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阿郎 人有彎曲，電影即變形

電影得了自我認知障礙，這是一件大家都知道正在發生，但誰也不知道怎樣可以不再發生的事件。

在視物層面，好像「隔了一層紗帳或一堵牆，變得陌生了，疏遠了，一切都失去了生機」。這種癥狀的早期，是在我們的歡呼中開始的。

在[記憶碎片]的導演開始執導[蝙蝠俠：俠影之謎]的時候，我們歡呼克里斯托弗·諾蘭為蝙蝠俠系列注入了新的生命體能，開拓了「超級英雄電影格局」。

在高中生彼得·帕克得了黑化病的2007年，我們則發現套上黑色的蜘蛛服后，[蜘蛛俠3]把超級英雄電影的縱深又牽引到了一個極致，甚至達到了好像可以替代劇情電影的地步。

當邁克爾·貝真的在2007年，讓一輛跑車「嘁嘁喳喳地」變成了一個大黃蜂的時候，[變形金剛]們不知道，從這一刻起，它們不但站在了地球上，還站在了地球電影時尚的最前沿。

不到十年的時間裡，地球上的其他類型片物種比恐龍消失的還快，我們還有兒童片、喜劇片、倫理片、愛情片嗎？我們這個時代的類型電影都套上了超級英雄的緊身衣。彷彿也只有這樣，類型電影才能完成類型電影本源的訴求。

從什麼時候開始[海扁王]、[超能陸戰隊]成了兒童片？又從什麼時候開始[銀河護衛隊]、[死侍]成為喜劇片的標準件？如此說來，[X戰警]成為倫理片，[復仇者聯盟]成為戰爭片也就不是沒有可能了。

這個時代病的癥狀之一就是現實解體，一方面我們把[蝙蝠俠大戰超人]、[神奇四俠]觀看為愛情片？一方面又把蝙蝠俠黑暗騎士三部曲強迫成為新千年以來最具有代表意義的電影，原因是還在用電影「反映我們這個世界的光明與陰暗」。

比電影一起患病的還有演員，曾經出演了[遠離拉斯維加斯]、[空中監獄]的尼古拉斯·凱奇，後來又出現在[靈魂戰車]里，影片中他駕駛著一輛熊熊燃燒的地獄摩托，穿行在人間和地獄，用牛逼根本不足以形容其牛逼，但在現實里呢？

「凡凱奇出演的電影」成為《看電影》判定爛片的幾大元素之一。

1994年，雖然也有[變相怪傑]這樣漫畫氣質濃郁的電影，但它還在尊重演員的表演，對電影元素的剝削，還在理智許可的範圍之內。

現在呢？主演了[機械師]的克里斯蒂安·貝爾，主演了[和莎莫的500天]的約瑟夫·高登·萊維特，主演了[飢餓]的邁克爾·法斯賓德，主演了[冬天的骨頭]的詹妮弗·勞倫斯，甚至是有了[女魔頭]護身的莎莉茲·塞隆，都得套上那件質地複雜但無一例外都丑爆了的緊身衣。

這個時代對一個演員的考量體系中，出沒出演過超級英雄電影成了一個硬指標。

假設格里菲斯說「電影是一個孩子，我們這一代給它生命。隨著它的成長，它將取得神奇的發展，我們這些可憐的生靈無法想象它的潛在能力」是正確的，那麼這個神奇的孩子走到今天，誰應該為他的木訥的現在負責？

我們為它無法想象的那一部分，注入了什麼？我把一個好端端的孩子送給你，世界就特么以超級英雄回贈與我？

我們太容易陷入到身份的迷局裡，比如我們的企業家就很努力地去做一個企業家，他們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應酬、人脈、算計的迷局裡，而忘記了一個成功甚至是偉大的企業家，首先得是一個極客，一個愛好者，他們率先發現了這個世界的某一個不圓滿，而他的愛好正好可以去幫助世界解決這個問題。

一個導演首先是一個社會觀察者，一個手工藝人，他的電影是手工打造的對這個世界的愛恨。

現在呢？演員太像是一個演員，總是不忘記表演。編劇太像是一個編劇，隨時隨地在寫故事。他們不是電影人，是患上了人格轉換的病人。

電影是一群健康的人用健康的方式去發現和改造這個世界，比如[星際穿越]的執行製片人，他的另一個身份是當今世界天體物理學領域，研究廣義相對論的權威之一，他出版的《黑洞與時間彎曲》成為該片靈感的主要來源。

電影只是一個結果，所有的過程對了，結果才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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