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是否講道理(二)

格物致知道理明

或問:要窮理而通道,有什麼具體方式?答曰:四個字——格物致知。

什麼是「格物」?程頤認為:「格,猶窮也;物,猶理也。猶曰窮其理而已矣。」(《二程遺書·卷二十五》)因此,「格物」就是窮究萬物自然而然之理。比如,以地球為視點時,太陽為什麼有東升西落,月為什麼有陰晴圓缺;生活之所見中,火為什麼炎上,水為什麼潤下;在中藥的不同部位中,為何花葉多能發散,藤多能舒筋……都在窮理之列。

什麼是「致知」?朱熹說:「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及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四書集注·大學句章》)即以自己心中之知去學習推究萬物之理而致窮盡。

至於「格物」與「致知」的關係,朱熹接著說:「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要做到致知必須先格物。《現代漢語詞典》將「格物致知」解釋為:「窮究事物的原理法則而總結為理性知識這基本上就是我們所說的科學的觀察與分析方法了。所以,在近代西學東漸之初,「科學」二字在中國的最早翻譯就是「格致」這兩個字。

格物」與「致知」的關係還可進階。朱熹認為:「格物是物物上窮其至理;致知,是吾心無所不知。格物,是零細說致知,是全體說。」《朱子語類·卷十五》,即格物是一事物一事物去獲取知識,是知識在量上的積累;致知,是內心所有知識的貫通,是認識上質的提升,即學進乎道。若以朱子此說為據現代科學主觀上沒有求道的慾望,它要求的是明白萬事萬物具體而微的理,雖有致知之意,似乎更偏零細說的「格物」層面,其致的是小知,即戴震所言之「理;中醫學強調的是以道統理理中顯道,學進乎道、術進乎道、技進乎道,雖有格物之舉但更偏重舉一反三貫通全體的「致知追求的是從致小知之 「理」到致大知之「道」。走的是物理一一盡知即證道理,一理觸物而發即是萬理的路子。

回顧中醫各種化研究走過的路子,大多更像是零細說的「格物」,追求的是致小知的「理」,而忽視了充滿靈氣的全體上致大知的「道」。 現代還原分析科學「整體零割」的實證方法雖仍可觀,但在醫學上,面對宏觀複雜的天人關係、生命體中錯綜的體系組織關係與更複雜的微觀環境,已難免局部解釋有理,整體意義失准或失統的問題。這種一味求小理而棄大道的做法,果能得中醫之真嗎?不能無疑!

反過來,中醫雖然重「道」,卻要注意另一種傾向,即不切實際的談玄論道。中醫是一門實踐性科學,講究的是理論指導實踐,實踐反證理論,或據實踐而創新理論。理、法、方、葯要絲絲入扣,而不能懸空論道。諸般妙想,都要在臨床實踐上驗證。正是朱子所言:「聖人不令人懸空窮理,須要格物者,是要人就那上見得道理破,便實。」(《朱子語類·卷十四》)

「格物致知」亦可作學習方法的指引,中醫的學習,既要在文字上下工夫,但也不能純在文字上下工夫,理論是死的,在用中方能顯活,重在臨床印證、不斷反思。朱子說得好:「只是做工夫全在自家身心上,卻不在文字上。文字已不著得思量。說窮理,只就自家身上求之,都無別物事。」(《朱子語類·卷十四》)「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也;致知,以心言也。」(《朱子語類·卷十五》)所以中醫,是非有心者不能學好的學問。

因此,不是中醫不講理,而是中醫學的「理」,非如西醫之純理,實為在醫道統攝下的醫學原理。欲明中醫道理,既可以道推理,亦可知理而悟道,由此而達道通理明之境。從這個意義出發,中醫不單講理,而且通道,如果要咬文嚼字的話,中醫才是真正講「道」、「理」的學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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