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民間故事)

找到了恩人

這天,杏花到姐姐春花家玩。一敲門,開門的竟然是一位老太太,年齡有六十多歲,她一見杏花,笑著問:「找誰?」

杏花覺得這老太太有點面熟,尤其是老人的兩眉之間,有一顆痣,把杏花看得發獃起來。老太太見來人光看自己不說話,有些納悶。這時,姐姐走過來,為兩人相互作了介紹,杏花這才知道,老太太原來是姐姐剛找的保姆。

杏花主動跟老太太套近乎,說實話,她自從看了老太太第一眼后,就想起了一個人——自己找了十幾年找不到的恩人。由於初次見面,有些事情不好往深里問,就在臨走時試探道:「大嬸,您以前見過我嗎?」老太太說:「我看著你真面熟,只是我年紀大腦殼不靈光,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碰過面了。」

聽完這話,杏花有些激動:「嬸,過幾天我再來,咱娘倆好好嘮嘮。」老太太眼裡含著淚,說:「閨女,我跟你還真對眼兒,下趟來,咱娘倆拉拉透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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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春花說:「看你們這黏糊勁,真是前輩子攢下了緣分。杏花,忙完了就來啊!」

橫禍從天來

幾天後,杏花心裡窩著事,又來姐姐家了。

杏花還沒走到姐姐的家門口,遠遠看到門口站了好多人,杏花的心裡一「咯噔」,把車支好,疾步進了姐姐的家。

院子里站滿了人,姐夫蹲在一旁抽煙,姐姐的眼睛紅得爛桃似的,正跟幾個鄰居說話。杏花快步走到姐姐跟前,問出了什麼事。春花一把抓住杏花的手,「哇」的一聲哭了,接著,把事情的緣由說了——

今天早上,春花見太陽都升起一扁擔高了,可保姆還沒起床,進屋一看,老太太的身子硬得像乾柴棒似的,看來已死去多時了。春花的丈夫開車回到家,就打電話聯繫了老太太的兒子。她兒子叫王大山,是個結巴,他從八公裡外的家裡來到后,指著春花兩口子大發雷霆,他說,他送老娘來的時候是個大活人,到了這裡幾天就不喘氣了,肯定是被當牛做馬使喚累死的,非讓春花家賠償五萬塊錢不可,還得給老人家送殯。若不答應,他就沒完。春花兩口子據理力爭,王大山哼了一聲,拍拍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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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講完這些,又說:「老太太怎麼說死就死了呢?身上肯定藏著孬病,還是經公家吧,作個檢查,人家會給咱一個明白的。」

春花的丈夫贊成這個想法,他又給王大山打了電話,等把意思說完,王大山說:「人都死了,還讓她挨刀,你們的心讓狼掏了?」

下一步怎麼辦,兩口子愁眉緊鎖。這時,圍觀的人里走出一位年輕婦女,她跟王大山是一個村的,去年才嫁到這裡。她說,王大山兩口子都不孝順,老人在家裡不願看狗臉長貓臉短,才出來找活乾的。另外,老太太有冠心病,其他的情況她就不清楚了。

大夥覺得春花是受害者,都幫著出主意,最後,春花的丈夫再次跟王大山通了話:「我們願出五千塊錢,條件是你得把老人拉走,不然的話,我們一分錢也不出,就這樣耗著,看外人笑話誰!」

「你……你小子真狠,人死在你們家,想甩手,哼,沒門!」

春花氣不打一處來,對丈夫說:「跟這個舌頭捋不直的人費唾沫不值,就這樣耗著吧。」丈夫說:「話是這樣說,屍體在我們家裡,時間一長,咋辦?」

至此,杏花全明白了,兩邊都不想花錢,怕麻煩,杏花心裡不是個滋味兒,她說:「姐夫,你能不能去找王大山,坐下來好好談談,都退一步,肯定有解決的法子。」「王大山是個犟眼子,外加二百五一根筋,實在不行,我就把老人挪到村頭的樹林子里,再跟他談,看這小子能上天!」

「不行啊姐夫,人都死了,還這樣待她,不好啊!」

「這不行那不好,你說咋辦?」

「要不這樣吧,我來管這事。」杏花說,「把老人拉到我家裡,我給送殯。」

杏花這話,猶如平地炸了一聲雷,大伙兒全蒙了。春花聽了,臉拉得像塊磨刀石:「你個死妮子,你傻了,這事推都推不走,你還攬?」

周圍的人也都瞪大了眼看著杏花,大伙兒都不理解杏花為什麼要這樣做。

杏花說:「大嬸是我的恩人,死了還……我再不站出來頂著,算人嗎?」

那一段往事

春花把杏花扯到一旁,說:「為什麼往火坑裡蹦?你不能讓我當糊塗蟲吧!」

杏花講了一段往事——

十幾年前,一個深秋的晚上,十七歲的杏花突發高燒,家人去看有病的姥姥未歸,她留了一張紙條后,騎車去了三裡外的鄉衛生院。一查得輸液,此時已是深夜了,護士給她掛上針后就走了。輸液室里只剩下了杏花,她坐在硬硬的連排椅上,不知咋回事,上下眼皮硬往一處粘,接著,身子往後一靠就睡了。迷糊中杏花感到有人推她,她一個激靈,硬把眼睛撐起一條縫,誰知一陣翻腸攪肚,「哇」的一聲,嘔吐不止。推她的是個婦女,她見了這情形,跑出去喊來了醫生和護士。重新換了一瓶葯,一會兒杏花才感到好受了些。這時,醫生說:「藥物過敏很正常,所以我們要求家人陪護……」婦女說:「我不是她家人,我找人沒找到,看這個閨女臉色紅紫,感覺不對頭……」醫生對杏花說:「多虧了這位大嬸!」杏花睜大眼看看這位婦女,年齡有五十來歲,模模糊糊地能看到她的兩眉中間有一顆痣。杏花想說句感謝的話,正巧父親來了,問熱問冷的,婦女見杏花家裡來人了,一晃身影兒就不見了。

以後不斷傳來患者藥物過敏死亡的消息,杏花為此去諮詢過醫生,這才知道像她當初那個情況,若不是那位大嬸相助,自己是要送命的。以後,杏花沒少來鄉醫院轉悠,就等那位大嬸出現,可三年了,也沒見到她的影子。都這麼長時間了,連句感謝的話也沒說,杏花心裡很愧疚。再以後,出嫁、生子、忙家庭,十幾年忙忙碌碌地過來了,可這事兒一直在杏花心裡掛著。

說來也巧,上次來姐姐家,見到了這個眉間有顆痣的老人,她雖不敢斷定,也有個十之八九吧。她想著再見面時把事情弄個明白,可老人竟然猝死,凄慘的是,兒子和僱主相互踢皮球,這刺激了杏花,激憤之下,她才把這事兒攬過來。

姐姐聽完杏花的講述,說:「看這事弄得,那好,你要報恩,我也不好攔著。」

認錯了人

村裡人知道杏花要給一位陌生的死者送殯,來了不少人圍觀,說啥話的都有。

依照習俗,杏花找人查了下葬的日子,是第五天,也就是說要在家裡停屍四天,好在正是冷天,沒事。

第三天下午,春花來了,杏花看她一臉的勞累,就問原因。春花說,這兩天,她感到連累了妹妹,便去了王大山的家裡,把杏花要給他母親送殯的事兒說了。她還說他們家願出五千塊錢,要王大山把老人拉回家算了。聽完這話,王大山說不對頭,他娘在幾百里遠的姐姐家生活了二十年,去年才回來,救小姑娘的事那是胡扯。春花順著這話一路追問,才知王大山對母親不好,是因為母親光幫姐姐家做活,年紀大了才回來讓他養老,這讓他窩了一肚子的疙瘩氣。

杏花聽春花說了這些,說:「那時在醫院裡,我頭腦暈暈的,燈光又暗,我只記住了老人的那顆痣,哎——棺材里的大嬸兩眉間不也有顆痣嗎?」

「這事,我打聽到了。」春花說,「王大山說,他娘剛來我家前幾天,頭疼,就用老輩人的那法子,讓人用針在她兩眉間挑破,捏點血出來,你見她時,疤沒封好,真像痣呢。」

杏花沒吱聲,像是在想什麼。

春花問:「事情都捅破了,你打算咋辦?」杏花嘆了一聲,說:「老人家夠可憐的,儘管她不是我的恩人,我也不往外推,想想當初,若沒有那位好心的大嬸,我哪有今天!我跟她一面不識,人家幫完我就走了,何況我跟死的大嬸有一面交情,關鍵是她給了我一個好念想;再說,身後有多少雙眼睛在瞅著我,我怎麼能腳底下抹油?」

春花說:「我走了,你這頭倔牛就折騰吧。」

傍晚時分,姐姐又來了,身後還跟著王大山。王大山一見滿身孝衣的杏花,「撲通」一聲就給她跪下了,「啪啪」打了自己兩個耳光,聲淚俱下地說:「妹子,你姐都對我講了,俺村裡人的舌頭板子,快把我壓死了!你一個外人,能這樣做,我自己的娘,卻……我豬狗不如,我要把老娘拉回家,好好殯葬,儘儘孝心。」

春花一臉羞澀地說:「王大哥,我們家做得也很不對,往後,我們就當親戚走動,行不?」

王大山擦擦眼裡滾出的兩串水豆豆,說:「太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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