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沙堡

沙堡

作者：陳十三 中國文學網中級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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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少的那些年，常常一個人無所事事地閑逛，那時用不著背包，穿著一雙拖鞋就上路，阿媽總說我是個閑人，不會幫忙干點農活，比不上別人家孩子勤勉；我閑逛漫無目的，有時在在村外的野地上閑轉，有時在路上溜達，有時到山上摘梅子，有時跑到海邊擲飛石，有一次一個人佛爺殿後面花園轉悠，看那許多紅花瘋狂地生長著，也叫不上名字，我趁著廟祝老爺不在，把它們一棵一棵分開，分不開乾脆摘掉，我決定完成這一「壯舉」，直直綠綠的竹子生生讓我彎 了腰，我總欺負這「手無寸鐵」的植物，它們固定生長在一位置，這輩子都沒法走出一步，在我的「壯舉」下，也許能看到更遠的世界；我總是幹這種事，趁著年輕有些力氣一件接一件地干著，我用繩子捆住金龜子，讓它能飛又飛不出我手掌心；我讓蝸牛走完一遍，又重新再走，欺負「手無寸鐵」，這也許就是命運。

有時，我會花一晌午工夫，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在退潮的海邊上撿沙白，中午太陽很曬，他們穿著長袖，戴著一竹笠，一個一個彎腰艱難地撿，我只在陰涼處看著他們撿，大人們看著了，總問我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悠閑；一個在歲月中悠閑的人，再搭上一雙好腿、一雙渴望發現的眼睛，讓它們陪你晃蕩一世，那才叫洒脫呢。當太陽落山，撿沙白的孩子走了，我會跑到海邊，把撿漏的沙白，一隻一隻扔回海里，沙白就象小扁平的小石子，每當潮起潮落，它們被海浪衝來衝去，這也許就是命運。每當此時，我總會想到村裡老掉的一些人，他們也許一輩子都沒走出村子，腰也彎了，骨頭也散架了，即使落在海邊的沙白，也撿不動了。

有一次我撿到一表面很白的沙白，白得就象羊脂玉似的，我捨不得扔回海里，晚上回到家，用清水洗刷了幾次，我是個閑不住的人，拿著她反覆地看；我總想把送給班上一心儀女同學，總不敢正臉看她，更不敢說話，同學里說我是個「膽小鬼」，他們都給女同學寫情書了，總是一封一封地來回。我壯了壯膽，拿了一根針在沙白頭上鑽了個孔，穿上線，等待機會送給她。

一次我做夢，在白沙湖上用泥巴捏一座沙堡，白沙湖上只有我，沒有撿沙白的孩子，我費了很大勁把這沙堡捏好，不怕風雨，心想我幹完這件事我就走了，將來要把她娶進門，可多少次經過她家門口，轉多少次身，虛擲了多少青春，始終張不開這張稚嫩的嘴，可我的心裡住進了這麼一個人，曾經小小模樣的我們，還只是小小的我們。

第二天，我依然來到白沙湖，我開始堆一座沙堡，我把沙子混水一把一把往上堆。我相信我的每個行為都不同尋常地充滿意義。我是這樣一個平常的人，住在這樣一個小村莊里，註定要這樣閑逛一輩子。我得給自己找點閑事，找個理由活下去，哪怕是夢裡那些說不出口的話，不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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