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作品:逝去的流水聲(原載中國綠色時報)

身居高樓,常常受到斷水的威脅,家裡的盆盆罐罐也就多了起來。有時,為了聽到那悅耳的水聲,我居然整夜整夜地不合眼,直到那清涼的感覺「嘩嘩」地從耳邊流過。

於是,夢便多了,也就有了回故鄉尋根的機會:一條清澈的小河成為我夢中永恆的風景。

我的故鄉位於山西省南部中條山腹地,有藍天也有白雲,一條小河靜靜地從我家門前走過,四季都能夠聽到那悠悠的水聲,而旁邊那座秀麗的山峰,如一位撫琴的少女,長發飄飄,婀娜多姿,總會給人以夢幻般的感受。

小時候,我和小朋友每天都要涉過小河去五六裡外的學校上學,遇到雨天,父母們便會早早地在河岸邊等待,這時候,你所感受到的濃濃的親情,是用語言所無法表達的,一條小河,將一代一代的夢想緊緊地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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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小河總是清澈見底,站在河岸邊,你完全可以看清水中那自由自在的小魚、橫衝直撞的螃蟹,看到那倒映在水裡的花影,看到多姿多彩的五色石,小河送給我們的,除了幸福就是快樂。

山上林草豐茂,儘管那些年雨量充沛,但卻從未見小河發怒過,她永遠如一位善解人意的青春少女,年年歲歲的在人們的眼裡亮麗著。我曾經跟著爺爺讀過不少古詩,也曾天真地問過爺爺:「這詩是誰寫的呀,怎麼好眼熟,莫不是坐在咱們家門前的大石凳上吟出來的吧。」爺爺撫著鬍鬚笑了:「咱們這裡呀,比書上寫的還要美呢!」

爺爺就葬在小河邊,臨死的時候,他對父親說:「就在小河邊挖個坑將我埋了,聽了一輩子流水聲,遠離了她,我就睡不安寧。」

爺爺沒有想到,父親沒有想到,20年之後,爺爺真的要睡不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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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山的炮聲離村子越來越近了,最後,一條公路順著小河向更遠的山裡蜿蜒而去。村子里接觸外面的機會多了,村民們口袋裡的銀子不夠用了,於是就有人打樹的主意。山上的樹長了七八十年了,是上等的木材,村長從縣林業局批了三四十方的採伐證,但他們利欲熏心,打著為村民謀利的幌子,大肆盜伐集體的林木,一百多畝青青翠翠的山坡轉眼間就被剃了光頭。第二年,他們手裡的斧子又舉了起來,數百畝山林又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流進了他們的口袋。少數人闊了、富了,而我家門前的小河卻悄悄地停止歌唱了。

山上的樹被砍光的那年秋天,小河第一次斷流了,那「嘩嘩」的流水聲從此成為一種記憶,成為一種夢想,而這並不複雜的夢想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呀。

前年夏天,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又差點將我家的幾間老屋捲走……

等我又一次回到老家,只看到了那乾涸的河床,沒有了光澤的石頭和河岸邊已經風乾了的樹根,更嚴重的是,在小河兩岸,除了一些灌木和小草以外,我再也看不到生命的力量了。雖然,我們不止一次用過柔情似水這個很美麗的詞,然而大自然與人類之間的感情有時候卻顯得十分脆弱。

青春的水走了,我們留不住她匆匆而去的腳步。

我不知道,那遠去的水聲,還會回到我們的耳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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