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纏足:三寸金蓮的美麗與哀愁

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我們踏入安仁鎮,不是為了尋找大地主劉文彩的痕迹,而是去建川博物館探訪「三寸金蓮」繡花鞋的秘密。

三寸金蓮館位於整個博物館聚落的東北角。館名「三寸金蓮博物館」由著名作家、民俗學家馮驥才所題。喜歡馮先生小說的人絕不會忘記叱吒天津衛的「神鞭」傻二。其實,他還寫過一部叫做《三寸金蓮》的小說,同樣用生動入微的筆觸刻畫了一名纏足女子的金蓮人生。

而步入館內你會發現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原來這是樊館長的創意。不平的地面有兩層意思:一層是讓人感受一下小腳女人走路的艱辛,而另一層意思則是表現小腳女人艱難坎坷的生命歷程,以及這1000多年婦女遭受壓迫的苦難歷史。

館內的陳列裝飾,無不匠心獨運。粉牆紫紗,珠簾相間,一派深閨景緻。一桌一椅,一凳一幾都用作展具。其間中空,玻璃覆面,一雙雙繡花鞋安置於此。無語卻有情。每一雙鞋子背後都有一個影子,每一個影子前面都有一個故事,每一個故事都催人淚下……

女兒淚,畸形的風尚

傳說清朝北洋大臣李鴻章,有一次出訪國外,參觀盲童學校。盲童久聞中國有三寸金蓮這種事,於是趁李鴻章走近之際,蹲下身去摸他的腳。李鴻章當然不是小腳,但國外一個盲童都知道中國人是纏足的,可見在他的腦子裡,中國人不分男女,都是三寸金蓮。由此可見,中國人小腳習俗的廣泛影響。

古代漢族女子到五六歲時,用布帶把雙足緊緊纏裹,最終形成尖彎瘦小的錐形。雙足纏好后,再穿上綢緞或布面繡花的弓鞋。三寸是金蓮、四寸為銀蓮、大於四寸為鐵蓮。而「三寸金蓮」,泛指被纏后的小腳。三寸金蓮的「三寸」有極其小的含義,其實並非一定要小到三寸。

纏足是純粹的民間行為,它源於「女子以腳小為美」的觀念。古代女子把纏腳視為美德,把不纏腳當作恥辱,當然有愈纏愈小的趨勢。當時公認的標準是:腳纏得小而又能走路方為美足,這樣的小腳一般在三至四寸之間(即10 cm ~13.2cm)。至於因腳纏得特小而無法走路,只能靠別人抱來抱去的「抱小姐」則只是少數。

纏足習俗始於何時已不可考,較普遍的說法是始於五代時期。相傳南唐(公元937-975年)後主李煜喜歡美色及音樂,他用黃金製成蓮花台,高六尺,令宮女窅娘用布帛纏足,使腳纖小彎曲作新月狀成弓形,並在上面跳舞,似迴旋有凌雲之狀,「金蓮」由此得名。

此後,宮內外皆仿效,到北宋神宗熙寧年間就廣為流傳,發展至明清時最為鼎盛,直至民國依然可見。殊不知,風流皇帝的一己私好,卻開啟了中國社會上千年殘忍的陳規陋俗,從此成為無數女子掙脫不了的人生宿命。不知後人在同情李後主「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之際,是否會聽見綉閨深處無數幼女痛苦地悲鳴?

「壓油油,壓板板,太陽坡里曬暖暖。燒熱水,下青鹽,媽媽要我把腳纏。」一首纏足民謠彷彿把我們帶入舊日的情境里。過去的女孩一般在五六歲時開始纏足,纏足適宜立秋之後或選擇女孩的生日。

比較講究的人家挑農曆八月二十四日這一天。據顧鐵卿《清嘉錄》記載,這天要煮糯米和赤豆做粘團,祭祀灶神。小女孩在這天纏腳,所謂食滋團纏腳,能使骨頭柔軟。小女孩先泡腳,然後坐在椅子上吃下一個熱雞蛋。

有的北方地區,在小女孩裹腳前,將小羊羔或雞開膛破肚,讓小女孩的腳伸進裡面,粘兩腳粘糊糊的污血,說是這樣會讓日後纏出的腳更加纖小。纏腳前,為了讓皮膚縮緊,要先在趾縫間灑明礬,然後除大腳趾外,四個小腳趾被用力向腳心折進並被壓在腳板下,腳心凹處以能塞入一個雞蛋為準。再用裹腳布纏個七八層,然後密密縫牢。

行走時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內彎的四個腳趾上,其痛可想而知。初裹多用藍色裹腳布,因為靛藍染料有消炎作用。以後每三天拆開更換一次裹腳布,繼續狠纏狠裹,裹腳布與血肉粘在一起,痛苦不堪。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一雙比以前更窄瘦的鞋。正所謂「不爛不小,越爛越好」。

「金蓮」裹歪了倒也還能拐著走路,殘廢或因感染致死的不計其數。

「小、瘦、尖、彎、香、軟、正」是纏足的最高標準, 母親或祖母不顧孩子的眼淚與喊叫,以盡到她們的責任,並以此保證孩子未來的婚姻生活。雲南流行一首小腳歌:「裹小腳嫁秀才,白面饅頭就肉菜;不裹小腳嫁瞎子,糟糠窩頭就鹹菜。」

在三寸金蓮館內展出的一套新娘嫁衣,令人驚艷不已。新娘嫁衣是新娘出嫁那天穿著的繡衣,一生中只穿一次。繡衣上刺繡蝴蝶與牡丹,寓意美滿的婚姻。一套講究的繡衣要精心刺繡若干年。上衣為紅底繡花高領長襖,此種形制流行於清嘉慶道光年間至民國時期。嘉慶道光以後,漢族婦女的衣衫漸趨窄小,長度也有明顯的收短,下著長裙或長褲,寬鬆相宜,十分得體。

女兒鞋,盛開的金蓮

一方清池,池內蓮花盛放。這是館內二樓一景,實則寓意「步步生蓮花」。馮驥才在《三寸金蓮》里說:「小腳一雙,眼淚一缸」,總結了纏足對女性的束縛與壓迫。試想角落裡那一池死水,有一種幽深,幾許無奈。

伴隨纏足而生的小腳鞋,又稱「弓鞋」、「蓮鞋」、「半弓」(一虎口為一弓,約15cm),為古代纏足婦女所穿。千年以來,纏足風俗深入中國各地,婦女纏足過程往往秘不示人。纏足、洗腳不但不能讓男人看見,就是自己的丈夫也會對他閃避。她在黑房裡細細地修剪著小腳上的老繭、趾甲,再用厚厚的裹腳布與小腳襪包裹,僅在親族婦女間、小城鎮間相互交換心得,不曾公開討論。

所以各地纏足手法各有不同,小腳形狀不同,相對應的弓鞋式樣也形成地方特色,千變萬化。大體上講,弓鞋分南北兩大類,南方以浙江、安徽為代表,簡單的整體造型,多精緻小巧;北方以山西、天津、山東為代表,弓鞋較大方。

除了不同地區之外,弓鞋與我們現在的鞋子一樣,也有因用途不同而產生不同類別的鞋子。如睡鞋、皮鞋、喜鞋、壽鞋、喪鞋等等。

還有一種比較特別的套鞋——在炕上穿著睡鞋的婦女,下床時直接在睡鞋上再套一雙鞋,穿出門時就穿著兩雙鞋子。天冷時有時在外面再罩上一雙厚棉布的套鞋,就形成同時穿三雙鞋外出,這種鞋外套鞋的方式是纏足婦女特殊的纏足文化。但別忘了在睡鞋裡,她通常還穿了襪子和裹腳布,為了她的小腳共用了五層。

一雙弓鞋同時也代表著主人的身份等級,緞面與布面質地是等級的明顯特徵。一般年輕女子著紅色等鮮艷色彩的弓鞋,老年婦女著黑色及深色弓鞋。

小小的弓鞋,需要經過十二道複雜的工序來完成。除了女子的靈巧之手外,當然也離不開精巧的製鞋工具。當這些專用的製鞋銅錘,製鞋榔頭、小腳鞋楦,製鞋熨斗一一呈現在眼前時,除了讓人好奇之外,在那敲敲打打之間、穿針引線之際,深閨少女的一顰一笑也令人遐思不已。

女兒劫,文化的苦旅

女子纏足,是一種摧殘肢體正常發育的行為。纏裹后的一雙小腳,不僅在實際生活中有種種不便,而且在整個裹腳過程中,婦女要承受極大的傷殘痛苦。這種毫無實際效用,又使承受者極端痛苦的事,卻普遍流行成為社會風俗,封建士大夫病態的審美觀也是主要的原因。

對三寸金蓮病態的審美心理事實上包含著濃厚的性意識,高羅佩在《中國艷情》一書中說:「小腳是女性性感的中心,在中國人的性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林語堂也說過:「纏足自始自終都代表性意識的自然存在」。

一雙「可愛」的小腳,最讓男人想入非非的莫過於想象握在手的銷魂,也難怪古人中出現了蓮癖者,專門品足、賞足、玩足,甚至穿在小腳上的繡鞋也被他們賦予了性的內涵。清朝時,一位中國留學生被日本海關官員要求解釋為什麼攜帶一些小巧的編織繡鞋,這位學生有點害羞地說他希望在空閑時間能欣賞到他愛人的「腳」。

其實纏足在歷史上也曾被禁止過,清朝康熙三年,皇帝曾下詔禁止,違者拿其父母家長問罪。可是風俗一時不容易挽回,最後鬧得康熙皇帝的禁令僅頒布了四年就被迫撤銷了。不僅如此,旗人女子也開始東施效顰。順治皇帝曾下達「有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的禁令,都難達到目的。太平天國也曾頒布過類似法令,但是收效不大。可見纏足陋習之根深蒂固。

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進步,女性的纏足從清末一直到新中國曆經半個多世紀才徹底被禁絕。當我們邁足跨入二十一世紀的門檻之時,誰還會注意到這其中有幾雙那怪異的小腳。流行了1000多年的纏足歷史已經結束。而那些纏過足的小腳老人都已年過八十,她們會陸續離我們遠去,留給我們的將是無盡的反思。

(歡迎關注老格說微信公眾號:laogeshow)

你可能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