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財神

滄州古城東南,有一家財主,叫尹振林。他家有好地百十畝,兩掛騾馬車,宅上有客廳、書房、花園。財主不算大,可以不算小。尹振林家只有三口人,兩口子守著一個獨生兒子。兒子叫尹同生。尹同生長得又白又俊,生性聰明。兩口子把這孩子當成了心肝寶貝,吃喝穿戴,不論孩子要什麼就給買什麼,說要星星不敢給他月亮。這孩子雖說是從小嬌生慣養,卻沒有養成吃喝玩樂的壞習慣。長大懂事以後,天天鑽進書房裡,用功讀書,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也沒有!兩口子看到孩子越長越有出息,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一家三口人過日子,本來是很滋潤的,沒想到還有不順心的事兒!尹同生有個舅舅,叫侯風成,這人光棍一條,常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甭看窮的時不起個兒來,吃喝嫖賭,他一樣兒都不少!侯風成是個沒皮沒臉,沒血沒肉的人,三天兩頭的,到他姐夫尹正林家來訛錢訛糧,攪得一家人心神不安,有口難言。侯風成也看準這一脈了,我張口你就得讓我合上,要不我就給你個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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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侯風成又來到了尹家,他姐看見他來了,十分煩惱,想躲開也來不及了,撂著臉也沒搭理他。侯風成見這臉色見得多了,一點兒也不難為情,厚著臉皮說:「姐,給我弄倆錢,我已兩頓沒吃飯了。」他姐姐很生氣:「你看,你看,你又來了。光沖著我要這要那也不是個長法啊!我總不能功你一輩子吧。跟你嘮叨了有一千遍了,總是不聽,以後我死了,你該怎麼辦?一個五八尺的男子漢,咱甭說有多麼大的能耐,怎麼著也得顧過個人的嘴來呀!以前,你姐夫給過你多少回錢,讓你做個小買賣,要不買上二畝地,你就是不聽。這樣吧,等會兒你姐夫回來,你跟他說吧。」

侯風成見他姐把他撂在這兒,自個兒出去了,真想甩個腔離開,又一想,不能離開,這個不行還有那個,尹振林不能不給個面子吧,於是又耐著性子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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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他姐領著她姐夫進來了。他姐說:「跟你姐夫說吧。」他姐隨著又出去了。

一見面,尹振林便問:「這次來,是要錢啊,還是要糧啊。」

侯風成往前湊湊:「要倆錢兒。」

「要多少?」

「三十吊就行。」

尹振林冷冰冰的說:「錢,有,糧食,也有。你要是正道的過日子,要多少給多少。你整天胡鬧八方,不幹正業,說實在的,錢讓你花了屈點兒。如果你照這樣下去,實話對你講,東西沒給你預備著。」尹振林的意思是管教一下小舅子,狠狠的說他幾句,只要他點頭認錯,該給多少還得給多少。

沒想到侯風成聽了這些話,有點兒受不了,當時就火了,「我說姓尹的,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趁幾個臭錢嗎,我登你門子是看得起你,沒成想你把屎盆子尿罐子全給端上來了。我侯風成不吃你這個,你尋思離了你這塊狗肉我做不成席,咱走著瞧。」

尹振林一看小舅子這麼不懂人情,不由得也發起了火,他指著小舅子的腦門子說:「我給你往嘴裡抹蜜,你還咬我手指頭,走著瞧就走著瞧,你給我滾,滾。」

「滾就滾!姓尹的,有你後悔的那一天。」侯風成甩了一個腔兒走了。他姐姐跟他姐夫說:「他這樣走了,怕不大好。」他姐夫說:「我這樣苦口婆心的也是為了他好,咱這又不是往壞道上引他。」

幾天後,災難降落到尹家。尹家來了一夥強盜,尹同生被請財神的綁走了。

尹夫人哭哭啼啼,卧床不起;尹振林急得抓耳撓腮,唉聲嘆氣。派人四處打聽,一點兒音信都沒有,親戚朋友跟著干著急,誰也沒有辦法。

過了幾天,尹振林接到了一封書信,信上說尹同生沒有死,如果想要活人,要花六千兩銀子,到村東大草窪里接頭贖人。尹夫人說:「別說是六千兩,就是把家當全都折騰光了,咱也得花呀。」尹振林狠了狠心,開始變賣家產!

原來,被請財神的那天晚上,尹同生在書房內用功讀書。半夜裡,聽到有人跳進院牆,他從牆上摘下寶劍就往外走,剛一出屋門,就被三四個年輕力壯的大漢給擒住了!沒等尹同聲叫喊,嘴裡被堵上了布,雙手被緊緊的捆了起來。接著,這些人將他扶在一匹馬上,帶走了。

不知走了多麼遠的路程,才停了下來。被人推進了一個地洞里。

一天一夜過去了,尹同生躺在潮濕的洞子里,也沒人管他,連一滴水也喝不上。他連饑渴帶驚嚇,處於半昏迷狀態。睡夢中彷彿聽到有人下洞來,就強打精神坐了起來!來人走進洞里,粗魯的說:「小傢伙,吃點東西吧。」尹同生也不知道是什麼吃的,只要來人往他的嘴邊一送,他就大吃一口。吃了乾糧,那人又把壺嘴對著他的嘴給他飲了白開水。完事後,那人上去了。咔的一聲,洞口又被關上了。

尹同生從小就聽說過土匪綁票的事,萬萬沒想到這回竟攤在了自己頭上!據說,被綁來的人家要拿許多許多的錢,這回家裡該破產了,爹娘還不知道愁成個什麼樣呢!尹同生越想越後悔,越想越傷心,眼淚簌簌的流下來。

「咔」的又是一聲,把尹同生嚇了一大跳。洞口又開了,輕輕的下了一個人:「尹同生,跟我上去。」是個女子的聲音。

尹同生被領出了洞。那女子問他:「尹同生,你家有幾口人?你娶媳婦沒有?」尹同生一一回答。過了一會兒,那女子又說:「我把你眼上的黑布條取下來,再讓你看一個地方。」黑布條取下來了,尹同生乍見光線,兩眼老半天也不敢睜開,過了好長時間,他才睜開眼。眨了眨,看清了,原來和他說話的姑娘,身材苗條,皮膚白凈,眼大有神。這姑娘很輕盈的走到屋子的東南角,打開一個洞口說:「過來!」

尹同生走過去,探頭一看,嚇得目瞪口呆。一個很大的洞,裡邊掌著幾盞黑油燈。在昏暗的燈光下,可以看見一些橫躺豎卧的死人。姑娘關上洞口說:「這些都是被請來的財神,因為家裡拿不出錢來贖人,被活活的餓死在裡頭了。」

尹同生嚇得渾身打冷戰,痴獃呆的也不知如何是好。姑娘又問:「你願意回家不?」姑娘的問話,使尹同生心裡一亮,看來這姑娘想救我!尹同生忙說:「小姐,我家裡的爹娘還不知急成個什麼樣呢,我恨不得一下子回去。」

姑娘說:「這我知道。告訴你,這裡住的是一夥強盜,我爹就是頭領。他們請財神害人命,就像家常便飯。來到這裡,就像豬羊進了屠宰場,別想活著回去了。」

姑娘的這些話,把尹同生嚇得心驚肉跳,臉上,也滲出了汗水。那姑娘讓他坐下,又接著說:「我姓勾,叫俊英。母親已去世,父親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我嚮往的是一種平靜的生活,不願成天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不知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不知姑娘是什麼意思,尹同生很小心的說:「小姐,眼下我以自身難保,怎麼能幫得上你的忙?」

俊英說:「你想活命,我能幫忙。我從這裡出去后,得有個落腳之地,這你還不明白?」

聽了這話,尹同生心裡一震,忙說:「只要能逃出去,你的救命之恩,終生難報,別的都是小事一樁!」

「父母不答應怎麼辦?」俊英問。

「小姐只管放心,我家父母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咱們一言為定。」俊英說:「今天夜裡咱倆一塊兒逃生。」

半夜時分,俊英把尹同生領到了自己的屋裡。俊英將寶劍挎在了腰間,手裡拿著弓箭,顯得很威武。她問尹同生:「你會不會騎馬?」

「會!」

「好!我準備了兩匹好馬,咱一人一匹。到街上往西走,你在前頭。出村之後要是有人追,你只管前頭快跑,我在後面應付。現在他們正飲酒分贓,咱們快走。」

俊英和尹同生騎馬飛奔而去。

勾頭目正在和弟兄們分贓,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說:「勾兄,大事不好,俊英把那個財神給送出去了。現在已出村了。」

勾頭目一愣,生氣地說:「這丫頭變心了,快,快牽出我的馬來。」他打馬緊追。出村不遠,就漸漸的接近了前邊的兩匹馬。俊英讓尹同生頭裡先走,自己撥轉馬頭,朝著他爹就射了一箭,正好從耳邊穿過。

俊英穩坐馬背,大聲喊道:「抬著一件,是為了報答你的養育之恩,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要了你的老命。」

勾頭目慌忙勒住馬頭說:「俊英啊,好閨女,跟爹回去。」

「既是出來了,就不回去了。」

「你從小沒娘,我把你拉扯這麼大也不容易呀,你得為我想想啊。」

「我為你想,你為我想過嗎?別廢話了。」俊英說著,調轉馬頭,又催馬而去。

勾頭目知道再往前追也不會有好結果,只好耷拉著腦袋往回走。

他回來后回到屋裡,見那伙子弟兄還沒去睡,他就下令讓弟兄們快點去追!弟兄們知道也追不回來了,就勸她:「勾兄,俊英武藝高強去多少人,還不是白送嗎?」大夥你一言我一語:「勾兄,她既然變心了,追回來還不是留住人留不住心,由她去算了。」

勾頭目癱坐在椅子上。

尹家遭遇這場災難,事情全壞在侯風成身上。他從他姐家出來以後,氣得兩眼冒金星,他發誓要報復一下,便勾勾頭目,請了尹家的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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