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春憔悴留春住？——讀詩偶得

菩薩蠻 （清）納蘭容若

為春憔悴留春住，那禁半霎催歸雨。深巷賣櫻桃，雨余紅更嬌。

黃昏清淚閣，忍便花飄泊。消得一聲鶯，東風三月情。

春天美好，令人盼望，令人熱愛，令人不舍，令人懷念。因為春天有和煦的春風，有明媚的陽光，有繁花似錦，有蝶飛蜂舞……

納蘭的詞中，春天也是美好的：那綿綿的春雨，那雨後更加嬌艷的櫻桃，那順著東風傳來的清脆的鶯啼聲……無不令人心神陶醉。

然而，納蘭的心卻是傷感的，因而詞的意境也是凄涼的：面對美好的春天，不是滿心歡悅地賞春贊春，而是滿心憂慮地傷春嘆春；不喜「好雨知時節」，而憂「風雨送春歸」；所以「為春憔悴留春往」。直至黃昏時節，含著眼淚，獨自看著那落花飄飄。東風中那一聲清脆的黃鶯聲，又把詩人思緒帶到那個曾經的春天，那個留在心底的那一枚溫暖的印記中。

古人常常悲秋，因為那西風瑟縮、落葉飄飄的秋天自有傷悲之處；然納蘭卻偏偏要傷春，在明媚的春光中用凄涼愁苦之情來觸動人心，給人以凄婉之美。

傷春之人，納蘭不是唯一。宋歐陽修《蝶戀花》中也有「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的句子，同樣的雨橫風狂，催送著殘春。

其實，無論是傷春還是傷秋，都是詩人假借之辭，納蘭的傷春，表面上是欲留春住，其實是想留人，想留而不能留，才是詩人的心痛處。

然而，傷春懷人，有何益處？春來春往，本屬自然；人去人留，也是命數，何必糾結於昨日、憂慮於明日忽略了當下？

何不著眼於當下的美好？不管明天的生活多麼醜陋，不管明天的命運多麼險惡，做個性情平和內心美好的人，你的心中也許就會有春天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