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中醫董廷瑤經驗—小兒用藥六字訣

育兒誠難,醫之治小兒病為尤難。以呱呱襁褓,啼哭無端,疾病痾癢,不能自白。且藏府柔弱,易虛易實,易寒易熱,用藥一或不當,最易變起倉卒。昔閻孝忠有「五難」之嘆,張景岳則曰:寧治十男婦,莫治一小兒。於此可見兒科業醫者之不易也。然而天下之父母者,孰不愛其子女,偶罹疾患,必求諸醫,則醫者之責,不亦重且巨乎。余操斯業也,已50年矣。自思倘能以幼吾幼之心,推而及之於幼人之幼,兢兢業業,不敢自怠。因之施方用藥勤求古訓,博採眾法。尤以芽嫩之質,藏氣清靈,隨撥隨轉,峻烈之劑,未敢輕投,況一有葯誤,禍患無窮也。有鑒於斯,歷經琢礪,爰擬用藥六字決,為後學者備之以作參考。

1「輕」。輕有兩端,其一為處方應輕,如外感風寒,表實麻黃湯,表虛桂枝湯,前以散寒,后以和營,則邪祛表和,其熱自解。如是感受風溫風熱,則桑葉、薄荷、荊防連翹之類清涼解肌,疏化即可退熱。此均輕可去其實之輕也。常見寒閉熱盛而驚厥者,此因高熱不能勝任也。不可投鎮驚之品,反能引邪入里;因其病在太陽,必須解表,方為正治。當然,乙腦、腦膜炎則須另法治之。

Advertisements

其二為用量應輕。小兒腸胃嬌嫩,金石重鎮,慎需考慮。即藥量過重,亦犯胃氣。小兒之生長發育全賴脾胃生化之源,況百病以胃氣為本。如胃氣一耗,能使胃不受葯,病既不利,抑且傷正。然必根據其病情,輕重適宜,以不能影響其胃氣為必要。

2「巧」。巧者,巧妙之謂也。古人治病每多巧思,往往於眾人所用方中加藥一味即可獲效。如《冷廬醫話》記述,宋徽宗食冰太過,患脾疾(即腹瀉),楊吉老進大理中丸;上曰:服之屢矣。楊曰:疾因食冰,請以冰煎,此治受病之源也。果愈。實質上此即仲師白通湯加膽汁人尿之變法也。又,徐靈胎治一人患嘔吐,醫曾用二妙丸不效,徐加茶子四兩煮湯服之遂愈。因其病茶積,故用此為引經葯也。近人程門雪氏,為一代名家,早年治一慢性泄瀉病人,用調理脾腎法醫治,久而無效。后病者帶程之方,到滬上名醫王仲奇處診治,王氏索閱程方,凝思片刻,在原方上提筆批曰:此方可服,再加蛇含石四錢,揮之使去,病者未便多問,照方服用。不料這張屢服不效的藥方,僅增一味后,只服數劑,多年宿疾,竟告痊癒(摘自上海中醫藥雜誌中「裘老論醫篇」)。說明匠心巧裁,令人嘆服。余於臨床,嘗治頑固之嬰兒泄瀉,中西藥治無效;遂從母乳方面考慮,對乳母作了蹲踞、踝膝反射試驗,測知有隱性腳氣病存在,致使患兒缺乏維生素B1而久泄不愈。停服母乳,調治即愈。此亦法外之法也。這類病兒臨床很多,尋索巧思,明其病因,見效如神。

Advertisements

3「簡」。簡者,精簡之謂也。醫之治病,用藥切忌蕪雜。蕪雜則藥力分散,反會影響療效。

嘗見,以為病之不痊也,藥量不足也而倍之,藥味不敷也而增之。此捨本逐末,宋人揠苗助長之蠢舉也。醫能明其理,熟其法,則處方也簡,選葯也精。前輩名哲,每多三、五、七味,對症發葯;雖危重之候,獲效迅速。以余之實驗,確是如此。

4「活」。中醫治病,首重靈活。同一病也,既有一般,又有特殊。如果見病治病,不分主次,不知變化,籠統膠著,甚或按圖索驥,對號入座,慢性病或可過去,急性病必誤時機。尤以幼兒弱質,病症變化更多,朝雖輕而暮可重,或粗看尚輕而危機已伏;反之,貌似重而已得生機,比比皆是。凡此種種,醫者當見微知著,病變葯變,則可減少事故,而操必勝之券也。

5「廉」。余平生用藥,從不濫施昂貴之品;雖在舊社會時,亦不以珍珠、犀羚、人蔘、鹿茸來取寵於官僚貴閥,或有錢富室。新社會則為勞動人民著想,更因制度之優越,葯價下降,所以處方之廉,病家初多疑之,終則奇之。事實上人之患病,以草木之偏性來補救人身之偏勝,但求療疾,毋論貴賤。而價廉效高,反能取信於廣大病家也。

6「效」。病人對醫生的要求,主要是望其病之速愈。醫生對病人之治疾,最重要的是要高度的責任感,要處處有推己及人的想法,所以謂急病人之所急,痛病人之所痛。輕病人則駕輕就熟,較易見效;重病人則因其變化多端而需思索周到,盡情關切,以期治癒。這是我生平之旨趣也。然「效」之一字,不是唾手可得,必須諳之於醫理,嫻之於實踐,更須有仁者之心,靈變之術,方可無負於人民賦予的崇高職責。

Advertisements

你可能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