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奇人之——御醫韓凌霄

趙志勇

（2015年9月24日燕趙晚報花溪精讀版）

舊時，算卦相面看風水的，在姓氏之後常綴以「半仙」的名號。姓王的稱王半仙，姓李的稱李半仙，以此類推。其實被稱做半仙者，往往是人們的戲謔之稱，取其裝神弄鬼、故作姿態之意；也有自封自詡的，以示高深莫測，與眾不同。韓凌霄既不是堪輿風水的先生，亦非遊走江湖的術士，而是位醫術高明的鄉野郎中。但在那個時候的趙州地界上，只要提起韓半仙，人們就不由自主地豎起大拇指。

韓凌霄大約生活在清朝後期。他出生在趙州一個偏僻的小村，叫大馬村，別看村名夠怪的。有道是，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窮鄉僻壤的大馬村裡偏就出了他這麼個大名醫，論他的醫術可謂頂天了。不然，趙州坊間就不會傳出「誰行誰不行，就看韓老凌。」這樣的謠諺。

韓凌霄的醫術並非無根之木，他父親便是當地的名醫，家學淵源奠定了他的學醫志趣。咸豐三年秋天，韓凌霄考中舉人後，不願再在科舉的獨木橋上擠，就子承父業鑽研醫術。他繼承先祖「為醫濟人」的遺訓，在祖傳的藥鋪里坐堂，診脈開藥方、拉葯斗子，什麼活兒都干。遇有貧苦之人求醫問葯，分文不取。由於他醫術精，德性好，上至達官貴人，下到庶民百姓，前來求醫者車水馬龍，絡繹不絕，藥鋪門前一堵就是半條街。幾年工夫，韓凌霄就在直隸一帶名聞遐邇了。趙州地皮上出了名醫，連州判孟傳鑄都覺得臉上光彩，忙不迭地為韓凌霄送一綽號「神醫一把抓」，又是披紅又是掛匾，表達讚賞之意。

有趣的故事還在後頭。同治九年，直隸總督李鴻章之母染病在床，多方醫治均不奏效，趙州衙門聽到消息，就推薦了韓凌霄。等保定那邊有了回信，即派人馬不停蹄送韓凌霄到保定直隸總督署。

李鴻章初會韓凌霄，見此人長須飄然,神色靜穆，衣袂飄飄，面色紅潤，一派道骨仙風。加之由州官薦舉，心裡早認可了幾分。因是為母選醫，這李大人仍比較謹慎，不敢貿然全信，便想測試一番。於是，派人用絲線一頭拴在桌腿上，另一頭遞給韓凌霄，讓他索線診脈。韓凌霄伸出白皙的手搭住絲線，沉思片刻便斷定「蟲吃心空」。李鴻章命人將桌腿劈開查看，果然「蟲蛀木空」。轉瞬撫掌大笑。隨即命韓凌霄為母親索線診脈，隔帳觀色。韓凌霄一番望聞問切后，開出的處方尤為奇特，只用草藥一味——甘草四兩。藥劑藥量令人瞠目結舌。李母連服幾日，競藥到病除，一時傳為奇聞。李母痊癒后，人們紛紛恭請賜教，韓凌霄朗聲笑答：「以往名醫用藥，貴重為要，其實患者本無疾而中藥害耳。太太病非沉痾，原本藥性毒身，故以奇劑攻奇疾，非弄玄虛。」又道：「甘草藥味甘甜，和諸葯，解百毒」。眾人心悅誠服。這鄉野郎中一舉成名天下知，「韓半仙」的名號也不脛而走。

李鴻章任北洋大臣后，請韓凌霄攜眷入直隸總督署委官從醫，並在保定為其購置了住所。自此，韓凌霄開始了他為宮廷將相施診醫患的生涯。

光緒五年，八歲的光緒皇帝身患無名頑症，眾多御醫久治無效。在李鴻章舉薦下，朝廷准許韓凌霄入宮為光緒帝診治，但限於大清戒律，非官不得入宮，何況是為皇帝治病，無上品頂戴更遭非議。李鴻章冒著風險，為韓凌霄求來「四品頂戴封誥」一錦。也該韓凌霄露臉，光緒帝那難倒無數名醫的怪病經他精心調治，不久便藥到病除、妙手回春。

韓凌霄為小皇帝醫治好病，又有了「御醫」的美稱，皇親國戚找他看病的越來越多。皇室為表彰他的功德，特製縑錦「封誥」兩幅，分別用滿、漢兩種文字書寫，七色圖案，並蓋有光緒皇帝玉璽。其中一幅大意為：「韓凌霄為黎民解疾苦，為國朝除病痛，功德無量」。特誥封韓凌霄父親為「五品頂戴」，母親為「誥命夫人」。

韓凌霄治病救人，功德濟世，達官顯貴無不敬仰，貧民百姓人人愛戴。人們饋贈各種匾額百餘塊。韓凌霄不慕虛名，不講排場，他特意授命家人，不論達官黎民，所送匾額以新換舊，新的掛在門前，舊的保存屋中。這些牌匾其中不乏李鴻章、曾國藩等朝廷高官的所贈之匾，如「智園行方、醫宗師表」、「德厚忠宣」、「望重梓鄉」、「功通良相」等。大馬村人至今還記得，當年，直隸總督在村裡為韓凌霄建樹旗杆石基座兩座。

韓凌霄懸壺濟世之餘，也著書立說。早年曾著《瘟疫要編》，用杜木刻板約六十餘塊，由直隸菊月出版社刊行。其中刻有宮廷秘方、民間驗方、常見病、疑難症等二百八十多範例及診治醫案。年近八旬，恐前書言不盡意，又拾遺補闕，匯成《韓凌霄瘟痧要編》四卷，奉獻了一生行醫的結晶。

「神醫一把抓」、「韓半仙」、「御醫」說的都是醫家韓凌霄，韓凌霄名號可謂多多。這些名號驗證了那句話：這碑那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看來，任何好名聲都不是靠自吹自擂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