼎記》中被九難稱為「古往今來第一大反賊」的闖王李自成，在攻破北京、大順政權達到巔峰僅僅一年之後，便走到了窮途末路，被清軍圍困在一座叫「九宮山」的山頭。大順政權衰落速度之快，令人感慨唏噓，簡直可以直接跳過「隕落」而稱為「墜落」。

但是歷史學家們其實並不確定九宮山「在哪兒」。《明史》、《乾隆御批綱鑒》、《綏寇紀略》、《見聞隨筆》、《罪惟錄》、《懷陵流寇始終錄·甲申剩事》、《所知錄》、《甲申傳信錄》、《明末紀事補遺》、《明亡述略》、《永曆實錄》等眾多史料都說是湖北省通城九宮山，這也是第一階段公認的九宮山；然而從1965年起，通山九宮山漸漸佔據了主流意見，成為第二階段公認的九宮山。

沒錯，九宮山有兩座，一是通山縣九宮山，一是通城縣九宮山。揉揉眼睛，看看清楚：山名一樣；所在的縣城名字很相似；要命的是連地理位置也很相近，相距只有70多千米，也難怪歷史學家頭疼——到底是哪個混蛋道聽途說就亂寫，或者屁股決定腦袋就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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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死亡之謎

薛定諤之貓：死還是不死，這是個難題

比「九宮山在哪兒」更大的謎團，是李自成最後結局如何。在八卦的人們心裡，甚至超過了他的政治能力、軍事才華類話題——沒辦法，普通人對那些東西所知有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生死之事卻在普通人的知識範疇之內。

有人說他死於當地地主自發組織的地方武裝（算敵對勢力），有人說他被當地農民錯認為賊誤殺，有人甚至說他是自殺而死，也有人說他沒死，而是化裝逃走了。即使在同一個說法里，在細節上又會衍生出多個分支，比如逃走說，就有「夾山寺出家說」和「青城歸隱說」。

金庸也加入戰團，而且謎團里加謎團，傳奇中套傳奇，還從中發酵出四個家族延續百多年的愛恨情仇故事。

金庸構造的李自成結局有三層，第一層是普通百姓的說法，一如我們這般紛紛擾擾各執己見：

他們都曾聽說闖王是在九宮山為人所害，有的說是老百姓殺的，有的說是官軍殺的，卻不知兇手竟是他的心腹衛士。

——《雪山飛狐》第三章

第二層流傳於武林人士之間，李自成死於叛徒之手。「死於自己人」，似乎不在當今的若干主流猜測之中。

原來當日三人（苗范田三衛士）從九宮山衝出去求救，那義兄（飛天狐狸）等了幾天不見援兵，竟親手將大英雄（李自成）害死，向敵人投降。

——《雪山飛狐》第三章

第三層則採用了「夾山寺出家說」，並且還具體化了最後結局。

（平阿四）：「…原來闖王逃下九宮山後，到了湖南石門縣夾山普慈寺出家，法名叫做奉天玉和尚。闖王一直活到康熙甲辰年二月，到七十歲高齡方才逝世。…」

——《雪山飛狐》第五章

這裡需要注意的是，李自成生於1606年，實歲70歲那年是康熙十五年（1676年），這一年是丙辰年，並非甲辰年，到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已過去百年以上，平阿四算錯干支了。

普慈寺，今名「夾山寺」，又稱「靈泉禪院」。位於今湖南省石門縣夾山鎮夾山寺村，距離通城縣九宮山約220多公里，距離通山縣九宮山約30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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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庸世界中，第三層說法比今天更隱秘，在乾隆四十五年三月十五日（《雪山飛狐》故事發生當日）時，確切知道這個「秘密」的活人可能只有胡斐、平阿四、寶樹。

陶百歲則是一個可疑人物。平阿四透露秘密時，他的表現與其他人一樣震驚，似乎不知道：

「這個秘密，果然牽連重大。原來當日闖王兵敗九宮山，他可沒死！」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震，一齊站起身來，不約而同地問道：「什麼？」只寶樹端坐無異，顯然早已知曉，不為所動。

——《雪山飛狐》第五章

但其後自己交待時又似乎知道：

陶百歲卻搖頭道：「…想那跌打醫生閻基當時本領低微，怎敢在苗胡兩位面前弄鬼？他確是依著胡一刀的囑咐，去說了那三樁大事，只是苗大俠卻沒聽見。閻基去大屋之時，苗大俠有事出外，乃由田歸農接見。他一五一十地說給歸農聽，當時我在一旁，也都聽到了。…」

——《雪山飛狐》第七章

當然，我們既可以設定為陶百歲是因為平阿四知情而震驚，也可以說他在撒謊。

李自成在金庸世界最後的出現，是在廣西柳州的柳江上：

李自成搖搖手，走到木排之側，左腳跨出，身子便沉入江中。阿珂驚叫：「爹！你……你別……」

眾人見江面更無動靜，只道他溺水自盡，無不駭異。過了一會，卻見李自成的頭頂從江面上探了出來，原來他竟是凝氣在江底步行，鐵禪杖十分沉重，身子便不浮起。

但見他腦袋和肩頭漸漸從江面升起，踏著江邊淺水，一步步走上了岸，拖著鐵禪杖，腳步蹣跚，慢慢遠去。

——《鹿鼎記》第三十三回

這才是真正的「爸爸去哪兒」，一代梟雄，淡然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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