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塑造曹丕，得一點一點往裡加「佐料」

採訪李晨是在華誼兄弟的一個會議室里，他套了一件簡便的黑色T恤，沒化妝，眉毛淡淡的，沒了「蠟筆小新」式的眉形來搶戲，真人和戲中的曹丕便遠了許多。因為工作的緣故，前一天晚上連夜往返京滬兩地，他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臉色微微泛白。

由於當天的行程緊湊，採訪被安排在中午的飯點，工作人員訂了外賣，招呼他先吃幾口，他沒答應，於是一摞便當盒，就被遠遠地晾在了角落裡的一個辦公椅上。

即便倦態盡掛臉上，但面對眼下的採訪，他也未表露出一絲惰怠之意。一邊不斷地向後捋著自己並不長的頭髮，一邊談著自己對演戲、角色，綜藝節目的看法，至激動處，還伴隨著手勢、動作以及一些「唰」「啪」「崩」的擬聲詞。

這兩年，李晨幾乎沒有接戲，除了自己籌拍的電影《空天獵》外，只參演了一部電視劇，就是正在的熱播劇《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聯盟》（下文簡稱《軍師聯盟》）。採訪伊始，他談起和《軍師聯盟》的結緣，原是和吳秀波共同參加一場活動時，定下的一個君子約定，但萬萬沒想到，把自己完全「折」了進去，「那個創作氛圍，讓我感覺之前的狀態又回來了。」

「曹丕就是一個總想考第一的學生」

對於正在播出的《軍師聯盟》，在行業內和觀眾中都熱議頗多。除了劇中一眾戲骨奉獻的殿堂式演技外，頗受矚目的還有這部非典型「三國戲」完全不泥古的解讀方式。

此次的「說三國」不可謂角度不刁鑽，不僅把無論正史，還是演義小說里，都被一筆帶過的曹氏和司馬氏兩大家族的故事拿來大書特書，還把歷史評判的視角放在了一直被「反打」的曹魏一方。

同樣讓人感到新奇的，還有此次角色的遴選。曾經在新《三國演義》中，扮演劉皇叔的於和偉，這次被請來飾演囂張跋扈的曹操，而一貫以陽光持重形象示人的李晨，則出演了素有「陰謀家」之稱的曹丕。

對於這個在正統觀念中，早被定性的人物，李晨表示剛拿到角色的時候，也同樣受定性思維的局限，本能地認為「這是個壞人」，為此，他還大張旗鼓地向身邊的同事宣揚「我這次要演壞人了」。

然而拿到劇本后，才發現完全不是那回事，「本來生在帝王家，就有很多的不得已。而且作為大哥死後，最具繼承大統資格的次子，卻總是處在被父親忽視的尷尬位置，長期生活在弟弟們的陰影下，難念會心有不甘。」

與其把早期的曹丕形容成一個在奪嫡之路上的狠角色，李晨更願意把他理解成一個總想考第一的學生，「曹丕心裡想的是，不管你是我哥還是我弟，我就是要當世子，其實這就像在學校考試，總想爭第一，其實並沒有什麼錯。」

「而且，曹丕剛開始挺衰的，你不覺得嗎？」他反問道，接著又主動言及自己被網友調侃為「蠟筆小新式的眉毛」，「剛開始的妝容，他的眉毛始終是向下的，其實是為了貼合他被父親、司馬懿都不待見的憋屈狀態。」

李晨把塑造曹丕的過程，比喻成做菜，「得一點一點往裡加佐料」，這一點最外在的表現體現在妝容上。

最開始出場時，曹丕有雄心但不得志，因此，他的眉形始終向下，而之後隨著他成為世子、登基為王，直至逼劉勰退位，自己稱帝，他的眉形會一直往上走，直至後來越來越像於和偉扮演的曹操，讓人只見眉毛，就感覺很跋扈，「我想把這個人物的成長過程體現出來，所以會不斷去調整表演方式」。

「那種孤獨感，就是帝王家掛在嘴邊的【孤家寡人】」

對於曹丕的不同階段，李晨一直仔細拿捏著尺度。

在飾演早期曹丕時，他最鮮活的人物性格，就是展現他對父親的這份「怕」上。對於李晨對曹操的畏懼，於和偉爆了一個料，在對戲時，他只要輕輕地叫他一聲「子桓」，李晨就會真的嚇一跳。「我的戲拍完下來，晨兒會趕緊過來，很恭敬地讓路，我能特別真切地感覺到他對我的那種怕。」

李晨說，面對戲中的父親，他始終是小鹿般的眼神，又怕又敬。演得時候也相對克制，只有一場戲，他記得自己「演崩了」。

在荀彧、崔琰兩位大臣想用性命力保曹丕上位，曹操勃然大怒的一場戲中。李晨跪對著戲中的父親，面對對方的誤會和誅心，勢有魚死網破之意，大膽抬頭問父親「倘若是我加害了子建，父親又會如何處置我呢？」

接著，又紅著眼睛，氣勢狠絕地說道「好，我替父親說，如果異地而處，是我加害了子建，父親會殺我。」

李晨說當時拍這場戲時，劇本里只有簡短的幾句台詞，但是他演的時候，就不自覺地把角色當時的情緒，往崩潰的方向靠，「我能感受到他當時那種心情，你說這麼多年，父親對他的打壓、嚴厲，再加上這次這麼嚴重的懷疑。他在當時，肯定是特別崩潰的，所以，在那一瞬間，我就把他心裡的委屈、氣憤……各種複雜的情緒，全部釋放了出來。」

「沒有誰，天生就壞。」

在最初階段，李晨只是簡單地把曹丕往一個「有雄心壯志的年輕人」上塑造，魯莽一點，莽撞一點，跌跌撞撞的；而當他越來越往前進一步的時候，野心越來越大，人變得越來越多疑、專橫。這時候，包括他的妝容、處理微表情的方式、甚至斷句的方式，都要和之前區分開來。

在最新劇情中，曹丕完成了從不得志的公子哥向大王的進階，境遇發生巨大的轉變。好惡、人物性格也慢慢起了變化，尤其是此時再次面對身邊的師友兄長，態度和之前已然判若兩人。

「君心似海，帝王無情，這句話其實特別對，包括像他後來殺甄宓、曹丕，殺完又後悔，這些人性中複雜的一面，後來會越來越多。他走上的就是一條特別孤獨的路。」

李晨回憶起，拍攝晚期曹丕，印象最深刻的一幕，「他一個人坐在大殿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那種孤獨感，就是帝王掛在嘴邊的孤家寡人」。

「不管是影視，還是綜藝，真實總是能打動我」

在《軍師聯盟》的開播發布會現場，身為總製片人、監製的吳秀波向李晨鞠了一個躬，不過幾天，在吳秀波個人的某直播節目中，提起李晨，又隔空鞠了一躬，並說「無論什麼場合，提到這件事，我都得向李晨表達我的感謝。」

吳秀波說的「這件事」，是指幾年前和李晨的君子協定。二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活動的現場，他和李晨相隔兩個人而坐，李晨特地挪過來，跟他說「波哥，我想跟你說句話，我挺喜歡你的。如果你以後拍戲，有需要我串得角色，你一句話，不管角色大小，我一定來。」然後，又特別嚴肅地補充了一句「你記住我這句話，我說的是認真的。」

這在當時讓吳秀波覺得「心裡挺暖的」一句話，讓他在籌備《軍師聯盟》，到處「刷臉」找演員時，自然想到了李晨。於是打電話過去，問李晨能不能來。由於當時自己的戲，也面臨開機，李晨只好對吳秀波說「哥，你等我幾天。」

和資方商議后，對方答應可以把項目延後，於是《軍師聯盟》正式開拍時，李晨就如約出現在了片場。

面對記者再次提及「鞠躬」的這件事情，李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都慚愧死了」，接著又補充解釋了自己的這次義氣相挺，「我心目中，一直有一個想合作演員的願望清單，波哥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不管是圈子裡的口碑，還是在現實的相處中，他都是一個很周全，特別會在意周圍人感受的人。所以，他找我演戲，我肯定義不容辭。」

在吳秀波的一個採訪中，他提到有關李晨的一個細節，「我們殺青的時候，晨兒特別激動地抱著我說，哥，我是個演員。我說，你是個演員，你是個好演員。」足見李晨內心對演員這層身份的珍視。

於是，談了戲，自然也繞不開一個話題，就是他目前另外一個、同樣無法忽視的身份——綜藝咖。

「你會不會擔心，頻繁出現在綜藝節目中，影響你塑造角色的能力？」面對記者的提問，他想了想說「其實《跑男》，我很難用一個綜藝節目去形容它，因為大家有太深厚的感情了，對於我來說，它像一個家的存在。」

接著，又頓了頓說道「還有真人秀給我一個比較大的收穫，就是它能接觸到生活，它的那種真實是比較震撼、打動你的。」

李晨提起他令一檔綜藝《約吧，大明星》里的一次經歷，「直接把你帶到消防局，讓你扛著管子，帶著呼吸器，上去就滅火，我當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就是那種警笛一拉，街上的人都側目看著你的時候，你的使命感就瞬間燃了。」他運用著手勢、動作，伴隨著「唰」「啪」「崩」的擬聲詞，繪聲繪色地再現當時的情景。

「所以，對於演員來說，你覺得這東西不好嗎？你戲劇表現得就是這個呀，它不也是你走進生活的一種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