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女紅

女紅

劉妍

媽媽的女紅是極好的。小時候家中茶几、電視機、椅子上面搭著的、墊著的都是媽媽做的女紅,我和弟弟一年四季穿的薄毛衣、厚毛衣、線衣、線褲、圍脖、手套也都是媽媽一針一線織出來的。記憶中,媽媽在家中的閑暇時間就是坐在沙發上不停的織啊、勾啊,我,就是坐在對面架起雙手幫媽媽纏毛線團的那個,不時還打著盹,心裡盼望著,趕快纏完,胳膊都要酸死了。幾天過去,眼看著一團圓圓的像碗口那麼粗的毛線逐漸的小下去,像小皮球、像乒乓球,最後,只剩下像針線軲轆那麼細長的一條,一件作品就完成了。我或者弟弟,懷著雀躍的心情,被媽媽叫到跟前,媽媽拿著織好的作品在我們身上仔細比劃著,袖口、領口是關鍵部位,長一些、短一些,松一些、緊一些,都不合適,就得拆開重新來,費事的很,但這樣的情況很少發生,因為,我們身體的每一個變化都被媽媽牢牢的記在心裡,所以大多數情況,都是我們試完衣服的第二天,就可以喜滋滋的穿在身上去上學了,又可以收穫無數羨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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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和媽媽都值得驕傲的事情,我和弟弟就像媽媽的兩件優秀的作品,乾乾淨淨的穿著各色鮮艷的毛衣,小腰桿挺得直直的,我扎得高高的馬尾,一定比平時要甩得更加有力,瞧,我有一個多麼手巧的媽媽。

只是,我卻沒有把媽媽這麼好的手藝傳承下來。

在大概十歲左右的年齡,我也跟著媽媽學過勾東西,我和鄰居的一個姐姐一起學的,不知是天生愚笨,還是不感興趣,等鄰居姐姐已經勾出一個細長條的時候,我的還沒成形,索性,就丟棄在一旁,不再理睬。

年齡再大些,逐漸有了自我認知,慢慢找到了自己的愛好所在,就是淘各種各樣的書來讀,放假回家,把爸爸家中的藏書翻個底朝天,地理、醫藥、文學,不管看不看得懂,都能一頭扎進去,看個天昏地暗。那個時候的我,大概就是個書獃子,家裡來人,打聲招呼,就躲進房間不再出來,話少得很。媽媽經常和爸爸嘮叨,娃娃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怎麼話也說得少了,爸爸贊同的點點頭。大學期間,人又變了回來,活潑了許多。像放出籠的鳥,學校圖書館上下三層,有上萬冊圖書,更是有了打發時間的地方,再說,第一次領略到外面的世界是那麼精彩,閑暇,和朋友們結伴爬山、遊玩、唱歌、跳舞,生活豐富得很,怎麼可能把時間浪費在織女紅上呢。雖然,也談戀愛,但小說中,女孩為心儀的男孩織一條厚厚的圍巾表達愛意的橋段在我的生活中從來沒有上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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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曾有過一段灰暗時期。那時的我,找不到方向,對人生無所適從,經常一個人對著窗外發獃。媽媽從街上買來十字綉,讓我打發時光。我照著圖案,一針又一針的把線穿過去,穿過來,時間就像停滯了一般,看著歪歪扭扭的針線拼出了娃娃的眼睛、鼻子、嘴巴,心裡卻沒有一點喜悅。

終於,不用再去拼那個娃娃了,因為,我要集中精力備考,這次考試對我有極其重要的意義。雖然,這是我用時最久的一次女紅作品,但因為沒有用心,最終,難逃半途而廢的結局。很久之後,媽媽把我的那副蹩腳作品又拿了出來,半帶抱怨的說:「一個女孩子,連個像樣的女紅都沒有。」坐在沙發上的爸爸,抬起頭來,幽幽的說:「是什麼料就是什麼料,光會做個女紅,能有什麼用」,我心中竊喜。

不光女紅不好,我,做家務也不行,動不動就累。從小,不會滑冰。冬天河裡的冰凍得厚厚一層,小夥伴們弓起身子,起跑,以很快的速度沖向冰面,刺溜一下,就滑出很遠,開懷的笑聲簡直要衝破雲霄,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記得一個體育老師就說過,這個孩子的平衡能力差。長大后,不會開車,學過,過不了自己心理的那道關,大老遠看到有車過來,就嚇得六神無主,學費最後打了水漂。

幸好幸好,我還有一項謀生的本事,學,沒有白上的,書,沒有白讀的,在人世間行走,有藝傍身,就不怕餓著。不然,怎能對得起爸爸心中對我的隱隱的自豪。

媽媽的女紅手藝,自然是不肯輕易旁落的。看我,這麼愚鈍不成材,便把希望寄托在了第三代身上,我女兒、侄子身上不時還會被穿上媽媽的女紅,媽媽臉上又會浮現出如我小時看到的那般欣慰的笑容。

對媽媽來說,閑時,做做女紅,就真得只是在打發時光了。

【作者簡介】:劉妍,山西代縣人,從未遠離過文字,也希望能與文字廝守終生。供職於代縣縣委宣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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