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油(散文)

文/成波

我們村是個小村,只有十幾戶人家,一溜兒散落在一座大山腳下。村子西頭是生產隊的倉庫,緊挨倉庫的是一座油房。立春過後,生產隊開榨打油。打油那活兒耐看,我把童年的許多光陰都消磨在油房裡了。

我們那兒桐子樹很多,山澗溝畔到處都是。桐子樹晚春開花,但它開時需天公冷那麼三五天,它一個激楞醒了,才漫山遍野地開放起來。桐子花白色,喇叭形,由五瓣聚合而成,基部有紅色條紋,很好看的。花落了座果,果子深秋成熟。果子里有幾顆硬籽,籽里有仁,仁可榨油。

打油先要去殼。把桐籽鋪在油房前的院壩上,農民拿著連枷站成一排,吱悠一聲連枷躥起,忽地落下,叭地一聲殼裂開,雪白的仁兒一下跳了出來。一通連枷響過,院壩上像落了一層雪。

接下來是研磨。生產隊有爿水磨,把桐仁從磨眼裡喂下去,出來時變成了金黃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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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道工序是熏蒸。油房一角有盤大灶,鍋邊沿用石頭黃泥砌了一個圓筒,高約五尺。往鍋里添滿水,再在鍋上鋪層木板,把桐末堆在木板上,最後在上面覆一層稻草。灶膛里火生起,縷縷白煙從稻草間鑽出,淡淡的香味飄溢出來。

蒸至七八分熟,就該做箍了。在地上一撂放兩個鐵圈(比小孩子玩的鐵環略大些),再拿一紮一端扎著的稻草,杵在在鐵圈中央,鬆開,四散攤勻,撮兩杴熱騰騰的桐末倒在稻草上,收成餅狀,套上鐵圈,踩實,碼在牆邊。

最後是打油。打油用的是榨:伐一棵四五人合抱的大樹,截留二丈余,一剖為二,中間刨成凹槽,一上一下固定在架子上,上下之間留一道一尺多寬的空隙。榨一端高一端低,箍一個擠一個豎放在榨里,從低的一端放起,高的一端余留一截加楔子。一副榨大大小小有幾十根楔子,楔子頭粗尾細,頭上套著一個鐵圈。打油的器具是一根碗囗粗的木頭,粗的一端戴著一個鐵帽,帽后左右各拴一根一米多長的大繩。距鐵帽約二米處,挖一個矩陣的方洞,一個雞大腿樣的木棒自下往上穿過方洞,下邊用鐵閂閂住,上面被從橫樑上垂一根大繩綁住,像一桿大秤。打油需五人,前邊兩人拉繩,中間兩人推送,尾部一人掌舵,「杭育」號子聲起,鐵帽高高挺起,又迅疾落下,咚的一頭向楔子撞去。咚咚響過一陣后,油從草縫間浸出,汩淚流進榨槽下面的大木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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